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戟之心

    真正让薙切蓟在意的是，那天上忽而散开的云层中的一点点亮光，即便是薙切蓟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形。
    魂气中好像孕育着什么东西，联想到之前的雷光，薙切蓟握紧的双拳里，手心满是汗水。
    即便是薙切蓟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难道这是厨魂真正的样子吗？我到底是收了个什么样的学生啊….
    薙切蓟突然感觉自己内心有点茫然，不知道这样逼顾白克服内心的障碍，再次开启修罗之心到底是对是错。
    虽然薙切蓟和诚一郎都跨出了修罗之心的魔障，在料理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但是…顾白这个好像不是一个概念啊。
    这好像不是魔障的问题，这臭小子心里装的好像不是魔障，是一只真正的魔啊…
    果然不出薙切蓟所料，在黑云中心散开的白光里，有什么东西模糊的身影开始浮现。
    那黑云之中的白色光影仿佛撕裂了云层的一道口子，在厚厚的云层中，缓慢的靠近，还没有真正的浮现出具体形状，但其身形就让薙切蓟已经满头大汗。
    薙切蓟能感觉到，那个影子的压迫，就好像是面对着真正存在的什么生物，庞然大物，身体庞大的整个云层都被向下压迫着。
    “顾白！顾白你清醒一点！”薙切蓟再次点燃了身上的魔衣，魂气凝聚的魔衣若有若无的火焰炙烤着周围的空气，给了薙切蓟心里一些安慰，来抵挡巨影无形中的威压。
    薙切蓟忍着身上的剧痛，撑起了已经是精疲力竭的身体。之前为了引导顾白，自杀式的克制自己的修罗之心，已经让薙切蓟心力憔悴。
    此时眼前顾白的修罗之心里又出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超出了薙切蓟理解的现象，现在薙切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薙切蓟仔细的看着顾白。
    顾白的背后隐隐有之前紫色雷光一样的光晕，再看向顾白的眼睛已经完全是黑红色覆盖，瞳孔中心的红色越发的狰狞。
    如果换个除了薙切蓟杀戮果决以外的人，看久了可能就会被吸取心神，失去意识。
    薙切蓟这才发现顾白的不对劲，从刚才紫色的雷电开始，顾白伸出的一指还定在身前，一动不动。
    顾白的身体屹立在这里也没有移动过分毫，就好像是一尊雕塑，万年不动的样子。
    “顾白，顾白？”薙切蓟仔细的看着顾白，顾白的眼睛虽然泛着紫色的光芒，猩红色的瞳孔，但是如果直勾勾的盯上去，就会发现瞳孔发散，眼睛已经失神了。
    “不仅入魔，也许还失心了…”薙切蓟喃喃道，这比薙切蓟想象的入魔可怕的太多，因为顾白的魔，薙切蓟也没有办法面对。
    薙切蓟闭上了双眼 “这回是真的只能靠你自己了，老师也帮不了你，顾白。”
    那年也是这样，诚一郎学长也入魔了，我也是这样，和现在一样束手无策…
    薙切蓟愣愣的出神，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到底进步了什么，想要保护的人，想要复仇的对象，都一事无成。
    薙切蓟叹了一口气，慢慢散去了自己身上最后的防护措施——魔衣，然后就连原本占据顾白厨心世界的黑气，也一点一点回到了薙切蓟的心脏处，薙切蓟就这样一身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衬衣，愣愣的站在原地。
    天空的黑云之中，压迫的巨影越来越近，在云层撕裂开的缝隙中，已经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了，白色条状，感觉有些绒毛，有手臂的粗细。
    随着巨影的逐渐靠近，白色的东西越来越多，不止一条，很多条，垂落着耷拉着，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有多长，长的已经有接近1米了。
    云层中再次闪动起紫色的雷光，一道道雷劈了下来，这次没有了顾白的阻挡，雷光在薙切蓟和顾白的周围飞腾，好像要把整个富士山劈开。
    “哥哥？”
    突然在已经完全被黑云笼罩的厨心世界里，亮出了一点点光，很微弱。
    不是紫色的雷光，那光芒像是一颗幼小的太阳，光芒带着微弱的金黄色， 在冰冷灰暗的厨心世界里，再次带来了一点温暖之意。
    “哥哥？”
    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暖的阳光努力的想要突破层层乌云，靠近顾白站立的地方。
    灰暗的云层，碰到这带有温度的光芒，好像很好奇的想要靠上去，可是靠的最近的黑云竟然慢慢化成了雨滴，从空中坠落。
    一滴..两滴..
    雨滴‘嘀嗒’的落在荒芜干裂的土地表面上，很快就被干裂的土地吸收，可是那个声音没有丝毫的放弃。
    “哥哥？”
    太阳一样的光芒越来越大，融化为雨的黑云越来越多。不一会成片的雨，从云层中落下。刚落下的雨被荒芜的土地吸收，后面的雨滴就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的跟上…
    在连绵的雨滴滋润下，干裂的土地好像有了一丝生机。
    顾白在身前僵硬不动的手指轻轻抖了抖。
    薙切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顾白。
    连绵不绝的倾城之雨，浇灌在厨心的世界里，一滴一滴的雨落在顾白的头发上，顾白的肩膀上，顾白的手上，顺着顾白的皮肤，一点一点流下去。
    慢慢的，一些雨滴流到了顾白的心脏处，就顺着顾白的心口，流了进去。
    昏暗中，顾白好像感觉脸上湿湿的，好像是眼泪吗？
    顾白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水滴。
    ‘嘀嗒’又一滴落了下来，顾白用手接住，的确是眼泪。
    从刚才自己试图再次开启修罗之心失败后，顾白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诗心世界的彻底沦陷，让顾白的心停止了跳动。
    从那时起，伴随着停止跳动的心，还有顾白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一一失去了。
    顾白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死去的生命，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光，也没有什么声音。
    第一次见到如此纯粹的黑暗，什么也没有，最可怕的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连自己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思想，空想着。
    时间的流逝，顾白已经没有概念了，在这个绝对黑暗的世界里，一秒，一天，一年，一万年，谁知道过去了多久？
    顾白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发疯，这种黑暗和‘无’的感觉，就好像蚂蚁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着顾白的思想，一点一点啃食着，刚开始很痒，然后很痛，然后习惯了痛，最后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一个完全失去五感的人，拿什么去反抗，不过是瞎想罢了。
    那种孤独越来越凝重，顾白拼命的让自己的大脑转动起来，一但连大脑转动的想法都厌倦了，停止了思想，那顾白就真的如此消失了。
    可是人的思想也会有边界，有底线，有尽头。
    失去了所有外界的接触，顾白能依靠的思想只有自己的回忆和见闻。
    小的时候，母亲和父亲会一起做饭，他们做的饭，顾白总是很挑剔，只是吃一两口，感觉不饿了，就不再吃了。
    慢慢的，顾白长大了一些，在父母的教育下，顾白做的饭已经有了不错的水准。
    顾白参加着一个又一个比赛，在料理的舞台上，那个幼小的身影逐渐高大起来。
    无数胜利和名誉构成了搭建高台的砖瓦，顾白越走越高，尽管表面上保持着修养和礼节，但顾白已经学会了什么是俯视。
    顾白的心里是很爱父母的，每天父母的午餐和晚餐，顾白都会亲自下厨，中华料理少说有几百万道，那就做几百万道料理好了，顾白的内心无比自豪。
    可是此刻，随着一滴眼泪落在了这个回忆里，顾白愣住了。
    在顾白第一天走进厨房，伸手拿过母亲手里的铲子，父亲手里的厨刀，洋洋得意的说“今后的饭我来做吧，爸妈你们累了，交给我。”
    母亲好像哭了，右手捂着嘴，皱着鼻子，一下一下的抽泣。
    父亲叹了口气，用毛巾擦干净上一刻还挥舞着厨刀的手，扶着母亲转身离开了厨房，走之前还不忘回头递给顾白一个鼓励的眼神“加油干，孩子，我们去餐厅等你。”
    顾白突然想起，也许那天晚上，母亲流下的眼泪，不是感动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可以给父母做饭了。而是这个孩子长大了，这就是自己身为母亲，最后一次为他拿起厨刀…
    顾白突然感觉心很痛，很痛。
    母亲掩面拭去的那滴眼泪，隔了这么久远，在失去一切感知后，终于滴落在顾白的心上。
    “妈，我想吃你做的饭了”，顾白留着眼泪，嘴唇微动喃喃着。
    第二滴眼泪，继续落在顾白的思想里。
    这滴眼泪好像带着红豆馅的香甜。
    时间又是同样的一天，地点是顾白此刻身处的薙切蓟家里的厨房。
    一个娇小的身影推开厨房的门，点着脚尖小手用力的搬开冰箱的上层，然后搬来一把凳子，站了上去，眼睛在冰箱里来回扫视着。
    可站在顾白的高度，看的很清楚，冰箱里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