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乱撞

    “你跑来我的工作室，就是想告诉我，你故意拿我来炒新闻？”
    “不是，相片出自我这里，但并不是我炒作的。”
    姜亦初的态度转变很快，上一秒还在笑嘻嘻的，下一秒就变回了清冷的模样。
    “好，”夏小乙点了点头，目光却转向一侧，不再看他，“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这张相片。”
    停顿良久，姜亦初才缓缓地说：“我，大概就是姜致楠。”
    我大概就是姜致楠。
    这样普通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夏小乙的大脑正在高速处理刚刚接收的这个信息，可是不管现实中有多少事情能够契合上，她始终不相信。
    “不可能。”她直接否定了姜亦初这句话。
    “为什么不可能？”
    “我认识姜致楠，无论时间如何改变一个人，他都不可能变成你现在这个状态。”
    “我现在的状态怎么了？”姜亦初意识到夏小乙的用词，她说的是“状态”而不是“样子”。
    夏小乙笑了，但她也在摇头，在她看来，姜亦初的这句话很荒谬很可笑。
    她说：“我认识的姜致楠几乎不展欢颜，他没有朋友，没有目标，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无论如何改变，他都不会成为一个充满阳光的流量巨星。”
    姜亦初望着夏小乙的眼睛，他想努力去读懂她的心情，但却无法看清楚她对姜致楠的态度。到底是厌恶还是同情？
    “你不可能是他。”夏小乙又补充一句。
    姜亦初：“时间改变不了，但记忆可以改变。”
    夏小乙反驳：“记忆可以改变，但气质不能改变，就算气质真的被重塑了，内心的本质依然不变。”
    “你为什么那么抗拒姜致楠？”
    “不是抗拒，而是我抗拒……”夏小乙骤然停住，不再往下说。
    我抗拒你是姜致楠……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夏小乙冷着脸不言语，姜亦初也沉默着，只是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
    此刻的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感，比这春天里的寒气还要逼人。
    静默许久，姜亦初终是开口，他说：“那一场车祸就发生在玉池古城，我也是通过新闻了解到的。车祸之后，我远在美国的爷爷将我带去那边治疗，我的伤好了，可是却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我脑子里偶尔会出现一两个画面，比如某条小巷里的杂货铺，比如某个操场上跳跃的篮球，比如某条路上推着单车的女学生……
    可是这些画面无法串联起来，更无法帮助我恢复记忆。
    这些年，我以姜亦初的身份生活着，不，是演着，演戏般地继续着生活。
    直到半个月前，生活出现了改变。”
    这些话是姜亦初琢磨了许久，甚至运用了表演法则，努力地去挖掘“姜致楠”这个角色，才有了逻辑和情感相契合的这番话。
    夏小乙若有所思，“你说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我找到了以前用的一台手机，几张相片，和一本日记本。”
    “你继续说。”
    “当时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有你的照片吗？就掉落在那条巷子的那张。”
    夏小乙点头，她当然记得。
    “在我找回来的一些物品里，就包含了那张相片。嗯，当时我还不认识你。”
    夏小乙不想说话了，仔细梳理起来的话，好像很多事情都能对的上号。
    比如他身上有自己的相片，比如在玉池古城的时候他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比如姜致楠消失五年再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好，就算你是姜致楠那又如何？我和姜致楠并不是朋友，你没必要搞这样一场大型的朋友重逢的场面。你请回吧。”
    夏小乙已经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姜亦初也站起来，长腿迈开，站到了她身后。
    “我是来请求你帮忙的。”
    “你现在是鼎鼎大名的顶流明星，我恐怕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姜亦初向前一步，说：“不，只有你可以帮我。我想请你帮我恢复记忆，哪怕只是高中那几年的记忆也好。”
    夏小乙秀眉一动，心里暗骂了一句。
    高中时期，她和姜致楠之间哪里有好的回忆可言？不，应该说交集都特别少，一直都是他跟屁虫般跟在身后好吗？
    “对不起，我帮不上。”
    “别这么着急拒绝我，我没有别的企图，就是想知道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出现在旅游景区，为什么好端端地会被车撞下去。”
    夏小乙转动椅子，面向姜亦初。灯光之下的他面容清冷，又带着些许恳求，倒像个孩子。
    “姜亦初，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和姜致楠，嗯，或者说以前的你并不熟悉。是，我们认识，但交集特别少，我也不怕说实话，我还挺不喜欢你的。所以你让我帮你恢复记忆，这绝对是个糟糕的选择。”
    “我能找到的只有你。”
    “我很忙的。”
    “你是不是不相信，你从心里就认定我不是姜致楠？”
    姜亦初又向前一步，他有想过夏小乙的防线难以攻破，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坚决而已。
    夏小乙叹息一声，随后缓缓点头。说：“你说得再怎么逻辑清晰，合情合理都好，我有自己的判断。姜致楠过去的轨迹如何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有过很糟糕的童年经历，他的内心肯定很复杂深沉，跟你完全不一样的。你哪怕再心口不一，但始终是个散发着阳光的人，这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姜亦初的心微微一动，心口不一，散发着阳光……这就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不知道哪根神经抽动，姜亦初再向前两步，人就直抵夏小乙跟前。
    他弯下腰，长手一伸抵在办公桌边，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将夏小乙连人带椅圈入怀中。
    他的脸已经凑了上来，距离夏小乙的不过五公分的距离。
    她的气息也迎面而来，温温热热的，而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此刻也因为慌乱而溜溜转动着，像极了一只小鹿。
    “这样呢？有没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就像那一晚，在你家楼下，我们也曾这么近距离靠近着。”
    姜亦初抬手，一根手指慢慢滑过夏小乙的脸庞，心跳却急速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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