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天下

一烦就懒得再弄了，反正还有那道疤，就像夜涟说得有够狰狞，还很丑恶。让人看第一眼不会再想看第二眼的那种，刚好破坏掉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变得阴森又恐怖。带上很薄的面纱，差不多也能透过来。像是我刚弄好给陈婶看时，吓得她险些掉下马车。~
  
两人都盯着我不吭声，等我回答他们的问题。我耸耸肩，含粒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着唇齿间，"你们那么聪明，不会想不明白吧，这都要问。"~
          
话一出口，换来一阵沉默。似是都在回忆，今儿早下山，本来是炎在领路，走到一个岔路口时，应该向东，那边路口处有他安排好的马车。可我却迳自向西行，他俩纳闷的跟上来，以为我临时想起什么事去办，等到西山脚下，他俩就呆楞住，一辆外观很破旧的马车停在路边，一位粗实的妇人对我挥手。我趁他们没反应过味儿来点了他们的穴道，扔车里就让陈婶飞速离开，变相绑架。~
  
这车里吃的喝的用的，我换的衣服，何时等在这里，目的地何处等等都是陈婶按照小黑帮我送过去的纸单和银量准备的，纸上也特别嘱咐过她不能把这事说出去。小黑回来跟我学，陈婶发了重誓，还对它叩首，我无言很久。信仰这东西，不管在哪里都有人为它吃狂。~
我放下小坛子，对着为我任性行为直扶揉额角的夜涟勾勾手指，不能再吃下去，回头晚饭都没力气啃。他叹息着挪到我身边，知道我不好受般，在我偎过去时，双手揽我入怀。~
"觉得不舒服？吃这么多不管用么？"他边问边体贴地扯过薄毯盖我身上。~
"有点想睡。"我懒懒打个哈欠儿，磨蹭下换个舒服的姿势，轻声笑道："跟怀孕时害喜差不多，能止一时，但不能治一世，大概好久没坐马车，这车又破又不稳，路又颠簸……"~
"什么啊，你哪可能会怀孕，要怀也是……"夜涟似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语一顿，支支吾吾连忙换话："要不、要不换辆好点的马车，稳点里面也舒服。"~
          
"不用换，这个好，不醒目不惹眼。让我习惯下就会没事。"我笑笑摇头，看一眼对面的炎，那样冷冷似若有所思似什么也没想看着我，在对上我眼眸时又像不经心般把眼睛移开。那眸中似是冰天雪地寒冽无情，谁知被冰雪埋没之下的是什么？小听雪说得对，眼睛看到的永远不如心看到的真实。我抓过软枕扔给炎，随口道："不用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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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看看枕头看看我，把它放在背后慢慢靠上去。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需说。~
我闭着眸子假寐，一下想到什么，抬高声音对外面说道："陈婶，你唱的那首山歌再唱一次好不，满好听的，就是那个"南山岭上南山坡／南山坡上唱山歌／唱的红花朵朵开／唱的果树长满坡……""我轻声唱起记下来的歌词。~
"好勒，小姐喜欢俺就唱。"质朴的厚实声音高兴的传来，轻咳几声清清嗓子，在黑幕星光下夜风吹拂下唱起寄托美好生活的无限期望，平实却最真切的寄予：~
  南山岭上南山坡／南山坡上唱山歌~
  
  唱的红花朵朵开／唱的果树长满坡／唱的果树长满坡~ 长满坡~
    
  东坡唱起丰收乐／西坡唱起银水河~
              
  河水匆匆流不断／东坡西坡长稻禾／东坡西坡长稻禾~ 长稻禾~
  …………~
  青山碧水，林间小道，远行途中，山歌嘹亮。车轮滚滚，扬起马鞭，一声吆喝，歌声再起：~
  半坡青松叶不落／地坡红花果树多~
  前坡蜜桃后坡李／千重万殿金银坡／千重万殿金银坡~ 金银坡~
  
  金坡银坡八宝多／羊群滚滚似银河~
  梧桐站在银河岸／手扬鞭哨口唱歌／手扬鞭哨口唱歌~ 口唱歌~
    
  田坡李坡花果坡／绿草青青牛满坡~ 
  南山坡上放声唱／唱得幸福落满坡／唱得幸福落满坡~ 落满坡 
  嘿罗~ 唱得幸福落满坡~ 落满坡   
唱得幸福落满坡么……但愿真能够如此，这世上，有你，有我，有他。不为前尘所扰，不为世间琐困，不为后世烦忧，皆幸福皆幸福……~
三日后，途经一城镇，进去补充食物水源，顺便吃顿正经像样的饭菜，稍作休息。我依言让炎去给风朝传递消息，一张白纸随便几句话语扔给炎，殊不知被放晾三日的风朝看了之后又会做何感想？炎速去速归，半刻也未耽误。~
上车，起程。行行复行行，山水万千重。 
一幕细雨连绵夜，柔风万里明媚天。云影云烟，清风朗月，绿柳丝垂千；笑语凝嫣，鸿啼婉悦，花颤枝儿偏。 
若非这期间意外发生一点小小的插曲，我想我会如初见宽阔大海的孩子那般活蹦乱跳，无琐事，无忧伤，远行之路心悦情愉诉衷肠。而不是此时透过车窗外的阳光望着手里那两张勉强凑到一起皱巴巴成团的银票发呆，嘴里塞满梅子却不觉酸。怨怨地扫他俩一眼，一个半掩着嘴角想笑不敢笑，一个冰着脸无表情看书，但我敢打堵他眼底绝对有笑意。 
纸怕水，银票更怕水。那一夜绵绵细雨马车一角漏水把我的包袱浸个透，所幸他俩波及不多，等发现时早成定局，里面的衣服药物还好说，只是那银票已形同白纸一张，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全换成银子才对。 
"别难过了，这个给你。"夜涟含笑递给我他的私家钱袋，沉甸甸的袋里几张千两银票，些许碎银两。 
"这么多啊。"我掂了掂，分量真重，笑道："你去抢钱庄了吗？"~
      
"不是，"夜涟摇头，似是很怀念的语调轻声道："以前你不是给过我很多吗？那时没用完就留下来没动，这次刚好都带着。现在看来，带出来是对的。"~
  
"那还是你收着吧,太重，懒得拿。"我推了回去，软软趴在车中小茶几上发懒，怀里揣着个枕头，想了想戏笑道："我变丑了，现在又变穷了，你们还会跟着我么？"~
炎手里的书微感一抖，冷道："肆意枉为的后果。"~
    
我一挑眉，"言下之意是我自作自受？"~
      
"炎不敢。车是您选的。"~
"出门在外，别用敬语。要我说多少次。"~
    
"是，小姐。我不敢，车是您选的。 
我咬牙，无力的咬牙，"这不一个意思吗？! 
夜涟扑哧笑出声来，拿出檀木梳子缎带坐到我身边，一下一下轻柔梳理起我胡乱挽着的长发，左右分两股用缎带一圈圈的缠绕起，上挽几扣用六个镶嵌紫晶的发卡扣住，两股合并为一处起束紧，留下些许青丝垂落腰际。梳理好后，他上下看看，满意道："很好看。 
"干嘛在车里还弄成这样，夜里睡觉折起来多麻烦，散着不就好了。"我对着铜镜左晃右看，头发规矩的扎好，那道被黑发隐隐掩着的疤痕清楚映在自己眼里，真不是普通的丑陋！哪里好看？夜涟不会是把这道疤无视掉了吧？ 
"陈婶让我告诉你，傍晚的时候必须经过一座城镇，那时城门会关闭，要在里面过夜才行，转天早上再离开。"夜涟收拾起东西笑道。 
"唔……这样也不错，今晚能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了。"这几日在车里颠得全身难受，就算毯子软枕也不管用，车子本身不减震。一想能睡到舒适的床我马上说道："记着要上房，要上房！一人一间！四间。 
没等夜涟回答，边上冷冷飘来一句："您没钱。"~
第     章 夜半火光
  尚未来得急跨出房门，默立于廊下围在门口里里外外数十人的身影尽收眼底，她们目光无一例外全投向正打着哈欠儿揉着眼睛，刚刚抬起一条腿准备跨过那道被人踢踏得黝黑表层漆划掉所剩无几卷着毛边的木质门槛，披头散发的自己。                                   
             
  我大愕，瞬间后退一大步，反手关门，将那宁可信为梦中的场景拍之门外。力道之大，压迫空气急速流动卷起几道劲风，松垮的衣摆，披落的长黑顺风凌乱的飞舞，又缓慢垂下.
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一只手强力撑住房门，门板被反震得抖了三抖，为首的女人稳步走进来，和蔼可亲冲我一笑，缓声道：“小姐，您可让属下好找。”           
  心底不自觉抽动着，我不敢确信眼前的景像，呆问：“你……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风朝向前一步，我随之后退一步，她见我警戒防备着，手一招，进来四个年青矫健的女子将我围在中间，行动敏捷，无声无息。
“你要干什么？！”戒备的扫一眼那四人，她们行动步调跟炎如出一辙。
     
  “属下什么也不干，只是苦等三日未见小姐踪迹，着实担心您的安危，现如今见您平安无事，当然要保护好您，不能再出任何岔子，那四名侍卫以后会跟着您如影随行，免得您再无故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