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警官

  钱书记看完了许一新写的汇报材料，心中确实大吃一惊，马上感觉坏了，坏了，这次要出大事了。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要求自己要冷静下来，为了不让白万里、许一新看出他的失态和惊慌，他坐在办公桌边什么也没有说，终于在脑海里迅速做出了决断。他说，老许，你把材料放在我这里，不要对外说什么，你可以走了。
  待许一新走后，他又对白万里说，老白，你去把汪再生同志叫过来。
  他决定，这个问题决不能公开处理，自己把董杰调离公安机关就是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打定了要汪再生让董杰自行联系单位调出去的主意，心中安定了下来，等待着白、汪两人的到来。
  白万里、汪再生很快来到了钱为民的办公室，白万里把汪小文写的调查结论材料递给了钱为民。他说，我们是根据省厅纪委的要求作的情况核实和汇报。因为是匿名举报，情况出入较大，我们是这样向省厅汇报的。
  钱为民看了汇报材料，心里终于安定了下来。他轻轻地笑了笑，说，这样处理好，这样处理好，没有给我们东源市公安局捅出什么漏子来，这个问题在处理上，我们要内紧外松。
  汪再生知道钱书记看了纪委的调查卷，又拿着汪小文的汇报材料，他知道钱也不想有大麻烦，于是自己不做任何反映，他要对钱为民察言观色，他的内心正处在惊恐不安之中，是可以想象和理解的。
  钱为民扫了两人一眼，示意他们坐下，他并不大声地说，最近局里传出董杰调进市局前是个劳改犯的情况，纪委已组织进行了调查，你们这样处理做得很好。你们做得好，并不是没有错误，这么大的问题，为什么不向局党委汇报？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差一点给我们全局造成了不可挽回的被动局面。老汪，人是你调进来的，真实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你讲讲吧，为什么。
  汪再生轻声说，大家都知道，董杰是我的女婿，我要调他进来也是提交局党委会讨论过的，我用党性作担保，此前，我们没有发现他有任何问题。现在他干得也不错，举报人显然是别有用心。
  钱为民对汪的回答明显不满，他打断了汪再生的话说，无风不起浪，你汪主任也是看过许一新他们的汇报材料的，他的调查结论和你讲的观点大相径庭，你是有考察失职的责任的。
  汪再生急了，忙说，是我太相信了他，没有认真考察，如果真有问题，是我考察失误，我愿承担领导责任。
  钱为民有些激动起来，他站了起来说，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如果这个情况属实，许一新的汇报材料报了上去，我们东源市公安局会弄成个什么局面？辛辛苦苦弄到今天这个局面，又将被你的过错无情地摧毁，这还是小事？这其中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调他进来，为什么党委不知情，这一连串为什么下来，我们的前程就断送在这个事件上面了。白万里说，那是那是，出了事要追究的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
  钱为民斩钉截铁地对白、汪两人下了指示，他说，我限你们在今年之内把这个问题处理好，一不要因此事在社会上造成负面影响；二不要因此影响我们今年的争先创优工作；三要尽量低调地处理好这个问题，最好是让董杰自行联系部门调离公安机关；四要在公安机关内部适当地辟一辟谣，平息事态。
  于是，白、汪两领导领命而去。
  纪检部门已着手调查董杰案件之事终于传到了高晓春的耳朵里。他和钱为民在下乡调查时，钱为民主动说起过此事，他没有说处理结果，只是说情况十分严重，局党委要求尽快作出妥善处理。因为是自己写的举报信，高晓春从心理上有些忌讳和别人谈起此事。本来他特想了解的情况，反而在钱书记面前不敢有所求，反而做出了自己不感兴趣的遮盖。
  自从这件事在钱书记口中说出十分严重要尽快妥善处理后，高晓春禁不住心情激动。董杰违规进公安问题就要得到解决了，他有了成就感。因为自己才会有这一结果，这是为民除害，为党树威的大好事。自己压在心中的那口气出了，心情顺畅了。他肯定着自己，人不能够就那么窝着，谁都做瞎子、哑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公平可言？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人格健全的知识分子，希望对人类对社会有所贡献的知识分子吧，总须有一份血性才行。人人都麻木不仁，人人都粉饰太平，任那些恶人胡作非为，让那些不公平的现象长期存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么自己还是什么执法者？还是什么正义的维护者？还加入中国共产党干什么？这次可好，自己对社会对党组织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大事，虽然当了无名英雄，但这样既保护了自己又为国除了害，也不是自己硬要图个啥，这样就好，喜悦袭上了他的心头，干好工作的信心更足了，他的工作干劲出现了空前高涨。
  谁说人是物欲动物，在高晓春这里，人更是精神层面上的动物。
  十月初，省公安厅组织各地州市局领导到新马泰考查，每人可以带两名随从人员或家属。钱为民决定带爱人和高晓春出去。
  出国手续是由高晓春代办的，能随领导出国考察，他心中一直兴奋不已。国庆节那天，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省公安厅集中，然后从新州市坐飞机杀到了香港。第一次坐在飞机上，高晓春感到从来没有过的人生体验，这是一份荣幸，也是一份荣耀，是地位的象征，是事业美好的证明。他真的有些想不到，钱书记会带自己出来。他心中有了对钱书记更深的感激之情。他后悔自己那时对钱书记竟也有些挑剔的看法，太不应该了。古时就有人说，土为知己者死，人不能忘本，要怀感恩戴德之心。自己作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能够理解判断明了是非的人，应该感受得到钱书记对自己的信任、关怀。
  他几次想把自己举报了董杰问题的事情告诉钱为民，但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他没有这个勇气，心里十分矛盾。倒是钱为民的心情十分平静，在香港，他很自然地和高晓春又一次谈到了董杰的问题。
  省厅决定在香港休息一天，钱为民约高晓春晚饭后到浅水湾海边去看海。在香港这块自由富饶而又美丽的地土地上，高晓春陪同钱书记夫妻在沙滩上散步，面对徐徐吹拂的凉爽的海风，背靠繁荣的香港大世界，他们置身在了自由的天地间。
  钱为民问高晓春，小高，你来过香港几次？
  高说，这是第一次。
  钱为民笑了笑说，哎，我们那里什么时候也和香港一样富饶安宁就好了。
  高晓春佩服钱为民心中总是想着大事。他回答说，这些年，大陆改革开放政策执行力度加大，我们东源市的发展速度还是很快的。
  钱为民说，我们自己与自己的过去比，发展是有些不错，但我们与外界去横向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高晓春说，香港也是人建设起来的，我们好好建设自己的家园，不久就会追上来的，我有信心。
  钱为民的妻子李姨笑着说，我们那个地方的发展是靠破坏环境，破坏资源为前提的，我看问题太多太大，将来能否发展还很成问题。
  钱为民笑了笑说，小高，你的心态为什么这么好？说实在话，我们东源市老百姓的生存都还是个问题，我都有些看不到前途。比如说我们的公安工作吧，我总如履薄冰，生怕出一个什么问题，我们就完了。
  高晓春说，今年我们市公安局的形势还是很乐观的，到九月底，全省通报，我们已排到第四名来了。
  钱为民夫妇继续走了几步，找了一个石凳坐了下来。
  钱书记说，我们坐下来听听海涛看看海吧。
  高晓春于是也坐了下来，面对了大海。
  只见海面上微波荡漾，一望无际，天是那么的灰，天边的那道红霞也隐去了。他用脚在翻踏着沙子。
  钱为民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的工作太难了，最近董杰被人举报调进市局前是一名劳改犯，真是如此，问题如果暴露了出来，那我们就完了，我也难脱干系啊。
  李姨说，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钱为民说，我是局长、政法委书记，我无论如何也有失察之责呀。
  高晓春此时只好表示沉默，他看到了这个事件对钱为民的压力，他再也不敢向钱为民透露举报信是他写的了。
  高晓春听了钱书记的话，在心里同钱书记说，这件事你怎么却只想到自己呢？你是一把手，应该放弃个人利益，个人得失认真地组织调查处理，像二OOO年那样，对违纪违法的人依照党纪国法严肃处理，积极维护社会正义、国家形象才对啊。但他并没有这样说出来，而是问道，钱书记，对于董杰的问题，处理上有什么难处吗？
  钱为民看了高晓春一眼，他慢慢地说，我们眼看就要过完这一年了，今年只要我们还努一把力，就能够平平稳稳地进入全省先进行列。但是如果董杰的问题处理不好，肯定会造成影响全局的被动，我是有些担心，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呢？
  高晓春认真地看着钱书记说，我们应该争取主动，把问题查清楚，迅速作出处理，尽量减少对全局的影响。
  钱为民笑了笑说，道理上应该是这样，但做起来的难度却太大了。我只想把他赶快调出去，又要不留什么后患，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的要求是问题不在我们局里爆发才好。
  高哓春听他这么讲，知道钱书记想低调处理，他最关心调查的结果是什么，便问钱书记，整个事件问题查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