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心魔

吃过了饭，洛安旭不放心昨日那几只变异的巨兽，说道：“美子，你现在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我们今日就启程赶去帝下圣都吧。”岛津正美正逗弄石灵，听他说话，脸上神情忽地一滞，问道：“去……去帝下圣都？”洛安旭见她脸色有异，问道：“你怎么啦？”岛津正美脸色微微泛白，说道：“没……没事!”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急？”洛安旭微笑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着早些去帝下圣都见到明月圣君么？”岛津正美眼神闪烁，脸色不定，说道：“洛大哥，我……我……”洛安旭奇道：“你怎么啦，脸色有些难看，身子不舒服么？”岛津正美摇摇头。
    洛安旭微笑道：“美子，我想等你见过了明月圣君，完成出使以后，我带着你和石灵在明月皇朝好好游历一番。名山大川，江河湖泊，你想去哪里，我便带着你去。等游历完明月皇朝，我们再去海外游历，然后去东夷国，去你的家乡……”说到这里，忽见岛津正美甜美微笑中带着几分苦涩，正一瞬不眨地看着他，脸上神情既是欣喜向往，又是黯然神伤，问道：“美子，你怎么啦？”
    岛津正美回过神来，自她生产石灵，在这农家小院休养，每日和洛安旭、石灵为伴，渐渐重于亲情，竟然已淡忘所负使命，被洛安旭一提，才忽然想起，不禁愣了一阵，神色黯淡，说道：“对……对……你说的是……你说的是……”洛安旭见她神情忽然间极为落寞，颇为奇怪，自从认识她，还从未见过她有这种神情，说道：“美子，你今天有些奇怪，有什么事么？”岛津正美向着他勉力一笑，说道：“没事，我们动身吧。”洛安旭见她不说，虽觉得奇怪，也不再多问。
    两人来向何四婶作别，何四婶虽然惧怕石灵怪模怪样，但岛津正美娇丽动人，对她着实喜欢，叮嘱洛安旭道：“孩子，娶到这么好的姑娘是福气，路上好生照顾着你家娘子，她刚生产完，见不得风，沾不得水，不可劳累……”一连说了十余项忌讳，岛津正美脸颊微红，站在一旁也不说话。洛安旭又拿出银两谢何四婶。
    两人到后院来牵坐骑，岛津正美心神不属，恍惚间不见石灵，问道：“石灵呢？这一会儿怎么不见石灵？”洛安旭道：“刚才还和我们一起出门，我们去了一趟何四婶家，便没见它踪影。”话音刚落，忽听马嘶惨叫，两人心知有异，快步赶到后院。只见两匹坐骑都倒在地上，四蹄乱蹬，石灵正抱住一匹马颈吸血。岛津正美一怔，问道：“它做什么？”洛安旭脸色大变，勃然喝道：“石灵，住口!”
    小东西被吓了一跳，松开嘴跳到一旁，见是岛津正美和洛安旭，啾啾欢叫，向着两人跳来，叫道：“爹爹，娘亲!”
    岛津正美见马颈上汩汩向外流血，登时脸色苍白，说道：“它……它在吸血？”
    洛安旭伸手将石灵拎起，在它屁股上拍打几下。小东西被打得不明所以，伸着小手揉眼睛，哇哇大哭起来。洛安旭道：“还哭，不是跟你说不能吸血吗，怎么就不听话？”岛津正美向他看去，问道：“你早就知道它吸血？”洛安旭见再无法隐瞒，将昨天在山中所见的怪异情形，向她说了一遍，又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也喝过石灵的血，不知有什么影响。”
    岛津正美脸现不悦，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昨天我便感觉你不对劲，从你心里都没查探到。哼，你瞒的倒紧，若不是我今天看到，你要瞒到什么时候？”洛安旭道：“美子，我……”岛津正美转过了头不理他。洛安旭道：“我瞒着你，是怕你知道了，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岛津正美哼一声道：“这不还是知道了么，我也变成大妖怪，看你害怕不害怕。”洛安旭脸色凝重，握住她手，说道：“我们一起经历这么多，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无论你以后是人也好，是妖是魔也好，我都喜欢你，绝不改变。”这话说的真挚诚恳，岛津正美脸颊泛起红晕，忽然又转为落寞神色。
    石灵泪眼汪汪，走到岛津正美脚边，伸手扯她衣角，仰头叫道：“娘亲，娘亲!”岛津正美板着脸不理它。小东西又走到洛安旭脚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洛安旭也不理它。岛津正美道：“它现在咬马吸血，以后伤了人怎么办，别人还不把它当作妖怪打死？”小东西仰着头说道：“爹爹，娘亲，我知道错了。”洛安旭见它认错，蹲下身子抚摸它脑袋，说道：“你是你娘亲生出来的，我和你娘亲都是人，只吃饭，不喝血。你以后要学着吃饭，也不能吸血，更不许伤人，知不知道？”小东西忙啾啾叫着点一点头。
    洛安旭瞟一眼岛津正美脸色，向石灵说道：“你知道你娘亲把你生出来有多辛苦吗，险些连命也搭上了。还好是你用血救活了她，又去打猎给她补养身子，这样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以后也得多听娘亲的话，不能惹她生气，知不知道？”石灵跳着叫道：“知道，知道!”
    岛津正美看洛安旭一眼，说道：“我怎么听着你是在跟我说道理呢？”洛安旭忙道：“当然是跟它说道理，好好教育它。”岛津正美白他一眼，她知道洛安旭喜欢石灵，这几句话听来是教育它，实则是向她说情，石灵毕竟只是出生几天的精灵，还需要好好教养，循循善诱，才能去除戾性。
    洛安旭见她脸色缓和，向石灵使个眼色，小东西怯怯地过去拉住岛津正美衣角，叫道：“娘亲，我知错了。”岛津正美冷着脸问道：“你错在哪了？”石灵道：“我以后不吃血了。”岛津正美道：“饿了怎么办？”石灵耷拉着耳朵说道：“饿也不吃。”岛津正美道：“饿了要吃饭，知不知道？”石灵低声道：“知道。”岛津正美叹一口气，蹲下身子，抚摸它脑袋，两行泪水滚落脸颊。石灵踮着脚尖给她擦拭泪痕，说道：“娘亲别哭，以后我听话。”岛津正美道：“以后娘亲不能教导你，让爹爹好好教你道理。”洛安旭道：“严母出孝子，你以后也得多教导它。”岛津正美露出凄苦笑容。
    洛安旭过去察看坐骑伤势，还未走近，两马忽然嘶声惶急，似有极大恐惧，挣扎着站起来，紧张兮兮看着远处一片山坳。他见马匹反常，微觉不妙，脚下地面颤动，远处山坳中泥雾腾起，树木断折声连响，两条十余丈长的巨蛇快速游了过来，所过之处推起巨大泥痕，木石皆倒。
    岛津正美乍一见到这怪异巨兽，不由得脸色雪白，身子向洛安旭靠去。洛安旭转头瞧见她眼中惧意，伸左手握住她右手。岛津正美转头看着他，略略宽心，紧紧握住他手。
    两条巨蛇涌到小院之前，高高矗起身躯，遮住日光，更显怪异，大张着巨口向两人长嘶咆哮，血腥之气迎面扑来，岛津正美一阵犯呕。
    石灵忽地跳起，挡在两人之前，满脸怒相，仰头向着两蛇张口吼叫，虽然声音稚嫩，传不数丈便消弭在空中，但保护洛安旭和岛津正美之心却坚决已极。两条巨蛇见石灵双目精光毕露，似乎颇为惧怯，低着头轻轻嘶吼，不敢和它目光相对。
    两蛇头顶各盘坐一名男子，都是身穿黑衣，其中一人年纪甚轻，容仪威严，却白发飘飘。另一人是个长须老者，黑袍黑发黑须，又黑着脸，神色严厉，向下端望。
    白发男子冷峻面容稍带欣喜，说道：“是魔灵？是她生下了魔灵。”黑衣老者道：“魔灵汲取母体真气而孕育，魔灵出世，母体必会真气枯竭而死。这女子生下魔灵，居然还有命在，可真是奇怪。”白发男子和老者身形闪动，骤然凭空消失，倏忽之间，已站在洛安旭和岛津正美丈许之外。
    洛安旭见白发男子三十来岁年纪，一脸桀骜气势，施施然有王者风范，淡淡说道：“阁下便是魔帝？”白发男子不答他问话，反向他问道：“你是栖霞峰首座轩辕轶的师弟么？明月皇朝纵横万余里，属国百余，聪明才智之士不下万千，真正让本君看在眼里的，却只有你师兄和明月圣君两人。”右手掌心魔劲一起，将地上的石灵吸入掌中，说道：“魔灵和这位姑娘留下，你走吧。”
    石灵被魔帝掌劲牢牢吸在掌心，奋力挣扎，两只脚丫却无法迈动半步，叫道：“爹爹，娘亲!”岛津正美急道：“石灵……”魔帝皱起眉头，瞧着手中的小精灵。他旁侧的老者脸现惊异，说道：“魔灵说话了？”向洛安旭问道：“它出生多久了？是你们教它说话？”岛津正美道：“不教它说话，难不成让它叫一辈子。”
    老者脸现怒容，说道：“真是胡闹，愚蠢！好好的魔族圣灵，让你们教成什么样子！”岛津正美冷冷道：“我不知道什么魔族圣灵，只知道它是我生出来的，便得好好教养它。”那老者气得不再理她，向魔帝道：“帝君，只怕魔灵已过了最佳训化时机，更且对这二人极其依赖，我看还是将他们也带回魔族，炼化神识，为我所用。”
    魔帝皱眉道：“魔尊，当日在这女子身上种下灵胎精水，你没派遣魔士跟踪么？”老者道：“有的，我在明月皇朝选定一千名母体孕育魔灵，每在一名女子身上种下灵胎精水，必会安排四名魔士跟踪，以便报知母体孕育情况。”魔帝看着掌中极力挣扎的魔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老者道：“派出的四名魔士必是被他们杀了，所以我们一直得不到魔灵出世的消息。”
    岛津正美看着他，总觉得有些面熟，忽然间便记起来是曾给自己针灸祛除木屑的老者，说道：“是你？你是魔尊？”没想到他竟是魔族中人。
    老者看着她，嘿笑说道：“不错，是我，姑娘记性倒是不错。”岛津正美见他神色悻然，话中隐有他意，问道：“你和石灵有关系？”魔尊笑道：“姑娘叫错了，它不叫石灵，而是叫魔灵。”岛津正美和洛安旭对看一眼，说道：“魔灵？”魔尊道：“当日本座为姑娘祛除身上木屑，针灸之时，曾将灵胎精水用空心针注入姑娘血脉，以血化气，转为魔灵胎气，是以姑娘会忽然有孕，生出魔灵。”
    岛津正美又羞又气，怒声说道：“原来是你在捣鬼，你选了一千名母体孕育魔灵，要生出一千个魔灵么？”
    魔尊道：“姑娘此话错了，母体不在多少，只不过魔灵孕育，于母体要求极严，是以选出一千名母体，以防万一，但最终只有一人能生出魔灵。这一千名母体中，姑娘幸运的很，是唯一生出魔灵的人，更幸运的是，姑娘现在还有命在，其余母体便没你这般幸运。不过本座倒是有些奇怪，魔灵胎气以母体真气为养分，你既生出魔灵，真气当被魔胎耗尽，怎么还有命在？”
    岛津正美哼一声，不答他问话，问道：“其余母体怎么样了？”
    魔尊笑了一笑，并未回答，忽然心中一动，一股念力窥探到心间，微微一奇：“嗯？这小丫头在窥探我的心思？她有这灵犀术，是因为怀有魔胎之故，乃是让她洞察对魔灵心怀不轨之人的心思，想不到竟来对付我，嘿嘿……”瞬时将心中所想转为其他，暗运念力反察岛津正美心思，不料她心中此刻竟空空明明，什么也没想。他嘿的一笑，忽地又察觉她心中在想一千母体种入圣灵精水后，生不出魔灵，会有何后果。他忍不住一笑，心想：“小丫头毕竟经历太少，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片刻间便又露出心思。”顺着她的心思，自然而然便去想一千母体种入圣灵精水的真正后果，忽见她眉头一皱，他暗叫：“不好!小丫头故意用假的心思引我。”想到这里，忙将心思转开，又探她心思。
    岛津正美此刻心思早已跑到九霄云外，日月星辰，星河北斗，胡思乱想。魔尊心思回转，又想到魔灵和母体上。岛津正美心思被他一引，也跟着回转，对他却已有防备，知道他想探察洛安旭和魔灵的事情，于是只将心思放到自己在东夷国少年时不相干的事情上。魔尊又故意诱导她几次，岛津正美却防的极严，随他怎么转动心思，自己总是不想他之想。两人神色凝重，相互窥探对方心境，又各转心思，不使自己真正心意被探测到。
    忽然间魔尊长笑一声，身影倏忽上前，伸手探抓，拿住岛津正美手臂脉门。岛津正美一惊，没料到他会突施偷袭，事前更没在他心中探到一点臆想。魔尊冷笑道：“小丫头，跟本尊比心思，你还太嫩了。”话音一落，一股强劲疾扑而来，洛安旭一掌急切击到。魔尊掌心聚气震出，两股劲道一撞，洛安旭抱着岛津正美向后飘开一丈。
    魔尊站在原地，嘿嘿一笑，说道：“年轻人，这么急切，害怕本尊伤了她么？本尊不过试探一下她的内力，她体内真气充盈，难怪还能活命，是你输给她的真气？”
    岛津正美和魔尊互探心意，比拼心智，耗费真气颇多，力弱气虚，脸色苍白。洛安旭扶住她问道：“你怎么样？”岛津正美全身疲累，虚弱无力靠在他身上。洛安旭忙向她体内度入真气。岛津正美靠向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没事，故意装出来的。魔尊能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别让他探测到你和魔灵的事情。”
    洛安旭点一点头，终究不放心，还是又度给她一些真气。他刚才和魔尊对击一掌，已知对方功力远高于自己。更何况他还将真气度给岛津正美一半，内功大损，武功也折减近半，两人想要脱身，可说艰难已极，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心意一动，魔尊便已窥知，嘿笑说道：“年轻人，把自己真气度给她一半，你倒舍得，没有十年之功，可绝难恢复。”洛安旭一惊，忙将心思转开。
    岛津正美冷眼看向魔尊，说道：“若不是你，我二人何至于此？”
    魔尊冷哼一声道：“姑娘恨我之时，可曾想到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和帝君恨到何种地步。半月前我算定魔灵胚胎开始生长成形，却始终不见有魔士来回报，便知糟糕，跟随真正母体的魔士必是被杀了，我和帝君因此也一直找不到魔灵。若不是你们杀了魔士，我二人又岂会找到现在，魔灵又怎会被你们教化成如此模样？”
    岛津正美忍不住愤怒，冷笑道：“真是瘸子走路不怨腿短，反怪路不平，颠倒是非。”忽然想起初遇臧天刀王卢联齐时，卢氏父子曾杀过四名魔士，想不到竟是魔尊派来监视她的。
    又听魔尊道：“今日一见到魔灵说话，我便知已经来迟了。魔灵在初生之时毫无意识，乃是驯化最佳时机。没找到魔灵时，本座还抱着侥幸，本想魔灵模样丑怪，即便出生，也定被人遗弃，倘若及时找到，还能训化。却不料你二人对它不离不弃，还教化成如此模样。”
    魔帝叹一口气，心想：“当日救活这两人，也不知是对是错。”向岛津正美说道：“姑娘和魔灵即刻跟着我回魔族之界。”
    洛安旭道：“想要带走她，还没这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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