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世

    205. 扑朔的天空，迷离的大海
    大鸿办公室看文件，手机响起：“喂。”“大鸿，你忙吗？”“啊，华梅。你在哪里？”“海口。下个月要出差去长沙，很想顺便回家一趟。”“是吗，太高兴了。这些年来，我们父子没有一天不念叨着你。”“大鸿，听见你这话，我心里的什么顾虑都打消了。儿子的学习成绩怎样？”“期未考试还行，让他小子捡了个年级状元。”“是吗。太让我高兴啦。”“不过，只叹我们遗传给他的少了点儿。”“嘻嘻嘻……你还象当年那样幽默。”“华梅，办完事就尽快回家吧，我和儿子好想你！”“嗯……”
    华梅声音变得沙哑。
    大鸿接完电话，心里非常愉快，下班回家，一路上犹如脚底生风。按响门铃，保姆开门说：“叔叔，先前来了个不认识的人，说有事找你，非等着你回来不可。”
    大鸿走进客厅，看见是骆祥忠坐在沙发上打磕睡，几多年前的一幕幕情景忽然闪现在脑海里，心头立刻泛起一股无法控制的酸楚与气愤。骆祥忠仿佛听见动静，猛然睁开眼睛，嚯一声站起来打招呼：“杨老板，回来啦。”“骆祥忠，我现在应该没差你的工资吧？”“当然。杨老板，我知道自己没脸跑来找你。那年除夕晚上的事，都是我混蛋，我这猪脑子进水了。现在你就是把我立马轰出门儿，也算是够客气的。不过，杨老板，今天我又不得不壮着胆儿，揣着脸儿跑来找你，因为我受人之托呀。”“谁？”“金亚秋。”
    骆祥忠从衣兜儿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大鸿，他接过拆开看道：
    大鸿哥，你好。
    一晃，你我兄妹就分别二十多年，你还记得朦胧月色里，大亚湾缥缈的海滩吗？当年在我们心里，多象扑朔迷离的神话场景，可欲不可求呀！而今岁月将它物化成现代化的海产品养殖基地，并将你为之挥汗如雨，洒泪离去的基地及周边变成了新兴电子产业园……如果时光流水还没有把记忆痕迹冲刷干净，妹多希望哥尽快故地重游啊……夜深人静，多少次细细回想，也找不出你我兄妹中断联系的原因。本以为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不料偶然巧遇骆祥忠，便托他带来此信……
    大鸿看完信沉思片刻，递支烟给骆祥忠，自己也点上一支说：“我师傅师母好吗？”“听金亚秋说，你师傅前年过世了，你师母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不适应南方气候，加上年岁大了，总想着落叶归根，于是回东北老家同她大女儿一起生活。”“我亚秋妹的情况，你知道多少？”“算是知道一些吧。听说她与**大老板的独公子结婚后成了当家人，现在可发大啦，投资几十亿在基地建起电子产业园，并将旁边的大亚湾海滩，全部开发成了海产品养殖场。”“是吗，真为她高兴……骆祥忠，你这些年也干得不错吧。”“唉，别说我了，简直是倒霉透顶，先在广州混一段日子，后来又去东莞，结果也不走运，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打算回蜀江找点事做，挣一口饭吃。”
    骆祥忠想想什么转了话题说：“杨老板，你让我好难找啊，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门，跑去你原来住的地方，小区看门老头儿一问三摇头。直到天快黑了总算找到李德，才得知你现在的情况。”“辛苦了。”“杨老板，我有个想法，可说不出口。”“是吗，如果让你感到为难，那就不要说了。”“别呀，杨老板……我想请你帮帮我。”
    大鸿看他一眼沉默，骆祥忠接着说：“杨老板，说实话，如果不是金亚秋再三给我打气，我还真没勇气跑来面对你。”“你呀，别再绕了，这些年在广东具体做啥？”“烹饪，一级厨师。”“不错嘛，我介绍你去五味斋干老本行，如何？”“谢谢，杨老板。金亚秋说得真没错，你的宽宏大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骆祥忠，行啦。毕竟你曾经也帮过我，功是功过是过嘛。”
    一架蜀江飞来的客机缓缓滑行停在深圳机场，大鸿冯仕明一行提着轻便旅行包下机，金亚秋和高中同学老刘站在机场出口迎接。当她记忆里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出现在匆忙人流中时，骤然间，心里不自禁的怦怦乱跳，感觉不知所措。老刘拉她一把说：“亚秋，那不是杨大鸿吗？”“啊……”“看你还象当年小青年似的，那神不守舍的样子，真好笑。”
    金亚秋老刘迎上去，大鸿同她俩握手后，介绍说：“这位是万方电子副总工程师、HB研究所所长，冯仕明先生。”金亚秋老刘热情与冯仕明等一行人握了手，她从大鸿手上抢过旅行包说：“大鸿哥，给我一次机会吧。”
    汽车奔驰在去大亚湾的高速路上，大鸿望着这片时常出现在记忆中的土地，无限感慨说：“时过境迁，往事如烟……”老刘接过话头玩笑说：“杨董事长，若没境迁，时光岂不白白流逝？这正是说明时代在大进步大发展嘛。为何要隐隐伤感呢？”“哈哈哈，老刘书记，有种伤感却是对美好的追忆。”大家笑笑，金亚秋说：“我觉得，老刘是以书记身份说话，大鸿哥则是沉浸在往事里说话。二位的话都说得在理，只是站的角度不同。”大鸿笑道：“师妹，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左手一块糖，右手一勺蜜啦？”
    大笑。
    七娘山北坡上的金翔飞墓前，大鸿金亚秋摆上祭品，烧着纸钱默完哀。大鸿跪下嗑头，心里说：“师傅，没见上您最后一面全怪我。我总想着离开你时发的誓，一定要成功之后才来见您。按说我今天还不能说真正成功了，可师妹的信促使我决定违背誓言，匆匆赶来……师傅，您老安息吧！我一定会为您照顾好师妹。至于经营基地时向你借的钱，我知道那是您一家勒紧裤腰带攒下的，还有师妹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今天当着你的面儿，我亲手将本息一起还给师妹。”
    金亚秋站旁边默默流泪，大鸿起身拿出一千万元支票递给金亚秋说：“师妹，请你代师傅师母收下这笔钱。”“大鸿哥，你先听我把父亲临终前的情况说了后，你再做决定好吗？”
    大鸿点点头。金亚秋揩揩泪说：“父亲临终前，叫我把他一直珍藏的小木箱拿到面前打开，你也知道那是他在东北那段特殊的岁月里，亲手用桦木做的。”大鸿点点头，金亚秋接着说：“他让我找出你写的那十多张借条，当着他的面儿全部烧掉后说，亚秋，你大鸿哥借的这些钱，现在就算他还清了，如果他发大了回来还，你就算作他参股你公司的股金。”她不禁哽住话头，揩把泪说：“父亲还说，亚秋，我相信大鸿一定会成功！别看你现在开这么多公司，可你必须要、想法……与他联合，你的路才、才会越走越宽……父亲说到这里昏迷过去，再没说出来一句话来。”
    大鸿啪一声又跪金翔飞坟前，放声大哭：“师傅啊……”金亚秋扶起他说：“大鸿哥，父亲已经听见你感天动地的哭声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实现他的遗愿，让他在天之灵安息。”
    金亚秋和大鸿坐坟前说：“大鸿哥，我早想着同你联系了，如果不是巧遇骆祥忠，我也会专程来蜀江找你。虽然中断联系数年，但我和父亲从未怀疑过你是为逃债，而是相信你在忍辱负重之中挣扎。今天再次证明了我和父亲的判断是准确的。大鸿哥，岁月并非能够改变一切带走一切。”“是啊。不过，师妹，我这次来，你就一点不怀疑我想利用你什么？”“大鸿哥，我这个人们眼里的富婆，想利用的人自然不少，可他们未必心想事成。而你就是不想利用，我也会心甘情愿的主动送上前来，赖着你利用。”“师妹，谢谢。”
    金亚秋接着说：“没见到你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还在苦苦挣扎，我会毫不犹豫地伸出两只手助你双臂之力；如果你已经功成名就，我就兑现父亲的遗嘱。因此，这一千万，你想投资我的哪个公司？”“师傅一生最喜欢种养业……我再加九千万凑个整数，投资你的亚秋海产，你觉得怎样？”“好，我正计划将东面那片浅海也全部利用上。”“一言为定。”
    大鸿点支烟，金亚秋沉思片刻说：“哦，大鸿哥，你和冯工已经详细考察了亚秋电子，我们初步合作的意向成型了吗？”“嗯，差不多了。我打算用HB第二代技术，同亚秋电子合作生产，直接打入国际市场。但这事儿还必须通过董事会最后决定。”“当然。大鸿哥，万方在蜀江开发区的蓝图，太吸引人啊。你可以照顾一下小妹的兴趣吗？”“不知师妹的兴趣有多大？”“我打算投资五个亿，买下万方大厦甲幢副楼的一至四层，我们兄妹合开大亚湾海鲜酒楼，所有食材全由亚秋海产直供。你感兴趣吗？”“当然。”“那好，我尽快抽时间到蜀江考察。”“欢迎金董事长大驾光临。”“大鸿哥……”“好了好了，师妹，现在该回去慰劳慰劳肚子啦，不然师傅可要埋怨我们啰。”
    夜幕降临，岸边灯火把海面映照得五颜六色；沿岸公路上，车来车往，活象几条游动穿梭的巨龙；七娘山擎着一钩月芽儿，仿佛沉浸于温馨缠绵之中；微微海风，在梦境一般的海湾悠闲漫步，将带着的几分清爽，悄悄揉进朦胧的夜色里。
    亚秋海产综合大厦，靠岸而建，夜幕下更象一座突兀的摩天大楼。金亚秋陪大鸿坐楼顶花园喝茶，居高望海，视野开阔。海风习习，迎面轻拂。
    大鸿收住绵绵思绪说：“当年基地的那些欢笑与泪水，似乎都随时间远去，只有月色星光下的海湾依旧。”“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你我已经送走人生的轻狂和浮躁的时代，可总是还在不经意中，对那些影子寻寻觅觅，一次次拥抱扑朔的天空，迷离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