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一剑之昆仑境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复仇之夜


    “小阳,小阳,吃饭了。”
    “来这个是你的。”何白玉偷偷地把一个青花瓷的大碗递给罗天阳,还刻意朝着饭碗里使了个眼色。
    罗天阳接过大碗,一堆绿色的青菜下面露着一个鸭腿的骨头。
    而别的小二的碗里无非就是土豆,肉丝,和青菜,他们就着白汤依旧吃的不亦乐乎,只要有家,吃什么都是香的。
    “小姐,今天晚上我想请个假。”罗天阳端着饭碗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嗯?”何白玉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月半,我想要去看一看我的父母。”罗天阳继续说道。
    何白玉自然知道罗天阳父母双亡,那是三年前的一个雨后清晨,他的父亲打开客栈的大门,发现一个少年倒在地上的泥泞里,浑身是血,这才收留了他,留他在客栈里打杂,这一过去,就是快三年了。
    “行吧,行吧,那你去吧,我就跟爹爹说你去大兴城采购货物去了。”何白玉一龇牙,她似乎忘了自己白天去了哪里,得意洋洋地走出了后房,反正这种谎她早撒惯了。
    “哎呦,罗天阳,你说小姐为啥对你就这么好呢?”几个伙计看不下去了,挤眉弄眼地揶揄着罗天阳。
    “你说为啥,当然是小姐对小阳阳有意思啦!”一个大口扒饭的伙计口齿不清地朝着他们挤眉弄眼。
    “得了,我看你们是没被小姐教训够,还在这里嬉皮笑脸。”王晓板着脸,怒斥他们,他的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是嫉妒,可他又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嫉妒罗天阳。
    他望着何白玉出了后房,朝着二楼的房间走去,客房和掌管的主卧都在二楼,只是今夜没有人投宿,整个客栈里只有他们几人。
    王晓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轻声叹了口气,走到大门前将客栈的大门关上,用一根木棍从里面抵住门框。
    “是啊,天阳,小姐对你这么好,今天还当众为你出头,你就没有一点点想以身相许的冲动吗?”一个和罗天阳关系甚好的小二勾肩搭背地将手搭在罗天阳的脖颈。
    罗天阳没有回答,他垂着眼看着手里的饭碗,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丝酸楚,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无息地滑入碗中,只是这群嬉笑着拿他打趣的伙计们没有看到。
    这何白玉刚刚踏上二楼,还没拐弯走到自己的卧室前,只觉得身后有凉风扑来,似乎客栈里进了小偷。
    可哪个贼这么没有眼力,会盯上一个荒郊野外的穷客栈呢?
    何白玉没有想那么多,身为修仙者的她下意识地转身,脚下的白色布鞋在地上轻轻滑过一个弧度,她裙摆纷飞,如同空中飞舞的白蝶,白皙的玉手握成一拳,朝着身后狠狠锤去。
    这是她父亲教她的七星拳,拳法以速度见长,最适合女孩子练习,这或许也是何白玉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原因。
    相同阶级之下,她这突如起来的一记七星拳没有几个人能够反应过来。
    可是这个小偷反应过来了,他淡定从容地伸手握住了何白玉小小的拳头。
    “怎么是你,爹?”何白玉定神一看,发现眼前这个鬼鬼祟祟的男子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何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何白玉一直都在大堂里,可从未见到他回来,他仿佛是从屋顶跳下来似地。
    何霜看上去很年轻,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蓄着一撮小胡子,丰唇剑眉,气宇轩昂。实际他已经有四十好几了,平日里他总是和颜悦色,笑眯眯的,现在却紧锁着眉头。
    自从她娘死后,何白玉很少见到他父亲会为了什么事情而烦恼。
    “你赶紧让王晓他们收拾一下行礼,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何霜急迫地说着,松开了何白玉的手。
    “离开这里?为啥?”何白玉惊愕,挥出去的拳头还滞留空中。从她记事起,他们一直都在这悦来客栈,已经有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他们把这里都当做家,何白玉也是。
    “唉,十年前的那个时候你还小,不记事。当年青孤城有一伙儿强盗初临,被青孤城的城主赶走。他们的强盗头子临走时很不甘心,沿途路过我们这悦来客栈想要趁火打劫,被当时的我给赶走了。三年前我听说他已经升到了元婴期,本以为他会回来报仇,却没想到他在某一晚销声匿迹。今天我去城里得到消息他又回来了,所以我们最好暂时先离开这里,避一避风头再说。”
    “元婴期?爹,你不也是元婴吗?还怕他干嘛?”何白玉有些不解,她第一次见到何霜如此慌张。
    “你懂什么,我修炼的心法不过是次等的黄阶上品,而这强盗的头子修炼的却是玄阶凡品,虽然只差一阶,却有如天差地别。当年的他只是个金丹,如今他也入了元婴,我断然不是他的对手。”何霜皱着眉,
    “这样啊。”何白玉愕然,旋即转身欲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可是爹,小阳他出去了,要好一阵儿才能回来。”
    “什么,唉!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让他出去啊!”何霜叹了口气,垂头似乎在沉思,“等不了他了,我们先走,只希望这罗天阳机警,能够发现店里的异常。”
    “啊,爹!”何白玉很明显不想丢下罗天阳不管。
    “快去!”何霜厉声斥责,眼下的他已经顾不得何白玉的想法了,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为大家的安全着想。
    “哦。”何白玉有些失望,她转过身去,清澈的瞳里明灭不定。
    “晓
    哥哥,你们快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马上要去……”何白玉匆匆下楼,望见了关完门正打算回后房的王晓,高声把父亲说的话转述给他。
    “你们想去哪里啊!”
    何白玉还没走下台阶,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洞开,用来抵门的木板被生生段成两半。
    数个身穿粗衣的黝黑男子冲了进来,各个手持利斧大刀,左手握着火把。他们排成两排,似乎在恭迎某个人的大驾。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我们已经打烊了!”
    王晓吃惊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一群人,虽然他们大刀阔斧,可他却还是义正言辞地高声呵斥道,只是他不知道,这群人比傍晚的那三个官差还要凶狠。
    何霜暗道一声不好,脸上却依旧镇定自若。
    只见一个魁梧的汉子大摇大摆地被一群喽啰们簇拥着走进了大门,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积的猥琐的笑容。
    这个人,正是三年前,青孤城外杀死罗庆宋一家人的,李霸!
    何霜不知道的是,这李霸早和青孤城里的那群官差串通一气,他们要联手将这悦来客栈给拆地不留一瓦!
    至于何霜一行人,修仙者的生死本就不归捕快管,因此他们根本不在乎。
    李霸笑着挥了挥手,身后的喽啰们替他关上了悦来客栈的大门,就仿佛客栈真的休息了一般。
    三里外的一个小山丘前,罗天阳正跪在那里,看着面前的石碑。
    墓碑前垒着一个小小的灶台,上面摆着贡品,奇怪的是这些贡品并不是罗天阳带来的。
    水果新鲜饱满,似乎是刚买的,抽一抽鼻子,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坟前还有香灰,罗天阳伸手摸了摸,还是热的,说明烧香和纸钱的人是今天才来的。
    这三年里,每年都会有人给罗庆宋他们上香,摆上贡品。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罗天阳很感谢他。
    “对不起,爹,娘,姐姐,李将军,打扰你们休息了。”罗天阳对着面前的坟墓深深地叩了一个头。
    他旋即掏出了身边的背包,那里面放着一把铁锹。
    他卖力地挖起地来,坟墓埋得很深,他挖地也很深,直到看到了一把一尺多长的紫黑色短刀。
    这把刀正是李自凉送给他的礼物,那一晚他将这把刀和他们的尸体一起埋葬,如同埋葬了那个弱小的自己。
    今天他将这把刀取出来,因为他想用这柄刀复仇。
    他并不是不知道何白玉对他的意思,只是他的心里被仇恨铺满了,再也容不下别人。
    等他复完仇之后呢?何白玉还会喜欢他吗?喜欢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
    罗天阳没有去想,因为他知道这仇,他非报不可。
    罗天阳没有逗留太久,他握着短刀踏上了回去的路,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想着,等到仇报了,他是离开悦来客栈,还是继续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呢?
    他又该去哪里找那群强盗复仇呢?想到这儿,罗天阳将手里的短刀握得更紧了一些。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客栈。夜晚的客栈寂寞得发慌,方圆二里之内渺无人烟。
    只是今天的客栈似乎有些不寻常,屋里的灯依旧大亮着。按理说到了深夜,节约的王晓会只开着门灯和里屋的一盏油灯,不会让大堂的灯亮这么久才对,可今天却格外反常,是大小姐正在等自己回来,因此不让王晓关灯吗?
    罗天阳的心突然一提,快步走上前去。
    大门紧闭,里面似乎有人在交谈,还伴随着阵阵喘息,不是王晓也不是何霜,格外陌生的声音。
    “啊,啊,这小妞长得倒不错,挺水灵灵的,可惜胸太小,身子也已经硬了,要是活蹦乱跳的,那玩儿起来才叫一个爽!”
    “得了,有个尸体玩儿就不错了,你得感谢老大给咱留了个全尸。这小妞儿性子太辣,我怕活蹦乱跳的你可受不了,嘻嘻嘻。”里面传来猥琐的笑声,笑的罗天阳心都慌了。
    “前两日谪仙山脚下那个村子里的小妞儿才叫可惜,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就这么被老大给一把火烧了,连热乎的没了。”
    小妞,活蹦乱跳,性子辣。
    罗天阳的脑子里只剩下这几个字,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猜测。他害怕,他愤怒,他伸出手,不知道要怎样推开面前的这扇门。
    他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是自己想多了,他希望推开门,王晓正在指挥小二们擦桌子,何白玉在一旁卖力地给他们加油,掌柜的何霜站在柜台前,清点着今天的进账。
    可是推开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过来,包括一个从后堂走出来的彪形大汉,手里正捧着半只烧猪在啃着。
    罗天阳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一切,王晓倒在地上,双眼死死地瞪着自己,手里举着一个摔碎的碗,身上插着一把大刀,身体下的血泊已经凝固了。
    何霜依靠在钱柜旁,伸手捂着胸口,头死死地垂着,显然没有了生机,其余几个伙计也都倒在地上,死相凄惨。
    而何白玉呢,那个可爱的,活泼的,何家大小姐呢?
    她被人放在两个拼起的桌上,嘴角留着殷红的血,樱桃色的嘴唇看上去是那么动人,那么安静,罗天阳从未觉得她那么美过。她身上的白衣早已被扯烂,只留下雪白的令人垂涎欲滴的肌肤。修长的大腿被僵硬地弯起,身材虽不凹凸有致,却也显得格外诱惑。
    两个强盗正趴在她的身上,裸露着下体,一脸飘飘欲仙的样子。看到突然打开门的罗天阳,他们二人还愣了一下,刷地提起了手中的裤子
    好在她被人糟蹋的时候已经死了,罗天阳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可他无法抑制住心中澎湃而起的愤怒。
    这群该死的,禽兽啊!
    你们早就,该死了!
    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咆哮,如同愤怒的雄狮。
    “哟,居然还有漏网之鱼。”李霸将手中还未啃完的烤乳猪往桌上一丢,油腥四溅。
    “你说说你,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呢!倘若你要是今天不回来,不就逃过一劫了吗?”李霸感叹道,真是可笑,他一届草寇,杀人前居然还会吟诵两句。
    “是吗?你不认得我了吗?三年前,你不是一直都想杀我吗?”罗天阳冷冷地笑道,他缓缓举起了手里的那把短刀。
    “三年前?”李霸原本只想快点把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小屁孩解决掉,好继续吃他的战利品,此刻却突然对他的话感了兴趣。
    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男孩,笨拙的大脑在飞速地回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因为他杀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三年前,青孤城外,被你屠杀的太守一家人!”罗天阳悲愤地呐喊,他没想到李霸居然早已经忘记了那一晚他对自己家人的屠戮。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余孽,上次没能杀掉你,还在后悔呢,没想到今日你居然自己送上门儿来了。”李霸冷笑,“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替你父母报仇?”
    “哈哈哈。”罗天阳仰天狂笑,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他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李霸,却没想到他自己送上了门来。
    “碰!”罗天阳缓缓走进大门,又是一阵阴风刮起,自外而内。
    罗天阳拔出了手里的那一把短刀,李霸不知道,现在的罗天阳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青孤城外树林里那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他早已入了金丹,虽不及元婴,但他手握着天地间最强的心法。
    “剑镇八荒。”他对着屋内充满的恶意轻轻吐出四个字。
    风起叶落,尘埃散尽。罗天阳手里的短刀碎地七零八落,这只是一柄凡间的宝刀,又怎能承受得住那么强大的仙法呢!
    而这一招过后,罗天阳也彻底地虚弱了下来,他的嘴唇微微有些发紫,浑身无力,但他已经朝着女孩的身体扑去。
    罗天阳望着面前惨不忍睹的女孩,她雪白的皮肤已经被这伙儿强盗抓的体无完肤,浑身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斑。
    他不忍再看下去,脱下身上的衣服替她遮好。
    那个夜晚,一轮圆月。皎洁的月光照耀在阴暗的森林里,一个男孩抱着一个女孩无声地行走着,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何白玉对他的好,他全部记得。替他补衣服,藏东西给他吃,夜晚他一个人在房梁上看星星的时候,何白玉也会在身后悄悄陪着他。
    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罗天阳一直知道她在身后,默默地陪着自己,只是他不敢接受这份沉重的爱。
    人总要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难道不是吗?
    罗天阳把何白玉安置在他父母的坟前,他一屈指,用手指在石碑上刻下了她的名字,指尖的痛处和留落的鲜血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何白玉,洁白无暇如美玉。
    泪水顺着他眼角汹涌地滑落,大滴大滴地坠落在刚刚翻新过的泥土上。
    罗天阳看着面前的几个墓碑,他的目光在那些名字上一个个地点过。
    突然,他笑了,放荡地大笑起来,笑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连夜晚的寒鸦都不敢和他对鸣。
    “我的仇还没有报完,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突然,他止住了笑声,陡然看向那轮明月。在他的眼中,那轮月亮正逐渐变得猩红起来。
    余子清,为什么那晚你不杀了他们?我恨你,我恨你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终有一天,我要叫你。
    生不如死!他在心中咆哮。
    几个时辰过后,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月色下踉跄行走。
    他提着一把剑,已经走了很久,久到双眼都沁满了血丝,但他依旧在前行,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满下巴的胡茬诉说着他主人的不修边幅和懒惰。
    他一脚踹开了悦来客栈的大门,看到了眼前血腥的一幕,突然怔住了。他带着愤怒而来,此刻的眼中却充满了绝望。
    他为李霸而来,可李霸已经死了,不知谁杀了他,只看到他的头颅和尸首已经分离开来,瞳孔里满是震惊与不甘。
    如面前的白衣男子一样,他将手中冰蓝色的宝剑愤怒的插进李霸肥硕的肚子里,似乎还不解气,拔出来,再插,再拔再插。
    尽管血已凝固,尽管李霸已经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他却依然固执地宣泄着。
    手中通灵的宝剑嗡嗡悲鸣,似乎是因为沾染了这肮脏的血液。
    终于,男子累了,他松开还插在尸体上的剑,踉跄着走到柜台前,伸手取过一壶酒,仰天畅饮,酒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毫不顾忌。
    一壶不够,他摔碎坛子再取一壶,一壶又一壶,客栈里已没有别人,这所有的美酒都是他的。
    清冽的酒水顺着他的喉咙哗啦啦地流下,不知道有没有流进他的肚子,他的胃像是一个无底洞,怎样也填不满他空洞的心房。
    直到他的眼神迷离起来,他终于累了,摸索着坐在满是尸体的空地上,望着屋外的圆月,喃喃地自言自语。
    “我得了这金榜第一又有什么用,我得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却失去了你啊!”
    f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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