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相思殇红尘

第二百六十七章:入骨相思枉思量


    百晓生一路追随,不急不慢地跟在苏漓若马车后面。
    其实,以百晓生自私自利的独断霸行的作风,他何曾受过这样怠慢,又何曾这般忍气吞声?
    但他亲眼目睹苏漓若短短一日,斩断两段纠缠不清的情意,惊讶同时,心生钦佩,同时好奇,感觉这个女人确实不一般。
    她,看着柔弱,甚至几近枯竭,却以快刀斩乱麻的决绝,不带一丝犹豫,全身而退,这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临近裕国境界,苏漓若让马夫停车,掠帘下来,百晓生急忙提勒缰绳,喝令马蹄止步。
    两人相视片刻,百晓生跃下马背,冲着苏漓若慢悠悠问道:“夫人为何不愿前行?”
    “你跟着我作甚?”一路颠簸,苏漓若的脸色很差,有些枯黄,她语气冷厉锋锐地质问。
    “夫人忘了,既是结伴而去,自然一同归来!”百晓生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你我本不是一路,何须同归?”苏漓若冷然道:“此番算计一事,我不与你追究,你还是好自为之,免得结怨。”
    苏漓若句句冷冽,字字带刺,百晓生岂会听不出言下之意!
    但他并无惧惮,反而悠然一笑,道:“夫人此言差矣,当时可是夫人甘心情愿予以生死不计之约,怎又反过来责怪起老夫来?”
    苏漓若垂眸,眼底一片寒意,半晌,冷声道:“你想借卧云山之行,欲使黎震宸返俗!”
    百晓生心头一惊,敛起悠然的脸色,凝视苏漓若寒霜般的双眸,须臾,扬声大笑,道:“夫人果然敏锐聪颖,只是…夫人所言也不尽然,倘若黎震宸心无余念,怎会有夫人卧云山之行?”
    苏漓若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道:“看来邱国皇室从未放弃利用黎震宸的身份…”
    “夫人!”百晓生厉声喝叱道:“聪慧是好事,但多管闲事…却会惹祸上身的。”
    “惹祸…”苏漓若冷嗤一声,道:“你既然算计了我,就该付出代价…”话未落音,纵身一跃,挥手扬掌。
    百晓生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以他的身手,苏漓若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许是心虚,他堪堪避开,并未出招。
    待他稳住身体,正要出声解释,却见几道人影顷刻掠过,落在苏漓若身边。
    百晓生看着眼前几个人,瞬时明白苏漓若为何骤然出手,他只能苦笑着叹息:原来她知道奈落他们来到,故而出手,目的是激起他们仇视他。
    百晓生转念间,乍特已挥掌而出,气呼呼叫道:“你个无耻的老匹夫,居然诓骗夫人,咱不管你是何居心,今个儿把账算一算…”
    未等乍特手掌欺近,百晓生的身后涌出十几个束装蒙面人,护住百晓生。
    夜影见状,掠身上前。
    奈落侧脸低声问道:“夫人可安好?”
    苏漓若知晓他们这一个月的担忧,微微颔首,道:“还好!”
    奈落暗暗松了一口气,抬头见十几个蒙面人将乍特和夜影团团围住,他轻声嘱咐苏漓若几句,遂凌空腾飞,扬袖一挥,飘出几道光芒,疾洒顷下。
    随即,几个蒙面人发出闷声而倒地。
    百晓生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瞥向不远处的苏漓若:她敛目漠然,神色冰冷。
    百晓生目光一顿,刹那,自他的身后又涌出几十道人影,齐刷刷亮出明晃晃的腰刀,扑向奈落他们。
    与此同时,一阵马啼声传来,扬起尘土滚滚,席卷而来。
    苏漓若蹙眉之际,一队人马罗列布阵,执弓弩箭。
    赫立前排的正是叶景松!
    壮硕的骏马衬着他高大的身躯别样伟岸,他秉执长矛,徐徐降下,后面的弓箭手屏息凝神,只待他一声令下,即出击杀戮。
    苏漓若失神瞬息,百晓生已掠影她跟前,俯首耳语一句,令她呼吸一顿,顷刻惨白了脸,浑身颤栗。
    奈落余光一瞥,回身一个旋转,抛下交手的蒙面人,飞跃而来,临落苏漓若面前,一把扶住她,忧心叫道:“夫人…”
    苏漓若抬眸,恍然片刻,逐渐稳定心神,吁了口气,淡声道:“不必如此大动干戈,都退了吧!”
    奈落一怔,瞟眼扫过一旁已神色淡然的百晓生,迟疑了一下,喝令乍特和夜影。
    正奋力击斗的乍特愣了愣,仍疾速抽身,与夜影一前一后,腾飞退出。
    叶景松双眼炯炯凝视,慢慢收起长矛,身后的弓箭手亦放下弓弦。
    “玄若!”乍特恨恨地瞪着百晓生,转身对苏漓若道:“你为何放过他?这个老匹夫仗着几分卑劣的手段,完全不顾江湖道义,这次居然敢惹咱月邑山庄,欺负到玄若你的头上,如果不给他一些苦头尝尝,以为咱月邑山庄惧他…”
    面对乍特的漫骂,百晓生不以为然,大手一挥,蒙面人尽数退去,就连受伤倒地的几个同伴也一起带走。
    苏漓若转眸,定定注视百晓生,眸中尽是惘然,她幻听么?不,她从百晓生的眼神里得肯定。
    苏漓若的心抑制不住颤了颤,艰难地喘息,暗暗压下心头的异动。
    她踌躇之时,耳边传来百晓生的悠然语气道:“夫人,我们后会有期!”
    乍特闻言,欲要发怒,却被奈落阻止住,顺着他的目光,乍特看到苏漓若魂不守舍地恍惚点头。乍特纳闷地瞥向夜影,夜影也是一脸疑惑。
    谁也不知道百晓生究竟跟苏漓若说了什么?乐乐文学 
    百晓生冲着奈落他们抱拳施礼,言语甚是温和,道:“月邑山庄果然名不虚传,诸位尽心护主,着实令让老夫钦佩。”言罢,腾空而去。
    苏漓若目送百晓生离去的方向,怔忡出神。
    乍特皱眉唤道:“玄若,你这一路可有受什么委屈?要是心里不痛快,咱找个机会教训教训那个老匹夫,替你出口气,也算为江湖除害。”
    苏漓若收回目光,幽幽叹息,摇头不言,神情怅然若失,又隐隐悲喜交加,茫然失措。
    这时夜影牵来一匹马,原来那辆马车,已不知所踪,应是马夫受了惊吓,趁乱跑了。
    奈落扶着苏漓若跃上马背,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裕国城门驰骋而去。
    苏漓若回到秋亦阁,刚进前院,了一迎面而来,触目苏漓若倦怠的容颜,将手里的孩子往无冥怀中一塞,面容不悦,语气略带嗔责道:“你真糊涂,孩子尚幼,岂能离了娘亲的疼爱?你这般倔强执拗,怎是为人母的作为…”
    苏漓若呆呆看着他,直到眼中泛红,水波盈眶,她哽咽低泣一声:“父皇!”
    了一似遭雷击般震惊,贯穿心间。
    苏漓若扑进他的怀里,涕零喃喃道:“父皇,若儿该怎么办?想他念他,熬不过没有他的日子…”
    了一滞了滞,缓缓抬起双臂,抱住她,从心底真切地想给予她些许的温暖。
    他至今仍不明白自己缘何留下来,难道只是为了孩子的那一声啼哭击中他的心弦,莫名地心疼。
    其实,他习惯了平淡而轻风的日子,对于前尘旧梦泛不起一丝半缕的涟漪,只记得在广岭寺,沏上一壶清茶,与一空大师及冥公谈笑天下奇闻异事。大多时候,都被冥公缠着列阵博弈,击杀几天几夜也分不出个输赢。只待冥公研炼丹药时,他才捧一卷经书,彻悟万丈红尘。
    此时,他看着她泪流满面,悲恸万分,他的心头泛起异样的情绪,有些难受。他很想安慰她,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他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如哄庄儿般地轻语:“不哭,不哭,都会过去的…”
    闻讯赶来的隐帝目睹眼前的情景,双眼模糊,忍不住低声啜泣,身旁的风玄璟抬手,轻轻揽住她的双肩。
    小唯和孤珠赶到前院,看着苏漓若悲伤,无能为力地悄然落泪。
    奈落他们在一旁也是黯然无声地神伤。
    惟有无冥正忙手忙脚地哄着突然闹腾的孩子。
    盛夏已末,初秋微凉,一晃大半年。
    一个月前,奈落告辞苏漓若,只身回月邑山庄,因小唯有孕不便舟车劳顿,故而留下夜影。
    至于乍特,奈落原先不放心他的鲁莽性子,但看在孤珠悉心照顾苏漓若的份上,又见二人情意相投,只好成全他的心愿,继续留在苏漓若的身边。
    对于孩子,奈落自有打算,一是苏漓若并无意愿回山庄,勉强只是徒增伤感。二是无冥与了一长居秋亦阁后院,对孩子甚是疼爱,如捧在手心里的宝,呵护至极。
    奈落不好拂了俩个老人的心意,又不忍让苏漓若左右为难。他暗自忖度,待孩子大一些或周岁之后,再将其带回山庄。
    奈何止践和屏洵频频飞鸽传书,一再催促将小庄主带回,尽是不解为何让夫人和小庄主流落在外。
    奈落细思一番,决定先回月邑山庄一趟。
    话说,这天傍晚,苏漓若从后院探望孩子回来,经过前院的亭子,望见梧桐树下相偎相依的乍特和孤珠,眸光漫上一片柔和。心想,难得二人心意相通,择个日子让他们成亲,这样孤珠也有个好归属,乍特也有个人牵绊他,不至往时那般冲动莽撞。
    苏漓若想着,错开绕道走,以免惊扰了他们。不觉绕出秋亦阁,迎着初秋习习的晚风,漫步皇宫廊道。
    触目两边灯笼焕发的光芒,将廊道的栏栅投映地砖上,随着微风轻拂,荡出一道道交织有趣的图案。
    苏漓若边走边欣赏这别样趣境,竟穿过长长的廊道,行至末端的一处溪湖旁。她依着栏栅侧身静坐,凝视清澈见底的泉水,渐渐恍然失神。
    那静谧而清凉的水面涌出许多画面,往日的情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一幕幕呈现她的眼前。
    苏漓若下意识地想避开,但她的目光却无法移动。
    心间划过一抹长长的锐痕,痛的她蹙紧眉头,驼下背,双手抑不住抖了抖。
    她慌乱地闭上眼,想隔断这无药可救的撕心绞痛,然,心底涌动的那份强烈的思念就这么残忍地剖开她深藏不露的心事,将她的痛,撕扯的如此狼狈不堪。
    脸颊淌过冰冷的刺痛,她抬手一抹,尽是水珠。
    握着掌心的泪水,她沉沉一叹,撑着纤瘦的身躯颤巍巍站起。秋凉夜风,吹过一阵微寒,她忍不住颤了颤,拢紧披风,趁机将湿漉漉的掌心擦干。
    苏漓若睁开眼,迈步往回走,脸上折射出隐忍的平静,和异常的坚毅。
    倏地,一串清脆如铃音般的笑声入耳,苏漓若怔住:多久不曾听闻如此无忧而悦耳的笑声,这女子是怎样的心境,才能笑出这么甜美的幸福!
    苏漓若顿足举目望去,借着耀眼的灯火,看到不远处瓦顶隐现。
    苏漓若记得,那是废弃的冷宫,她曾那里给惠悟传过讯息。
    思及,她突然想起孤珠跟她提起,姐姐令人将废弃的冷宫改建,供于暗卫和探子居住。
    苏漓若心间一动,眸光染上疑惑:既是皇室暗探居住之处,怎会有女子的踪迹?
    她轻轻一跃,掠影而过,寻着笑声,落在屋檐瓦上。
    庭院里,一个浅绿衣裳的女子,荡着以藤条编织的秋千,随着秋千旁那人的摇晃,她扬着裙摆荡出优美的弧度,并洒下一串串铃当似的笑声,清吟悦耳。
    苏漓若轻盈飘过,隐在系秋千的榆树上,投目看下去,顿时愕然惊呆:荡秋千的女子居然是蒋雪珂!
    而伫立秋千旁,正摇晃的人竟是一身便服,笑容可掬的叶景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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