鬼差

第38章


  鞭炮声隆隆,百姓一年中难得能露个笑脸,日子过的是相当的苦,整日担忧着生老病死、旦夕祸福。
  我看出她的神往,“羡慕?”
  “或许天官说的对,过了奈何桥,忘却前生其实是福,不被牵绊,重新开始。”白布上可以是点点污迹,又何尝不会是满幅彩霞?“我应看开些。”
  她转头问我。“苏毓还是死魂吗?”
  我点头。
  苏毓还不是鬼官,我没有见到席德,去了中央地府,只吃了个闭门羹。
  “每百年天府地府联谊之时,阎王都会休假去人间,或者你可在那里找到他。”地府事务秘书长是个女鬼官,悠闲而懒散。
  “人间?人间哪里?”会不会是清朝?
  她瞥了我一眼,“生离死别之地。”
  我问多了,她便不再透露,我铩羽而归。
  “阎王不会为难你们的,”宫离安慰我,“多个鬼官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我也在琢磨这事该怎么问苏毓,当日天官问我苏毓应做何鬼官时,我只想到鬼差。回头想想,这是他的抉择,我是否应将《地府官员详解》借来给他参详一下?毕竟地府多的是动脑子的文职。
  “若我法力足够联系到阎王就好了。”心总是吊着,踏实了才好。
  宫离含笑看我,“即便是在地府,你也要有点女性自觉,偶尔靠靠自己的男人,他有充足法力,你可以让他试试联络阎王。”
  自己的男人?苏毓吗?
  “许久不见小琪了,她在忙什么?”我问她。
  宫离无奈道,“这孩子似乎恋上了谁,魂不守舍。”
  “有情人?谁?”
  “我问过她,她不肯说。”
  ××××
  近日神秘成了主流。
  苏毓也很忙,说是去选择种植用的种子,然后整天不见人影。
  我看着手上留下的纸条,“欲寻我,来此地。”
  我去了纸上的地址,是一片梅林,白色的梅花点点绽放枝头,晶莹雪白。
  “苏毓,你在吗?”
  一双手从后方环住我,熟悉的声调,“美吗?”
  “很美,这是哪里?”
  “这里是‘苏氏酒坊’。”他拉我走向梅林中的屋子。
  “苏氏酒坊原在凤阳城,但战火侵袭,我就将美酒移到此深山老林之中。即便有人误入此地,也会被死魂阿八消去记忆。”他顽皮地对我眨眨眼。
  宽阔的屋子被大锁锁着,苏毓带我穿门而入。屋子没有窗户,一片漆黑,他便点起烛火,映出屋内圈挂着的风铃。
  风铃被触动时,全屋会回响起清脆的铃声。
  他取过酒架上的酒,“这一边是我收集的美酒,另有一些被埋在地下,这壶是我生前亲手酿造的酒。”说着,将酒壶递给我。
  我不用细看酒窖,也知道酒类繁多,各种酒壶都有。
  打开酒壶,我尝了一小口,酒味辣到喉头,“好酒,闻着也那么香吗?”
  他颇为得意,“这酒闻着酒气不浓,让人轻忽,但喝了才知酒烈。”
  什么人酿什么酒,这酒像他,表里不一。
  他突然皱起眉,带我回到梅林间,“你在这里喝着,我去去就来。”接着便无影无踪,越发神出鬼没了。
  我变了把软榻,闭目躺着等他,慢慢品味着美酒,百年藏酒微带着带着点苦涩,隐约带着点甜。
  “好喝吗?”又是苏毓的声音,果然是去去就来。
  “恩,我很喜欢,”用心酿造的自然不同,“我方才便想问你,你想当鬼官吗?”
  “鬼官?”
  “当了鬼官,就能入地府,即便只是鬼差,我们也能……”我的话停住了,因为我一睁开眼,便看见苏毓的容颜。
  一样的眉目,一样的唇,一样的妖异。
  “也能什么?”他脸靠近得几乎鼻碰鼻,“你说啊,我听着呢。”
  “长相厮守。”我将头别开。
  “那多好,”他语含深情,“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我干笑。
  “七七,我想当鬼差。”。
  “好啊,”我口上应付着,可手上发出束缚他的法术。
  他措手不及,却还险险闪过。“你为何攻击我?”
  “你是谁?你不是他。”这个他,我俩心知肚明。
  他不是苏毓,眼神是不会变的。
  “穿帮了?”他忽而阴狠一笑,竟施法招帮手。
  我本以为招来的会是其他厉鬼,一看居然是朱佳琪。
  他对着不明所以的朱佳琪,敛起戾气,伪装无奈,“小琪,我对她坦白,她不能谅解我们,要致我于死地。”
  坦白?谅解?死地?我莫名其妙,看着朱佳琪脸上的愧疚,“七七,我爱上阿八哥哥了,他也爱我,你能不能成全我们?”
  小琪的恋爱对象就是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清朝只放走了一个厉鬼,就是小琪放走的,敢情那时就盯上了她?
  “小琪,他不是鬼差……”
  “我知道阿八哥哥是死魂,宫姐姐提过,但我爱他。”她打断我,挡在那厉鬼身前,大义凛然。
  叮嘱她多少次了,不能看皮相,厉鬼狡诈,她又怎是对手?
  我叹气,没再顾得理睬他们,瞬间回屋拉响了风铃,让法力高强人士来收拾厉鬼。
  ××××
  “这厉鬼是你收服的?”鬼卒有些狐疑地打量我。
  “不错。”我答的有些心虚,苏毓没两下将之解决了,现正避开鬼卒隐身在别处。
  “不是一般的束缚咒,法力很高,你有没有兴趣当鬼卒?”他现场开始挖角,“鬼卒比鬼差舒服,不是日日有任务,假期尤为多。”
  这不是头回了,有次地府路上偶遇鬼使招人,白晓筱就给招去了。难怪地府鬼差跳槽率如此之高,谁能挡得住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挖角?
  “不了,我当鬼差蛮好。”
  “她怎么了?”他指指躲在角落抹眼泪的小琪,哭得期期艾艾。“法力太多,所以挥霍一下?”
  真没同情心。
  “她失恋了。”在用法术释放眼泪,释放悲伤。
  “哦……”他也不知感同身受了没,带着那团白色浑沌走了。
  “别哭了。”我摸摸那她的头发,“鬼官的眼泪与人间的眼泪不同,哭再多也不过是法力的消耗。”
  她抬起头,泪水充沛,却不见眼眶红肿,确是我见犹怜。“这是我第四十一次失恋了,才两周十四天时间。”
  “你最短的恋爱几天?”
  她想了想,“三天。”
  “或者……你可以算作是地府的第一次失恋?”
  “第一次……”她竟又大哭起来,“我的初恋没了。”
  我失笑,真是孩子。
  ××××
  “你明明就在旁边。”
  真正的苏毓抱着我靠在软榻上,笑的得意,扬起的手让梅花瓣纷纷落下,覆盖我俩全身,“他法术低微,只能变换容貌骗那小猪,还不至于伤到你。”
  “这算是对我的考验吗?”
  “不是。”他不可一世地补充,“我是给你个机会,让我为你自豪。”
  自豪?原来平凡如我,也有本钱让他自豪。
  “幸好没让你失望的。现在想想,若我没认出来的话,我就死定了。”
  “会吗?”他收回笑脸,小鹿斑比似的无辜再现。
  韩剧中总是有“你死定了”之类的话,听着觉得分外搞笑。但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对苏毓而言,我若至今还认不出他的话,等于辜负了他的深情,在他心中就是“死了”。
  人海茫茫,他从来都自信他是我不能被混淆的唯一。
  “苏毓,你对当鬼卒有没有兴趣?”他一出手就将厉鬼制服,这倒给我个启示:他不止擅长文职,或许能当抓厉鬼的鬼卒,反正似乎鬼卒也缺人。
  他表情很古怪,“鬼卒?”
  我那日跟天官说,让苏毓做鬼差时,天官神情也是一般古怪。
  “就偶尔抓抓厉鬼,对你而言易如反掌。等阎王休假回来,我就去找他提。”我越说越觉得这事有把握。
  他只是应着,略带漫不经心。
  千年契约
  今日大部分定魂任务都是在京城,又是一场浩大的屠杀。
  若说古今最大的区别就是这种不由分说的杀戮,只因一人犯罪,就能牵连众男女老少。老的是被拖着到法场的,而小的甚至未及睁眼看这世事,便胎死腹中,人的性命等同动物无足轻重。
  我来到郊外的月老庙,除夕过后人潮涌动。多数冲着苏毓的墓去的,想求个身体安泰,姻缘只成附带,当然是自个长命最重要。我无奈地被挤到了庙堂角落,索性蜷身坐下,右手带着法术轻抚地上的字,心情平复了些。
  一下子听了太多哭嚎,看了太多血腥,即便是我也有些作呕的不适。一贯嚷着“爱情第一”的聒噪的小琪震惊得安静下来,清醒面对如此这般的残酷无情。
  这样的朝代怎适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我忽然摸到个不同的字,疑惑地低头看,居然是个“恋”。它陷在一堆的“恨”中,极不明显。
  恋?
  我轻笑,原来这才是两百多年的局。执着的“恨”中怎会不带有“爱”?然而多少人能看穿自己,又有多少人能如苏毓般毫不顾忌地刻下来?
  常人眼中,这往往是示弱的表现,当爱情演变为一场角力时,相恋的初衷却渐渐被遗忘。
  突然很想见苏毓,我便返回瀑布中的洞穴,洞中空无一人。
  正在纳闷时,小倩呼叫我,“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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