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凡人

    血从身体各处流淌而出，遮住了视野，也遮住了人形。手中的残刃不再是青色，成为血色，不仔细看绝对辨认不出来。
    坤主急剧地喘息着，伤口随之张开闭合，露出里面的骨骼与内脏，显得狰狞无比。
    从客观上来说，坤主已经没命了，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她，早就应该倒下，可她此时却还在死死地盯着大司命。
    砰！
    小黑坠落到地的声音传来，原本是可以震碎山岳的声音，在天际上却显得渺小无比。
    鲲鹏一般巨大的小黑无法再缩成更小的形态，深深地嵌在星陨石之中，无法挣脱出来，只能发出几声愤怒却无力的悲鸣。
    如此庞大的身躯，几乎处处受伤，体内的血跟仙力都消耗的丁点不剩。任由小黑是血脉多么强的万族，此时也濒临死亡，想要再飞上苍穹，更是绝无可能的。
    夜铃儿相对来说非常弱，在圣魔咒崩开的一瞬间，她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若非是婆婆之前替她承受了大部分的反伤，她此时也必然已经死了。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刹那，她努力转头看了一下王石。
    “哥哥，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杀了所有阻止你活下去的人。要像当年一样活下去。”
    视野被鲜血遮蔽，变成了漆黑。
    小黑跟夜铃儿一样，都退出了战场，踏入了死亡。
    任何声音都没有进入到坤主的耳中，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死大司命，这个世界也只剩下了她跟大司命两个人。
    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开始，坤主就明白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可她仍要去做。她不为其他任何的理由，只为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大司命目光冷漠，从坤主的身边经过，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
    确实，现在的坤主，不需要去刻意攻击，她都会自动倒下，大司命根本不需要去攻击。
    下颌突然猛地张开，露出了被血染红的牙齿，宛如妖魔，喉咙之中更是吼出了最野蛮的声音，面容也随之发生了扭曲，变得无比狰狞，坤主彻底成了一头原始的猛兽！
    “大司命！”
    坤主猛然扭转身体，手中的残刃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刺了出去。
    大司命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转身，只是左手向着一侧轻挥。
    噗！
    凭空出现的黑白道钎立时将坤主扎成了刺猬！
    鲜血在一瞬间炸开！
    黑白红三色起舞，将人的形状完全遮掩，更不用说是分清坤主的面容。这样的死法，不论怎么看都太过残忍。
    “大司命！”
    手臂上插着的无数道钎，并没有让坤主握住残刃的手松开。更多鲜红的血，则让那截残刃更加锋利。
    宛如刺猬的坤主先是迈步，然后伸臂，向前刺出！
    整套 动作的缓慢程度比得上年迈的老者，就算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都能够躲得过去，根本不会形成什么杀伤力。
    大司命没有躲，继续冷漠地向前走去。
    两者的距离立刻拉大，以坤主现在的速度根本无法再追上去，只能地看着大司命离去。
    “自卑者。”
    毫无感情地留下这一句评语，大司命向着王石望去。就在她目光凝聚的一刹那，却猛然变锋，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杀机，立时向后转身。
    然而，这次换成是大司命的速度变得格外缓慢。
    青影变成了血影！从坤主的手中脱离而出！
    残刃再度成为了剑！
    铮！
    挣脱了这个世间一切束缚，剑刺向了大司命！
    根本无法再用速度跟力量这些定义去衡量这把剑，这个世间上对于事物一切的定义都失去了该有的作用。
    这把剑，已经突破了“人”的范畴！
    大司命的转身太慢，或者说那柄崭新的剑爆发的太快！
    宽大的黑袍被刺穿，那把剑锐不可当地向着大司命的身体刺去。
    仙力的调动跟凝聚都显得格外缓慢，根本来不及形成更强的防御，之前的防御则被轻而易举地刺穿！
    那张冷漠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的变化，大司命看到了不成人形的坤主，看到了她的那双目光以及那柄血色的剑。
    “大司命！”
    坤主猛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向前冲的动作还在继续，身体却再也无法坚持住，开始向着下方坠落，坠落的速度远远大于前行的速度，就如同跳不过悬崖一般。
    最后的怒吼声还在回荡，坤主却坠落成了一个小黑点。
    嗤！
    血影剑穿透了大司命！
    不过这把剑在冲出不足十步后，裂纹迅速遍布，立时崩碎。由剑带出来的血，迅速地分成了两份，一份是坤主自己的，另一份则是大司命的血。
    大司命的血好似拥有着独立的意识，凝聚成一颗颗晶莹的珠子，悬浮在空中，并未就此坠落。
    被扬起的黑袍重新落下，完美的贴合在了大司命身上，并未有任何的孔洞。
    仅仅是被一把剑刺穿而已，根本不会对大司命造成任何的伤害。她真正强大的地方并不在于攻击力多么强悍，而是她那恐怖的复生能力。
    夹杂着一丝丝愤怒的目光看了坤主一眼，大司命转头看向了那把破碎的剑跟自己悬浮着的血。
    “竟然能够在最后的瞬间突破，看起来你是有点价值的。”
    原本坤主放弃了青越剑，却在最后再用性命将其唤醒，得以突破到更高的境界，才能够在背后刺中大司命。
    坤主在大司命面前，确实是可怜又卑微，可是当她决定用反抗来证明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实现了突破。
    剑的碎片正在飞速坠落，如同春日的花一般，再也没有重新凝聚的可能。
    不过，坤主证明了自己，她不愧是这个世间最强的人，除了她之外，又有谁能够凭一己之力伤到大司命？
    就算是大司命，也不得不承认坤主的强大。
    “人的强大之处，并不在于能够将某样东西做到极致，而是总也充满着不确定性，也就意味着人总会实现意料之外的脱变。人，是无法估量的。”
    李逸仙曾经在自己面前说过的话再度在耳边回响起来，大司命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算是承认了这句话。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多少事情，她转而看向了王石。
    天下能战之人皆亡，还有谁能够再来争取时间？
    没有任何的犹豫，大司命向前迈步。
    然而，意外总会出现。
    大司命抬头向着天际望去，一个黑点正在极速地放大。只是一眼的时间，那个黑点便已经来临。
    死星！
    星空明明已经被搅乱，谁都难以发动“星陨”，此时又怎么会落下一颗星辰？大司命根本未曾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攻击。
    浩大的冲击力将一切都给抹除！
    大司命不知何时抬起了双手，抵在了那颗星辰上，体内无穷的仙力全面调动起来。
    嗡！
    整个中域再度被冲击席卷。
    与此同时，在无名之地中有一群人倒下。
    君剑、公子、声胜等人，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何去死的情况下，还是愿意跟随歪嘴斜眼等人一同赴死。比起天下人，所谓的江湖气大概在他们身上更多一点。
    无名之地的强者，不负戏子所托，用性命催动起了死星，对大司命发动了攻击。
    天下的星辰固然是乱了，可是死星犹如“千里寒色”一般，一直都在大地上，不需要从天际坠落，自然是能够催动起来。大司命的气息如此强大，想要锁定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操纵死星的办法，则是戏子早就安排好的。
    轰！
    浩大的冲击袭来，在无声的景象中响起了声音。
    砰！
    丑陋的死星上面裂开了无数裂缝，最后崩碎，落成了一条山脉。
    大司命仍旧站在半空中，只不过位置较之前稍稍后移了些，身上的黑袍也多了些灰尘。她的目光忽凝，盯在了死星中心的位置。
    一株抽了芽的草。
    是谁将这一株草藏在了死星之中？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嘲笑吗？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便是戏子，可真的会是她吗？
    大司命也不知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情，心念一动，那株草便彻底消失。她不需要知晓这到底是谁的恶作剧，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意料之外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出现，着实让大司命的心中有了一丝烦躁，由此也产生了一丝愤怒。不过这些情绪，倒是消散的极快。
    仍旧是一开始露面时的样子，大司命落到了地上，脚下生出了无数灵芝仙草，铺好了一条道路，隔绝这个尘世间的污秽。
    看着距离自己只是二十步的王石，大司命说道：“你该死了。”
    爆炸声跟血流声都止住了，等待着开始的命令。
    王石睁开了双眼，看着大司命，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说道：“或许我的命运真是被人安排好了的。故事里，主角也总是在最后一刻扭转局面。”
    大司命笑道：“因为写故事的都是胜利者。”
    “那我就按照这命运，当一次胜利者。杀死你的方法，我已经找到了。”王石站起，握住了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