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震九洲

(3)


    幸好中午时分碰上一头野鹿,鹿克犀大喜,射出了一柄猎叉,但这柄叉没有打着要害,那头野鹿中了猎叉仍然能够负痛狂奔。鹿克犀笑道:“看你这畜牧能跑得多远?”
    越追越远,到了密林深处,忽听得一块大石背后,有一个少女的声音笑道:“你这头独角鹿残杀同类,想不到会碰上我吧!”声音极为熟悉,鹿克犀吃了一惊,叫道:“你是竺家大小姐么?”大石后面那少女走了出来,笑道:“不错,但还有一个人呢!”果然后犹未了,跟在这少女的后面又出来了一个少年。
    少女是笑嘻嘻地说话,这少年可就不同了。只见他一跑出来便是怒容满面的指着鹿克犀骂道:“你这头独角鹿害得我好苦,今日陌路相逢,我非宰了你不可!”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竺尚父的女儿竺清华。至于这个少年,当然就是李光夏了。四年前鹿克犀冒充是李光夏父亲的结拜兄弟,李光夏上了他的当,几乎给他诱上京师领功。后来鹿克犀又曾两次三番想要伤害他的性命。故而李光夏是将他恨人骨髓的。四年前李光夏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如今则已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骨骼粗壮,长得高大,一站出来,英气勃勃,很像个成年的好汉了。
    鹿克犀退开一步,说道:“且慢,小人不敢和李公子动手,请容我说几句话如何?”李光夏喝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管你是敢动手也好,不敢动手也好,你想要我饶你,那是万万不能。”
    鹿克犀道:“竺姑娘,小人曾经得罪了李公子,但那也是奉了主人之命,身不由己之故。请看在竺家和杨家的戚谊份上,容小人去见令尊请罪如何?”
    竺清华听他提到杨家,心头火起,冷笑说道:“亏你还敢拿出你的主人来作挡箭牌,哼,我爹爹说,杨钲若是给他碰上的话,倘若杨钲叩头谢罪,就只废他的武功,倘若怙恶不悛,就连他的皮也剥了。如今我们对你也是这么办,你愿给我们废了你的武功呢,还是要我们剥了你的皮?”
    鹿克犀之所以故意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向竺、李求饶,其实是想探听他们的口风,探听竺尚父是否和他们一起来的。如今从竺清华的口气中他已经知道:竺尚父并没有来。
    鹿克犀探知了虚实,胆气顿壮,心里想道:“我对付这两个娃娃,即使不能取胜,想也不致败给他们。何况我还有杨钲父子作我后援。好,且待我先杀了这个小子,再对付那个丫头。”
    鹿克犀装作畏缩的样子,退了几步,突然一按叉柄,他这鹿角叉乃是内中藏有毒箭的,一按机括,毒箭飞出。
    李光夏横刀一挥,“啪”的一声,把毒箭打落,喝道:“无耻老贼,暗箭伤人,要不要脸?”一个虎跳,扑了上来,刀光电闪,立即便向鹿克犀杀去。
    鹿克犀满以为出其不意的暗箭偷袭准可以把李光夏一箭射死。想不到李光夏身手竟是如此矫捷,只看他打落暗箭的这手功夫,已是今非昔比。鹿克犀不由得大吃一惊。
    鹿克犀心道:“想不到这小子的武功竟尔精进如斯,倒是不可轻敌了。”说时迟,那时快,李光夏已是一刀劈到,他用的是他父亲遗下的宝刀,寒光电射。鹿克犀当年曾在他父亲这把宝刀之下吃过大亏,李光夏酷肖他的父亲,鹿克犀猛地忆起当年情景,不禁凛然。
    竺清华拔剑出鞘,但却没有立即上去。
    李光夏朗声说道:“华姐,请让我亲手报仇。这个独角鹿只配欺负孩子,如今我是可以宰他的了。”
    竺清华笑道:“好吧,那么,我给你掠阵,你小心了!”
    鹿克犀松了口气,心里想道:“我正巴不得你这小子逞强。单打独斗,我岂能败在你这小子之手。”他已试出李光夏的实力,不错,李光夏的功力的确是今非昔比,远胜从前,但还比不上他父亲当年。
    鹿克犀自忖论功力可以与他旗鼓相当,但说到临敌的经验,则自己远胜于他。百招之内,总可以寻暇抵隙,将他击败。但鹿克犀却打定了主意,把时间尽量拖长,免得竺清华见到李光夏落败便来帮手。他知道自己在外面耽搁久了,杨钲他们见他没有回去,一定会出来找寻他的。
    于是鹿克犀采用游斗的方法和李光夏过招,这一战法果然奏效。李光夏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初上来时强攻猛打,鹿克犀沉着应付,见招解招,见式化式。五十余招后,李光夏气力不加,鹿克犀已是可以从容应付。但鹿克犀虽然抢得上风,却仍然是和他游斗,不肯迫他露出败象,但竺清华年纪虽小,却是个武学行家,看得出来。
    竺清华何等聪明,心中一动,已识破了鹿克犀的用意,暗自想道:“他能胜不胜,看来只怕还有强援在后。可是他的两个把兄弟已经死了,在这林中即使还伏有他的同党,我也不怕。”本来竺清华若是上去夹攻鹿克犀,是可以速战速决的。但因李光夏有言在先,要亲自手刃仇人,竺清华深知他的倔强脾气,为了不愿损害他的自尊心,是以虽然心中着急,也只好袖手旁观。
    李光夏正自无计可施,忽听得有人喝道:“好呀,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你这头独角鹿竟然自投罗网来了。看你还往哪里跑?”
    山坡上出现三人,一个中年汉子,和一对少年男女,中年汉子乃是竺尚父的家人安平,也即是昔年护送竺清华的那个“安大叔”。少年男女是林道轩和上官纨。
    原来江海天的病惭惭好转之后,无需两个徒弟在他跟前服侍。恰值竺尚父即将在西昌举事,而竺清华也想回去见她父亲。于是江海天遂命他的两个徒弟和上官纨、竺清华二女都去西昌。
    竺尚父攻占西昌之后,李光夏和林道轩要求竺尚父让他们到小金川去会师兄宇文雄,同时也可以助小金川方面的义军一臂之力。竺尚父此时已是一支义军的统帅,不能离开,于是遂叫安平护送他们。安平识路,计划穿过这座森林,从小金川的北面偷入。这日他们在林中歇息,李光夏和竺清华出去寻找水源,林道轩和上官纨有意让他们单独相处,遂与安平留在帐幕小睡。他们是听得外面的厮杀声才赶出来的。
    林道轩也曾受过鹿克犀的欺侮,一见李光夏已在那里恶斗鹿克犀,心中又是痛快又是愤怒,于是立即跑下山坡,大声叫道:“光夏哥,咱们合宰了这头野鹿吧!”竺清华却微微一笑,拦住了他,说道:“你的光夏哥要亲自手刃仇人。”
    林道轩插剑归鞘,说道:“对,光夏哥的仇比我深得多,理该让他去宰这头独角鹿。”可是他看了一会,却看不出李光夏有可胜之道。
    安平坐在大石头上箕踞观战,忽地打了个哈欠,说道:“鹿老大,你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饿狗抢屎这样下流的招数也使得出来。”话犹未了,鹿克犀的鹿角叉抖得笔直,向前疾刺,使的正是一招“猛虎夺食”。
    李光夏怔了一怔,挡开了鹿克犀这招之后,立即恍然大悟,原来是安大叔有意点拨他的,他预先把鹿克犀所要使用的招数喝破,却把“猛虎夺食”的这一招说成了是“饿狗抢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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