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心魔

这一夜，岛津正美睡睡醒醒，洛安旭也是醒醒睡睡，窗外月光洒进来，两人你睡我醒，我睡你醒，又或者都睁着眼睛互相望着对方，却都没多说话。
    好容易熬到天亮，洛安旭见岛津正美双目通红，说道：“美子，别太焦心你哥哥的事，师兄会有办法。”岛津正美颓然道：“这么长时间了，轩辕先生还没想出办法。”洛安旭道：“别着急，总有办法的。”见她闷闷不乐，说道：“我跟你说一件好玩的事，我梦到你带着我去东夷国你的家里，见你的父母家人，我不懂你家的风俗礼节，你便一种种讲给我听，但太过繁琐，我却总是记不住。后来你也没办法了，于是跟我说，你怎么做，我就怎么跟着学。”
    岛津正美道：“你还有这种梦？”洛安旭微笑道：“有啊，日之所思，夜必有梦嘛。”岛津正美横他一眼，说道：“做个梦还这样笨，礼仪也学不会。”心中却甚为甜蜜。洛安旭脸现难色，说道：“梦里的事，我也做不了主。依着礼俗见过你的父母家人，然后便是家宴，什么特式料理，什锦拼盘，寿司饭团，生鱼片等等，我都不知道吃法，便只能一直瞧着你怎么吃。”
    岛津正美听得好奇心起，问道：“我教你了么？”洛安旭沮丧道：“没有，你一直在逗你家的猫。可怜我急得全身直冒汗。”岛津正美忍不住一笑，说道：“你怎不跟着我的兄长姐姐们有样学样？”洛安旭道：“你在梦里跟我说，你们东夷人长辈晚辈、男客女客用餐礼节各不相同，我也不敢随意模仿，以免失礼，只能眼巴巴瞅着你。”岛津正美哂笑道：“我就一直没管你？你还不如一只猫。”洛安旭道：“我就一直看着你，到后来，你终于动筷动叉了。我看你将鱼片、酱爆里脊、鱼脑汤等几种菜汤拌在一张盘子里，便跟着你有样学样。”岛津正美道：“我有这么奇怪的吃法？”洛安旭道：“你没有这种奇怪的吃法，但你家的猫有，你拌好菜汤，直接端给你家的猫吃了。我拌的菜汤还摆在面前，我得自己吃……”岛津正美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说道：“你怎会这样笨？”洛安旭笑道：“还不是让你坑的……”岛津正美道：“你小心，我以后真得坑你一次。”洛安旭微笑道：“别说坑一次，坑一辈子也无妨。”岛津正美脸颊上一红。
    忽听敲门声响，轩辕轶带着陆远志和肖劲冲进房来探视洛安旭，陆远志将熬好的汤药端给他服下。洛安旭问道：“山上病患怎么样了？”轩辕轶道：“已配出草药给他们服下，但还未见病情好转。”岛津正美问道：“轩辕先生，我哥哥和垣越大人的病何时能治好？”轩辕轶道：“姑娘见过他们了？他们的病症，我还没诊探出来，暂时还不能配制草药救治。”岛津正美着急道：“请先生一定想想办法。”轩辕轶问道：“姑娘可对他们身上怪毒有所了解？”岛津正美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之前也曾中过木怪暗算，身上长出木屑。后来魔尊将我身上木屑除去，却在我体内注入圣灵胎水，以致有孕，生下魔灵。我和魔灵的血能抑制病人病情，可以再用血救治他们。”轩辕轶道：“你哥哥的命是命，山上病者的命是命，姑娘和魔灵的命也是命，没人要求姑娘和魔灵一定要以血治病。再说，山上数千病患，姑娘和魔灵的血液有限，也无法一一救治过来。老夫定会竭力想办法医治，姑娘此后也不必再向旁人提及你们的血可以治病，只须看好魔灵就是。我昨天只是找个借口，把你从女帝手中留下来。你和洛师弟情投意合，安心陪伴他便是。”
    岛津正美没想到轩辕轶说话这么直截了当，毫无转折隐晦，登时脸颊微红。
    刚说到这里，三弟子荀照天进房来说道：“师父，明月楼来人了，说是奉东方圣主之命，来协助我们救治病患。”轩辕轶欣然道：“如此再好不过，我栖霞峰人手不足，有明月楼来帮衬，山上调停便容易些。”说着带徒弟们迎了出去。
    岛津正美脸色微变，洛安旭安慰道：“没事，明月楼来人，未必便是苗百春那一拨人。”
    轩辕轶出来大殿，只见几十人陆陆续续正到庭院中来，苗百春、腾雳冀、邓九川、褚呈凤等人都在其列，他上前说道：“各位前来援助，老夫甚为感激，代山上患病百姓致谢。”邓九川说道：“轩辕先生大智大贤，心怀苍生，痌瘝在抱，实乃病者之福。能略尽勉力相助先生，我等荣幸之至。先生有何安排，便请吩咐。”
    当下轩辕轶也不和众人客套，令荀照天将众人分派成两拨，一拨二十余人，由郑齐贤和陆远志带领。另一拨由荀照天和肖劲冲带领，分别于白日和夜间值守各处，帮助泼洒石灰水，给几座大殿中病者分发汤药等等。
    烈焰门安朝侠和许朝风都被安排在夜间，安朝侠正要随着众人去歇息，以便夜间当值，许朝风拉一拉他衣袖，两人落后几步，许朝风瞥向几座大殿患病百姓，说道：“师兄，你看出来没有？”安朝侠问道：“什么？”许朝风道：“被栖霞峰救治的患病百姓，个个对轩辕轶师徒称赞有加，感恩戴德。”安朝侠道：“轩辕轶救他们性命，他们心存感激，这也不奇。”许朝风道：“我的傻师兄啊，你和我，还有门下弟子都被安排在夜间守值，做的再好，也没人瞧见，感激我烈焰门。你看人家褚呈凤、邓九川，被安排在白天，即便什么都不做，这些百姓看到他们，也是感恩不已。日后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我烈焰门什么也没做过，救治百姓都是孔雀城和神鹰堡的功劳。这可于我门派声誉有关。”
    安朝侠不料他这个师弟能想出这些道理，此时正是明月圣君物色七星阁阁主的当口，可说各门派一举一动都与之有关。虽说白夜守值各有功劳，但说到底，在别人眼前忙碌，能被看到，才是最为有利的。
    他想到这里，看向许朝风，意似询问他的意见。许朝风道：“我有补救之法，可马上令门下弟子四散告知患病百姓，烈焰门来此救治他们性命。”如此做法乃是沽名钓誉，安朝侠不置可否，转身便走。许朝风即刻会意，师兄如此便是默认，命弟子四散烈焰门来救众病者性命。
    安朝侠刚要走进一座大殿看看情况，许朝风眼尖，瞥见一个苗条身影向着紫微殿走进去，急忙叫师兄道：“我看到那东夷小丫头!”安朝侠一奇，岛津正美是明月圣君钦点的人物，抓住她可是大功一件，若真在这里，绝对是奇货可居。向许朝风使个眼色，两人追进紫微殿，正瞧见岛津正美背影进入一间房中。
    两人尾随追进，许朝风嘿笑道：“小丫头，你好啊。”
    岛津正美刚从太虚殿看望兄长回来，未及和洛安旭说话，听声音耳熟，回身瞧来，不由得一诧，说道：“是你们？”
    许朝风道：“不错，咱们又见面了。”他怕魔灵忽施偷袭，四下打量，问道：“魔灵呢？”
    洛安旭从床上坐起，淡淡说道：“你有能耐抓住魔灵？”
    许朝风见洛安旭居然也在房中，吃了一惊，洛安旭的武功他是见过的，他师兄弟俩联手只怕也不是对手，正想着怎么应对，忽见洛安旭面色苍白，不住咳嗽，心想：“莫非他受重伤了？”又放下心来，说道：“洛安旭，不关你事。”洛安旭道：“美子，退到我身边来。”
    安朝侠掌心烈火劲震出，洛安旭一见他异动，御劲气道便即抢出，两人劲势一抵，洛安旭脚步不稳，向后摔倒在床上。安朝侠道：“他受了重伤，不足为惧，动手，拿住小丫头!”两人齐抢步上前动手。岛津正美腰伤未愈，又兼之两人联手来攻，难以匹敌二人。
    魔灵怒吼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叫道：“爹爹，娘亲堵住耳朵!”靡靡幻音从喉间发出，如一缕轻丝飘出，从耳中钻入安朝侠、许朝风心脉。两人神识迷糊，看向魔灵眼中精光，难以脱转。魔灵一面催发幻音，一面重催两人心神。安朝侠和许朝风痛苦的面容扭曲，全身脱力，跪在地上。
    忽听一人喝道：“住手!”轩辕轶走了进来。魔灵一见到轩辕轶，急忙止音，撤去幻视之术。安朝侠和许朝风得蒙大赦，跪在地上呼呼喘息，过了一会才重新站起，说道：“见过轩辕先生。”
    轩辕轶向神情狼狈的二人瞧去，说道：“安门主，你这是何意？东方圣主让各位来帮忙救治病患，怎地来欺负我栖霞峰门下弟子？”
    许朝风调理一阵内息，说道：“轩辕先生错了吧？这姑娘可是东夷来的。”轩辕轶道：“这姑娘和我洛师弟生死相许，情投意合，不日便要嫁于我洛师弟。嫁鸡随鸡，她自然也是我栖霞峰弟子。”
    岛津正美没想到轩辕轶说话如此直快突兀，她虽然和洛安旭有情，但也不想公然说出来，脸颊上绯红一片，也不说话。
    许朝风道：“轩辕先生如此说，是执意偏袒庇护这女子了？”轩辕轶道：“两位来我栖霞峰，看来是另有他图，不知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奉了东方圣主之命？”
    安朝侠等人来栖霞峰辅助轩辕轶救治患病百姓，正是奉明月楼圣主东方剑鸿之命。这二人在山上忽然瞧见岛津正美，临时起意想要抓住她，已属无事生非，这时见轩辕轶咎责于东方剑鸿，不由得心慌，让明月楼圣主替自己背个黑锅，这可绝然不敢。向轩辕轶告辞，匆匆退出房去。
    轩辕轶向岛津正美问道：“你们没事么？”岛津正美道：“多谢轩辕先生解围。”轩辕轶笑道：“还叫轩辕先生么？”岛津正美一怔，轩辕轶却是呵呵一笑。岛津正美脸颊红霞好一阵才退尽，心想：“这轩辕先生人挺随和，说话真是……”
    门口人影一晃，肖劲冲匆匆进来，说道：“师父，师姑和昭月王回栖霞峰省亲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岛津正美和洛安旭都是心头一颤，洛安旭心颤于师妹毫无征兆忽然归宁，自己心中全无准备。岛津正美却心颤于他的心颤。
    轩辕轶道：“嗯，一晃眼，你师姑已出嫁半个月了。”转头向洛安旭瞧去，只见他脸色泛白，眉头轻蹙，双目毫无神彩。轩辕轶本想问他是否也去迎接，但见他神情如此，已不问可知，转身带着几名弟子出去。
    岛津正美知道聂婉蓉是洛安旭心中永远之痛，他既不说话，她也默不作声。隔了一会，洛安旭双目稍微恢复神彩，涩声说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外，她……她来了，我……去迎……迎……”
    他本想说“意外之喜”，那个喜字却因心神不属，说成了个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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