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白,投出耀眼的光亮。
非邪独坐山上,眼见天色大亮,他竟不愿返回圣殿。穿梭山林,徘徊一夜,烦躁苦闷的心情仍得不到释然。
非邪跃上峰顶,放眼嶂叠峦林,想着十多年枯守冰棺,阿曦毫无清醒的迹象,他的心一片荒凉。
屹立群山之巅,俯瞰穆云山卓绝风景,他仍是郁郁沉沉。
即便非邪沉浸满腹心事,还是尽将另一座山峰迎日晨起的练武之人招式看得一清二楚。
回到圣殿,非邪对蔻虚观及周遭的情况了如指掌。蔻虚观的大长老们职守观内,尽然不知非邪的存在,这才隐居圣殿十多年,无人察觉。
依族规律令,山上乃圣地,族人不得擅自上山。
惟有月圆月缺之际,族老,巫神,女巫们方可上山观察星象,推卜布罗。
这一段时间,族老们频繁上山,观天宿察星象,有时竟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依此判断,非邪揣测,此番必有异象亦或大事发生。
而不远处那座山峰上,刻苦勤奋的年轻人,正是下一任新族长寒措氲!
非邪无奈叹息,他虽孜孜不倦,苦练功气,可惜,天赋不足,资质平庸,难当大任。
他眼瞅着日重一日,年复一年,此人尚无作为,技艺庸碌,内功平乏,灵力无异。
身为族人,非邪深感心痛,难道天意如此!
百年巫族,不复盛华,日渐衰败。千推万选,竟失算如斯,指望重振盛况,却不料竞选庸才当道。
以大长老们多年教导,神纳传授,巫尊鼎力,寒措氲尚且无法领略其中精髓,又如何驾驭尊位者磅礴气势?重振百年盛誉
前景堪忧呀!
想是大长老们见他倾力苦练,无怨无念,实在不忍责备他的愚钝,只能硬撑着完成使命。
非邪注视片刻,见他一招一式,乃是进展不显,甚觉索然无趣,放任不管,转身抬步。
身后突兀传来嘶吼,那是透彻绝望的撕裂声,非邪顿住脚步,惊愕回头,竟见寒措氲伏身痛哭!
非邪心头一震,他虽资质平庸,心智却透彻,深知自身不足,且无力更改,滞至不前,怎会不苦闷?忧心如焚?
真是可怜人!
非邪摇头,目光泛着怜惜,若不是命数劫难,身不由己,他且是个憨纯朴质的平凡人,何来如此忧苦?
非邪知道,每个月中旬,月圆之际,依惯例,寒措氲进入峰谷洞闭关修炼五日。今时,正是出关,他如何颓势忧烦,茫然无助,仍得回观造就。
推算期年,不久之日,寒措氲势必出观,因他天生不智,且延误出观之期,整整三年。不知老族长及族老们该怎样心急如焚?暗暗责切大长老们的疏缓懈怠!
只有非邪深知其中原由!
果然,寒措氲嘶吼声断裂消停,整理衣冠,荡尽狼狈,挺拔身躯,驱步下峰。
非邪瞧见如此,心里还是泛起赞赏,也迈步离开。
俩人相继跃下山峰,一前一后绕着峰林,许是尽知各自存在,多年来,谁也不扰谁,仿若熟悉的陌路人。
非邪推算,绕过这道峻峰之崖,他们会在岭头相遇。心存悯意,他竟突发奇想,若能碰上,他倒愿意出手点拔他,是否领悟,且看他的造化。
然而,非邪并没有遇上寒措氲,他有些不甘,缓慢脚步,停停顿顿,仍不见寒措氲的人影。
这孩子,该不会还没哭够,竟躲在隐蔽茂林处发泄?
不能呀!他熬过二十多年枯燥乏味的修为日子,又如何功亏一篑,毁在这当口?
非邪百思不得其解,无法,只能忿忿不平想道,:这个愚人,天生福薄,难得老夫有此善念,助他一臂,怎地这般不开窍?也罢也罢!终是与他无缘。
非邪拂袖负背,大步下山,至到半道,猛地掉头往回走。
他至今也不明白,那一刻,什么作祟,他逆向而去?
奇怪的是,他返回绕着峻峰之崖走个遍,还是寻不得寒措氲!
非邪皱眉沉思,倏地,脑海掠过一幕情景,方才跃下山峰之际,悬崖顶巅飘落一道绰影,疾驰坠下。
当时他并不在意,不仅历来好事者的猎奇之心,窥探穆云山,皆是毙命荒野,残骨埋魂,数不胜数。近年虽消停一些,偶尔仍有不泛者。
确因那一道绰影,如垂危雄鹰坠落,疾矢而下,速度之快,令非邪无暇顾及,满脑子都是寒措氲颓废无助的模样。
难道,寒措氲…
非邪一拍脑袋,哎呀失叫,提气运力,飞跃树梢,腾越峰顶,一番费心寻找,终在盛郁丛林中,一处平坦地势见到他。
那时,寒措氲奄奄一息,不远处昏迷着一个男子,他费力地爬到那男子身边。端详片刻,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颤颤巍巍摘下面具,给他戴上。做完这些,寒措氲颓倒男子旁边,嘴角不断涌出鲜血。
非邪震惊,他掠影过去,俯身抓起寒措氲手腕,经脉寸断,五脏俱损,已然回天乏术。
他居然涉险救坠崖男子!
非邪又惊又怒,这个蠢人,为了一个不相的人,竟罔顾族人盛衰存亡?
非邪另一个手掌搭在昏迷男子的脉搏,倏然一怔,尽管经络损伤,身中剧毒,命悬一线。但他内功深厚,卓绝盛鼎,见他年纪轻轻,竟有此修为,实属罕见。
非邪蓦然悟透,寒措氲为何拼死相救?
他想解脱!
他资质平庸,修为不展,尚无德行,枉费众长辈苦心善行,多年栽培。他为此痛苦沉闷,心烦意燥,倍受煎熬,不堪重负。
这个危在旦夕,命垂弥留的男子却功力雄霸,奇异非凡。
寒措氲错愕,如此雄厚内功,即便功力诡秘的巫尊,也只能伯仲之间。看他不过年纪相仿,竟是异禀奇才!
寒措氲愕然之后,逐渐清醒,异常冷静,他从未这一刻的决绝,脑海里响起厉冽的声音:德不置位,何不让贤!
这个声音正是他自己!
寒措氲虽然天生不赋,并非武学之才,但自幼承泽众长辈的传授内功,修心秘诀,武风招式,亦有厚积心得,此时可薄发一二。
他将毕生所学疏浅之力,倾尽博弈,正是他的及时救援,方挽留男子一脉之息。
非邪扶起自毁功力,损耗殆尽的寒措氲,心头悲切,他纵然不慧,贵在心怀大义,最后,以飞蛾扑火,险中求胜,拼死一搏。
寒措氲使劲蠕动嘴唇,鲜血喷涌,耗尽心力,尚不出一言,须臾,无力垂下双臂,目光不甘,凄楚盯着非邪。
非邪知晓他的心意,怅然沉叹,缓缓点头。
寒措氲面容舒松,泛起一抹感激笑意,猛地,一阵抽搐,双目圆瞪,两脚蹬了几下,悄无声息。
水波聚拢眼眶,非邪仰头喟叹,伸手一抚,合上他不瞑之目。许久,他低首注视怀里僵硬的寒措氲,凄惨的面容,毫不逊色他俊俏的相貌。只是皱痕如锁的眉头,哀恸他短暂而碌碌的一生,即便离逝,也不得安息,因为眉头始终封锁,不曾舒展。
非邪就地掘挖,将他坠放入坑,挥掌填土,一丘之地,孤坟埋骨,残冢荒凉。
寒措氲,他终于解脱了!
非邪抬头望天,炫日正绚,他背起仅存一息之气的男子,腾空而去。
非邪背他入峰谷洞内,此处乃寒措氲闭关修炼之地,过了时辰未归,蔻虚观应有所动静,上山寻觅。
非邪欲挪开面具,手掌悬在半空,终是收回,转身离去。
虽然寒措氲以命相救,但此人生死未卜,且看他的造化,那一息之气,能否撑得到大长老援救。
“大长老找到一息尚存的寒措氲,惊骇之下,无暇究竟怎么回事?便带回观内,运气为他疗伤,孰料,大长老们竟遭反噬,逐一毙命…”非邪说完,似乎耗尽浑身力气,扶额低沉。
半晌,他抬首望着蜷曲榻尾,纹丝不动的苏漓若,有些诧异,她的这副模样,究竟死心了?还是太过震撼而失神?
非邪缓身站起,沉声道:“丫头,你说的,我且信你几分,倘若他真的是七皇子,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非你力及所能扭转。况且,他的忆力思想皆是承载寒措氲的点点滴滴,无可更改,根深蒂固。毕竟,寒措氲博命救助,贯注桎梏之力束缚,他如何摆脱得了?再说,他背负大长老们众多命数劫难,又岂能独善其身,置之度外?”
言毕,非邪深深瞥了一眼,固如石像的苏漓若,抬脚迈步。
吧塔吧嗒!非邪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震颤他的心头,顿住脚步,他回过头。
静滞不动的苏漓若抬眸相视,硕大泪水簌簌滚落,滴滴敲打榻沿,发出凄凉悲切的声响。
非邪的目光再也挪不开,怔忡片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天色已晚,你须得子时之前赶回来…”
他的话刚落音,苏漓若拼命点头,一跃而起,踉跄几步,扑通摔倒,顾不得疼痛,跌跌撞撞撒腿就跑。
非邪望着她身影消失,苦笑沉叹。
苏漓若沿着狭隘地道焦灼奔跑,途中摔了几跤,撕碎裙摆,双掌擦破。她知道每一步都在流失仅存的那几个时辰,她不能把时间耗损,现在于她而言,瞬息辰时,珍贵如宝,亦不复返。
好不容易出了道口,漆黑的山夜,风起林丛,慑力峰谷,竟如鬼魅般绰约幢影,厉哭凄嚎,令人毛骨悚然。
苏漓若一时分不清峰谷置往之处,急的团团转,硬着头皮摸索穿行,一路崎岖,几番跌跤。待她找峰谷洞,已花了不少时间,她疯狂地冲进去。
哐喀一声,推开石门,石室里的人都霍然愣住。
阿辛刚为寒措氲换了衣服,正要披上风氅,门突然被打开,震得阿辛手一哆嗦,风氅叭嗒掉地上。
阿元也吓得不轻,遂看清出现门口的人,欢喜惊叫:“姐姐…”
苏漓若一身狼狈,痴痴盯着朝思暮想的人,颤步迈进门槛,似乎若无旁人,眼里尽是他。
他恍然回神,冲着俩个少年使了一个眼神。
阿辛会意,急忙捡起地上的风氅,挂在一旁架上,拉着喜滋滋而还没反应过来的阿元,急冲冲离开,随便还把石门关上。
苏漓若距他一步之遥止住,四目相触,静凝而视。
他的眸光一沉,眼前的她,面容憔悴苍白,秀发凌乱垂扬,额头布满汗珠,素洁衣裳竟然脏兮兮,裙摆也是破裂损坏。
她这是?
“你…”他刚出声,她已飞扑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他。
他浑身一震,这两天纠缠脑海的情景逐渐清晰,似曾相熟的画面呈现眼前。让他更加确定,她之前来过,也是这样抱着,甚至涕泣痛哭。
苏漓若恨不得把自己揉碎,塞进他的胸膛,合二为一。
她的力道大的令他惊悸,或许是她从不曾这般褴褛不堪,亦或她痴狂的模样。
他抬起双臂,迟疑着,悬在半空。
苏漓若贴着他的胸前,闭目聆听他的心跳,含笑落泪,这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震击她耳朵,温暖她心房。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覆没她的思绪,她无暇顾及,也来不及细述,只想这一刻在他怀里感受最后的温暖,体会往日的宠溺。
苏漓若慢慢松开手,抚上他的衣领,用力一扯,领扣崩掉。
他大惊,一手攥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撕扯。
这是今晚祭天之礼的盛服,她要作甚?
苏漓若似乎也知道,但时间不停流失,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手腕的疼痛令她蹙眉,脸上却泛起莞尔的温柔,轻声道:“我看看你的伤…”
他倏然松开,呼吸急促,任她一件件脱下衣服。
苏漓若触目胸口疤痕,死死咬着唇,拼命忍着心头汹涌,手却抑制不住抚摸。
他的呼吸一顿,胸腔里的焰火似乎要破裂而出。未等她绕到后背察看伤口,他一把拽住她,苏漓若跌入怀里,她冰冷的脸颊撞到壮硕灼热的胸膛,一阵冷热交加。
他捧起她的双手,掌心几处擦破伤口,血迹凝固,他怔怔失神:她这是赶着来见他么?竟摔成这样?素雅洁净的她,连衣裳脏污也顾不上。
她…
他的心头隐隐生疼,满目怜爱,情不自禁低首吹气,似乎可减轻伤口的痛楚。
他怜惜的眼眸映出她一脸痴恋,猛地,他浑身僵滞,瞪大眼看着苏漓若踮起脚尖,覆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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