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斧

第72章


邵大当家……你在说些什么?”
  寒山重的头巾微微飘拂,他一扬头,声如金石:
  “告诉他!”
  邵标的一颗心急剧的扑通着,他的面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手脚全已没有了置放处,贺仁杰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悲伦的道:
  “有什么话,邵大当家,你说吧……”
  一咬牙,邵标抬起头来,窘迫得连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我……我……在往昔告诉你那些话……是假的,杀你内兄之人不是眼前的寒山重,另外有人……”
  贺仁杰像被霹雷击顶似的呆了片刻,蓦然又像疯了一样扑到邵标身上,十只手指宛如钢钩,紧紧扼在邵标那粗短的脖子上,喘息得似一头野兽:
  “你……你这骗子,畜生,凶手……你……你……你,你告诉我,谁杀了我的内兄?是谁?是谁?是谁啊……”
  邵标被他扼得面如血,双眼翻白,四肢狂乱的挣扎着,口里窒闷的咿唔不停,喉咙也在咯咯作响……
  寒山重踏上一步,一把拖开了贺仁杰,平静的道:
  “勒死了他,你也没有好处,朋友,谜底还待揭晓I”
  贺仁杰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下,伤处的牵动令他全身发着痉挛,一双眼睛却仍牛似的怒瞪着邵标,邵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角的液涎拉得长长的,他抚揉着脖子,喉里咕噜噜的直响。
  寒山重懒懒朝四周看了一眼,晤,火在油上仍烧得凶,就着风势,看样子一半会还熄不了呢。
  盯着邵标,贺仁杰气吁吁的吼:
  邵标苦着脸,伸手拭去挂在唇角的唾液,沙哑着嗓子:
  “贺兄……你先……先冷静一下,唉,此事说来话长……”
  寒山重转移腕上的银铃,那叮当的清脆铃声是如此悦耳,如此幽雅,但却又是如此令人心儿忐忑,沉默了片刻;他道:
  “大当家的,不要太罗嗦,长话短说。”
  偷窥了寒山重一眼,邵标吞了口口水,呐呐的道:
  “哦,贺……贺兄……”
  贺仁杰冷沉着脸,重重的哼了一声,邵标尴尬的抽抽鼻子,喏喏的道:
  “事情是这样的……咳咳,因为,因为兄弟我与寒山重结有深怨,但我的力量又被寒山重消灭殆尽,我一己之力,实在斗他不过,所以,所以在多年以前,我就开始暗中寻访其他与寒山重有仇的江湖同道,以便互相联合,协力对付于他……哦,所以我就找到了你们夫妇,承蒙不弃,你们告诉了我令内兄遭害之事,我一时报仇心切,当时就故意摆出姿态,佯称凶手乃是寒山重,而据你们述说的情形,寒山重的嫌疑也自然最大,我并非有意欺骗你们,因为我急需助力……”
  “呸”地一声一口唾沫吐在邵标的脸上,贺仁杰怪叫道:
  “你……你这畜生,姓邵的,你装得太像了,当时你告诉我亲自隐在一旁目击事情经过,绘形绘色历历如真,又和‘缠练手’贾如钧似是素识,贾如钧对妮妹一直照拂有加,我一点也未曾怀疑过你的居心如何,想不到却被你利用了……”
  寒山重的如剑双眉忽的一皱,缓缓地道:
  “贾如钧?贺仁杰,你所说的可是那个身体魁梧,壮得像一条牛;又蓄着满腮青胡子的贾如钧?”
  贺仁杰怔了一下,呐呐的道:
  “你……你也知道这人?”
  从贺仁杰的语气里,可以明白他对寒山重的仇恨已经大大减轻了,寒山重抿抿嘴唇,冷冷的道:
  “不只是知道,他还在姓寒的手里栽过一次大筋斗!”
  “那么……”贺仁杰咽了口唾沫,又喏喏的道:
  “‘飞狐’裘白你大约也晓得了?”
  寒山重沉默了片刻,眸子里闪耀着一片智慧与颖悟的光辉,他沉沉的一笑,平静的道:
  “这小子与贾如钧是老搭档,都是狼狈为奸的东西。贺仁杰,在昔日,你所说的指点过你‘迷津’的几位江湖朋友,大约就是这两个宝贝吧?”
  贺仁杰面孔红了一红,低哑的道:
  “是……是的……是他们……”
  寒山重目光隼利的瞧向邵标,邵标不敢正视的低下头去,寒山重仰首望着夜空,缓缓地道:
  “贺仁杰,我在江湖上闯荡了几近十年,这十年中,结的仇怨比交的朋友多,有些仇家够骨气,敢明着找我复仇,但是,有的仇家却没有这个种,只能隐在暗处,用其他阴险的下流手段暗算我,这些人,可以由贾如钧、裘白及眼前的邵标为代表,你没有与我开诚相谈,自然不会明白事情真像,因此,你也容易受他们蛊惑。我并不怪你,你只是个愚蠢的被利用者,我讲句老实话,你在他们眼中,或者尚有两下子,但在姓寒的眼里,却是不值一毛,姓寒的浩穆院里,第三流的角色都比你强,贺仁杰,你除了驯驯那些野豹,不过只是个莽夫而己!”
  寒山重的唇骂,贺仁杰却奇异的没有愤怒的感觉,他心里非常平静,他自己也为自己的平静而惊异,在往常,他并不是一个度量大的人。于是,贺仁杰明白他是彻底的错了,一丝一毫不假的错了,他知道,他自己接受这错误的后果接受得心甘情愿,否则,他绝对忍受不了对方的讽刺
  咬咬下唇,寒山重谈淡的,却带着一股足可令人毛发悚然的冷漠语气朝着邵标道:
  “邵标,此时,你可以说出谁是杀害杜明的真凶了。”
  邵标面孔的肌肉蓦地起了一阵痉挛,他惶恐的道:
  “我……我只晓得你不是凶手……但……但……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杀的……”
  寒山重撇撇唇角,淡淡的道:
  “你不会不知道,邵标。”
  青油亮的青色头皮渗着汗珠,邵标惊惧的用力摇着头:
  “我……我真不知道……寒山重……你不可逼人太甚!”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不,只因你逼我太甚,所以,我才不得不逼你,告诉我,老朋友,到底是谁杀害了杜明?”
  邵标神色黯然,目光闪烁,但嘴巴却闭得很紧,贺仁杰死死的瞪着他,语声自齿缝里传出:
  “邵标,我夫妇己被你害得够苦,你如再不说出谁是真凶,邵标,就不要怪我贺仁杰要对不起朋友了!”
  寒山重轻轻摆手,安详的道:
  “真凶是贾如钧与裘白吧?”
  邵标猛然全身一震,面上顿时涌现出一片惊骇与迷惑之色,寒山重哧哧一笑,右手食指和拇指弹出一声脆响,道:
  “世上很多事情,并不要件件都亲眼看见才能知道真像,有些事,慢慢推断也一样可以猜出。我想,这件事或是一种巧合;在杜明获得那块玉及我遣司马长雄等人前往购买之时,贾如钧与裘白大概已得到消息。他们或是跟踪于后,或是预先往浩穆院左近潜伏。在成交之后,他们出手杀了杜明,再伪装成司马长雄‘乌心掌’的遣痕,然后窍夺黄金匆匆而走,可恨的是,他们非但不就此消声匿迹,更竞寻到杜妮,妖言相惑,诱使杜妮又遇上了贺仁杰这呆子,贺仁杰大约对杜妮十分死心塌地,贾如钧与裘白一见势不可为,也就顺手推舟,装做成全他们婚事,却要杜妮以逼贺仁杰助她复仇为条件,这两个贼种大约是看上了贺仁杰驯服豹子的能耐,觉得可以利用……”
  贺仁杰呛咳了一声,不服的道:
  “你错了,杜妮嫁我,本来就只要求这一件事,并没有人逼她……”
  寒山重一挥手,冷冷的道:
  “那么,其他的推断都不错吧?”
  贺仁杰老脸一热,尴尬的点点头,寒山重又道:
  “还有一点,贾如钧和裘白是如何知道杜明有个妹妹的?”
  微微垂下目光,贺仁杰道:
  “杜明身上有写给内人的函件……”
  寒山重含首一笑,道:
  “却是简单,他们一定也借着这个以‘仗义’为名找上杜妮的吧?”
  贺仁杰搓揉着青紫的肠骨没有吭声,寒山重舔舔嘴唇,续道:
  “这些情形,邵标这老小子一定都知道,他是老江湖了,而且极可能与贾如钧、裘白二人素识,再逢之下,非但是同仇敌忾,更有你这呆鸟做前驱,他们沉攘一气,串通好了,自然骗得你这饭捅团团订转,你却还以为这一下子碰上了救命的活神仙,却不想被他们耍了宝……”
  说到这里,寒山重似笑非笑的瞅着邵标,冷涩的道:
  “对么,邵大当家?”
  邵标艰辛的吞了口唾沫,迟疑着没有表示,寒山重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轻轻松松的又问了一句:
  “对不对?”
  邵标一咬牙,硬着头皮道:
  “不知道I”
  寒山重长长吸了口气,目注邵标,语声清雅得不带一丝烟火之气:
  “邵标,你今年只有五十岁吧?”
  一股凉气自邵标脊背升起,他怔仲而畏怯的瞪着寒山重,两只瞳孔里显露着可以察觉出的颤悚,寒山重平静的道:
  “假如你好好活,足可活到八十岁,你身体硕健,没有暗疾,嗯,邵标,你一定也想活到八十岁而不想在今夜就完蛋大吉,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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