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斧

第59章


你只不过比少爷运气好,拜了个好师父,学的把式强一点……”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还有你比不上的,孩子,那是寒山重的毅力与决心!”
  喉头抖动着,周小蛟窒在那里一时做声不得,门外人声嘈杂,步履零乱,砰砰的擂门声挟着猛札那破锣似的嗓子:“寒兄,快开门,听说来了奸细不是?造反了,简直老虎嘴上拔须。寒兄,快快开门,红狮要看看这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他妈的胆上生毛……”
  寒山重笑笑,朝梦亿柔努努嘴,梦忆柔赶忙过去将门栓拔了,门外,火把通明,数十名执着刀矛的人早己把门口围堵得水泄不通,猛札穿着一身镶有金丝边的白色长袍,与司马长雄匆匆进入室中,这位南疆大豪甫一进来,已瞪着倚在墙角的周小蚊哇哇怪叫起来:
  “好个乳臭小子,小王八蛋,桃花源也是你能来撒泼卖乖的地方?竟然摸进来行刺我红狮的贵宾,不宰了你也不会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
  周小蚊苍白着脸,冷冷的还视红狮,没有一丁点畏缩,他生硬的道:
  “少爷已经摸进来了,红狮,你这龙潭虎穴也不过如此而己。”
  红狮估不到眼前这其貌不扬的阶下之囚,竟然尚敢顶撞于他,不由气得两只三角眼突突的直跳,大吼道:
  “马太、力鲁格、卡鹰来呀,将这小杂种给我丢到后面的红蚁家去!”
  门外应声冲进双六飞豹中的三条大汉,长明灯映着他们刺满花纹的凶悍面孔,映着他们手上寒光闪闪的弯长利刀,活脱就是三个凶神下凡:
  周小蛟一咬牙,猛然向寒山重扑了过来,口里狂叫道:
  “寒山重,我啮你的肉,喝你的血……”
  一条瘦削的人影淬然自斜刺里拦了上来,左右开弓,劈劈啪啪就是十几个大嘴巴子,打得冲上来的周小蚊满口鲜血溅,旋了五个圈子才一个筋头栽在地下,就像瘫了一样,除了抖索就没有别的了。
  那人,是司马长雄,他用脚尖把周小蛟的身体翻了过来,阴沉的道:
  “小朋友,你年纪不大,却瞎了一双狗眼!”
  三名双六飞豹中的好汉粗手大脚的自地下抱起周小蚊,不由分说就待往室外拉,寒山重忽然摆摆手,他走到周小蚊面前,望着这位心余力细,满腔悲愤的年青刺客,轻唱了一声:
  “孩子,记得在浩穆院生德厅,姓寒的已经告诉过你,要寻姓寒的报仇可以,但是,却要练好了功夫再来,因为,有些时候,报仇机会只有一次永远没有第二次了。我很可惜,你这一身功夫好似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只是,你很有骨气,昭,姓寒的一直就喜欢有骨气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抿抿唇,淡淡的道:
  “猛札,放了他。”
  “什么?放了他?”猛札吃惊的叫了起来。
  寒山重点点头,低沉的道:
  “是的,我曾废了他父亲的一条腿.这孩子恨我。虽然,他并不明白他父亲的罪衍当时并非一条腿就可以抵销的。”
  司马长雄犹豫了一下,低低的道:
  “票院主,放虎归山,将会遗患无穷……”
  寒山重古怪的一笑,道:
  “周白水只此一子,而且,周白水已经很老了。”
  猛札板着脸,口里不知嘀咕着什么,朝那三个抓着周小蛟的凶神挥挥手,那三条大汉立即松了周小蚊退到一边。猛札狠狠的瞪了周小蛟一眼,闷不吭声的站着不说话,一面孔的不以为然。
  这时,周小蚊的两边面颊早就肿了起来,唇角血迹殷然,他默默挺立,身子却不住摇晃,他的右臂软软垂下,手腕乌黑发亮,看情形,寒山重始才那一记“回命腿”,很给了几分罪受。
  沉思了片刻,寒山重缓缓地道:
  “年青人,你的个性倔强,这是件好事,但却需用在该用的地方,你不该再为你那风烛残年的老父增加焦虑与哀伤,周白水只有你一个儿子,将来你们周家的烟火传续完全靠你,假如你有个长短,你父亲第一个承担不住,你们周家亦将后继无人,那时,年青人,后果并不仅是你个人的生死问题了……”
  说到这里,寒山重温和的看着他,平静的道:
  “如果我要杀你,老实说,并不比杀一只蝼蚁更来得费劲,如果换了另一个人,他也可能不会为你考虑得这么多,恐怕早已将其人之道还治于其人了,年青人,走吧,回你父亲那里去,去看看你父亲的苍苍白发,去依恋长湖的夕阳红霞,去看如林的筏搓,去承受那些真正属于你的温暖,不要再固执迷悟下去。生命很美好,年青人,但要懂得运用。”
  那张布满伤痕的面孔轻轻抽搐,那双原先射出仇恨的目光黯然垂落,他全身都在难以察觉的抖动,于是,寒山重知道,这年青的孩子不仅是外在的痛楚,他的内心也受了创伤。
  寒山重往前靠近了一点,和煦的道:“多日不见令尊,他可好?”
  在寒山重的预料中,他虽然如此善待这倔强的年青人,虽然给了他如此深厚的宽恕,但是,寒山重却没有把握能使这年青人回心转意,他故意问了这么一句,也是观察自己这般用心良苦之后,能否收到什么代价……血腥以外的代价。
  周小蛟怔怔的望着寒山重,目光是如此迷茫,迷茫里搀杂着雾一般的惶恐痴迷及矛盾,似他自来就不认识寒山重,似他自来就不明白在做着什么事,似他自来就是如此空虚及不知所以……
  低沉的,寒山重又重复了一句:
  “多日不见令尊,他可好?”
  蓦地浑身一颤,周小蛟目光里涌起一层莹莹的泪光,他艰辛的咽了一口唾液,喃喃的道:“很好……很……很好……”
  长长吁了一口气,寒山重如释重负,他友善的拍拍周小蚊肩头:
  “待到天亮,让他们为你敷药疗伤,好好休息一下,早点回长湖去吧。这件事情,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要遗忘,我也不会记怀。”
  周小蛟嘴唇蠕动着,良久,他孱弱的道:
  “寒……寒院主,你,你不会迁怒到我的父亲吧?”
  寒山重摇摇头,轻轻地道:
  “不会,连你我已恕过,又怎会迁怒到你的父亲?况且,这件事,你父亲并不知情。”
  用手拭去溢出眼角的泪水,周小蚊吶吶的道:
  “我……我亲眼见过你的残酷……以及狠辣,你……你不是一位惯于慈悲的人……但,但是,你为什么饶过我?只……只因为我的倔强?及周家的香烟传递?”
  寒山重肃穆的凝视着他,好一会,深沉的道:
  “那是表面上的理由,最主要的,年青人,因为你有一颗孝心。”
  周小蚊又抖索了一下,眼泪再度夺眶而出,他呜咽着,痛苦的呢喃:
  “不……我在做些什么?……我还算孝?我忘了爹的白发,忘了爹的叮咛,忘了爹满脸的皱纹,忘了爹凄凉的叹息……老天啊,我怎能算孝?我怎么不想想我若死了爹将怎么度日?妹妹再去倚靠谁?天啊……我是人吗?我还能算人吗?……”
  寒山重有力的握住他的手,平静的道:
  “别难受,孩子,这一切仍不算晚,你还能重新来过。”
  转过头,寒山重淡淡的道:
  “猛札,请你最好的郎中,用最好的药为这位老弟疗伤!”
  猛札吞了口口水,满肚子火气的朝一旁的属下吼道:
  “听见没有?快些扶这小子下去!”
  马太与力鲁格赶忙走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周小蚊往室外行去,走了两步,周小蚊忽然停下身来,回过头来,嗫嚅的道:
  “寒……寒院主,你……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能追摄至此的?”
  寒山重微微又一笑,道:
  “假如你愿意说,我当然想知道。”
  犹豫了一会,周小蚊低低的道:
  “匕首会的二当家,火龙钱琛带我来到此处,他,他原与河魔金易约好了一起来寻你复仇,因为他有内疾,路上耽搁了些日子,我们来得晚了,所以,只好另行计议,由我进来动手……”
  寒山重冷冷一晒,道:
  “钱琛?他大约是嫌他那条命捡得太便宜了。”
  周小蚊吸了口气,又孱弱的道:
  “本来,他和我一起进来,但在浩穆院那一战之后,他因内外创伤太重,虽然养好了伤,却落了个咯血的暗疾,一身功夫被废去了大半,为了怕失手,我留下他,一个人单独行动……”
  寒山重点点头,道:
  “你带进来的那些长虫是谁给你的?”
  猛札在一旁哼了一声,气吁吁的道:
  “寒兄,难得你这么好的心肠,这小子却是想要你尸骨无存,刚才我已去过你的房子,地下那些玩意,叫做‘蝎子蛇’,是用百步蛇与金尾蝎置于紫砂罐里垫上‘玉凤草’在冬雪之际交配而生的玩意,不但见物就钻,啮骨吸血,更能飞翔于空,毒得可以叫石头变成粉糜,他妈的说着说着我就火了起来,就是狠也不是这种狠法,太没有一点人味了……”
  寒山重笑笑,道:
  “罢了,他能知错,这些,都可歇过,好在我尚未死,是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