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警官

  高说，有时真想干点事情，但又无从下手。自己如此地位，也管不了社会怎么样，我一坐下来心中就没底，就堵得发慌。
  陈说，没几天了，等调整一过，你想别人来求你，别人都不会来了。只有一个机会，就在眼前，抓住了就能改变你目前的处境，努一把力吧，别人能够上你更能。
  高说，不行不行，我不行，我也不愿这么干！
  陈碧君起身要去上厕所，她边走边说，那是你的事。
  办公室里没了别人，高晓春的灵感来了，他准备写一个关于公安机关用人的论文，他想公安岗位调整要推行三制，即演讲竞争制、公开测评制、考试任用制。他写出了提纲，准备收集这方面的材料。
  陈碧君回来了，他们接着扯起了公安机关用人的问题。不知怎的就把话题扯到了董杰的问题上。
  高晓春说，现在公安机关用人制度形同虚设，还很不完善。前些天有人议论政治处的小董和我一起调进来的那位，先前就是个有问题的人，我想我们局里可能会弄出一点问题来。
  陈碧君看了他一眼说，这些事你是少见多怪，省里市里哪个部门不是被当权派的子女霸占着。说什么人民当家作主，说白了，就是现在在台上人的天下。他们谁的子女不占着个好位置，又有几个人身上没有问题？
  高晓春说，领导们手中有权，安排好自己的亲属子女，我们也理解，但明显不符合政策的人也塞进要害部门来，就严重败坏了党的纪律和政府形象，党纪国法不容的事他们就不应该做。
  陈碧君笑了笑说，书呆子啊书呆子，杀头的事都有人干，刑法允许吗？这些事情理论上讲是这个样，现实中哪里又是从理论出发的，人家都是按利益在操作，你还讲理论，可笑不？人家头上有那顶花帽子，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公平也只是干着急。
  高晓春听她说得入木三分，不自觉地骂了一句娘，日他娘的，依了老子的脾气，把它搞翻了天去。
  陈碧君打了个冷笑，带了嘲讽的口气说，你一个小人物翻得了什么天？翻天有什么用，位置才有用。光想没有用，要有实际行动，你有这个想法，就一定要抓住机会。人事调整在即，把权力抓到了手中，这样才可以实现你人生的伟大目标。
  高晓春说，我不是不想，而是我的资历太浅，不可能有我的份。
  陈碧君看着他说，你这个人真是有点迂，现在谁还看重资历？现在看势头，看有没有官运。你正在红字当头，江主任的位置我看马上就要让给你了。
  高晓春的脸红了，他说，陈姐，千万别这么讲，江主任听见了，还以为我要夺他的位置呢！说真的，就算是让我当了这个主任，又有什么用？老江不是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十年吗？他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也只是一个受气的打工仔。
  陈碧君这时认真看着高晓春，惊讶地说，看不出来啊，你对这个位置竟然没有兴趣！徐局长的位置怎么样？
  高晓春知道自己真的暴露了政治野心，红着脸解释说，我就是奋斗这一辈子，恐怕也不可能混到局领导的位置上。
  陈碧君可不饶他，笑了说，妹夫子，不用谦虚，男人没有点野心就不是男人。凭你的才干，你的心气，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志在天下的人，岂是一个小小的副局长能满足得了的。但人得一步一步地向前进，就像上楼梯一样，得一级一级地爬，如果这次你能抓住点什么，千万不要客气。你如果谦让，别人就冲上去了。到时候你只能得到后悔。
  高晓春心想，人最大的不幸是看不清前进的方向，没有明确的目标，自己过来有个大目标，但路径不通，真正有些后悔时光被自己白白浪费了，是啊，人不后悔真的还很少。
  高晓春想着想着，意识到怎么又扯到自己头上去了，我们不是要谈董杰事件对局里的影响吗？他于是说，我的问题以后再说，我想问问，你对董杰的问题有什么看法。
  陈碧君看着他说，我不是说了嘛，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稀奇，这些事我不感兴趣了。
  高晓春嘿嘿地笑了笑，说，我想写个公安机关如何用人的论文，你帮我参考一下我拟的目录和构思。
  陈碧君说，我今天对写文章没有兴趣，妹夫子，向你打听一件事，市政法委的人事变动，最近，钱书记跟你谈到没有？
  高晓春马上意识到，陈在关心她丈夫的升迁，便笑了说，陈姐，这次确实是个机会，听说政法委办公室的胡主任要到会海县当政法委书记去了，姐夫应该有机会转正了。
  陈碧君盯着高晓春的脸。
  他发现了她的专注，有些意外，他说，我怎么了，没说错什么吧。
  陈问道，你是听别人说的，还是听钱书记说的？如果有这个机会，你无论如何要帮我们这个忙。
  高晓春看她如此认真、如此期待，也不敢乱说，便说，是我这么猜想的，胡主任下去是定了，谁来接主任的位子还没有消息。
  陈碧君恳切地说，我们两姐弟相处这么久，你也了解我的为人，自从他老头子过世后，我们倒霉得很。姐现求你一件事，你无论如何要帮姐这个忙，在钱书记面前说说你姐夫的好话，帮他转了正去。办成了此事，我一辈子都感激你，在公安局我也会为你鸣锣开道搭台唱戏的。
  高晓春说，说说没问题，只是我起不了什么作用。
  陈碧君说，拜托了，能帮多少是多少，我们永远牢记你的恩情。
  高晓春说，言重了，言重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高晓春调到市公安局后，跟陈碧君的丈夫梁羽新有了较多的接触，因此也有了较多的交往和了解。
  梁本是一个性格开朗的花花公子，早些时依仗其父的地位，在东源市很是响亮。他行为放荡不羁，师专毕业后，先被安排在机关当秘书，他守不住纪律、耐不住辛苦，于是转调到了市委接待处，除了天天打酒仗，陪领导吃喝玩乐外，什么事也不用干，什么纪律也不用遵守，他却如鱼得水，但天天泡在酒水中，年纪青青便喝成了酒精肝。
  不幸的是他那当市委副书记的老头子竟落了马，因关押而死，提前走了，他的天终于塌了下来。
  后来，组织上照顾他到了市政法委，此时他已彻底洗心革面，完全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珍视生命、珍惜事业的好人。他开始认真写东西，不再好交结，修身养性，成了市委机关里一个小有名气的笔杆子。
  梁羽新因为对生命价值和意义有了与过去迥然不同的全新理解，他不再热衷官场的浮华，而专注于生命及生活的质量，可以说这些年他是在韬光养晦中过来的。但他的变化和世俗的妻子却发生了强烈的冲突。
  陈碧君被现实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心中很失落、也很压抑，她极力要求丈夫无论如何要积极出面努力谋求到政法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而他并不热心。两口子为此已闹得有些不愉快。陈碧君最看不惯丈夫那种无所作为、不入官场、拒绝跑官、顺其自然的心态。
  她认为丈夫刚满四十岁，正是干事业的大好时机，一个搞办公室文秘工作的人，四十岁是鼎盛时期，怎么能老态龙钟？这是一个竞争的时代，你不去争取就是拱手相让，好处哪里能落到你的头上？
  他却认为没有就没有，落得个清闲自在。
  她逼问人生是什么？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吗？人只有这一辈子，为什么不站一个好一点的位置，为什么要亏待自己呢？
  他说，你要做，你去做吧。
  面对这样的男人，陈碧君只有自己出马了。
  想当年，陈碧君调进市局来，就是凭了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于市局领导之间而办成的。
  今天要为丈夫求官，她想得钱书记点头，自己与钱书记的交往不多，直接去跟领导说请你为我丈夫转正是无法开口的，于是她想到了高晓春，借高之嘴求官，容易得多。毕竟只是一个职务的变迁，政法委办公室主任，一般不同时直接解决副处级待遇。
  她相信只要高晓春在钱书记面前讲讲好话，钱书记又比较重才，应该是能够定下来的。于是在此诚心托付高来帮她。
  高晓春此时也认为自己能帮得上这个忙，他说，梁大哥是个有才华的人，当这个主任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一定找机会跟钱书记提一提。钱书记是重才之人，我相信会有你的好消息的。
  陈碧君深情地看了高晓春一眼，说，办成了，我请你的客。
  高说，那是肯定要请的。
  他们商量先由高晓春探探钱书记的口气，然后由陈碧君自己上门去拜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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