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有归期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肖默摸着刘语的脸，毫无底气地说着。
    刘语笑了，痛苦地摇了摇头。
    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连心跳都变得慢了，但她在这一刻却只想看着肖默。
    如果时间能就此停留就好了……
    肖默碰到刘语丝毫不敢用力，可是他真的很想紧紧地抱着刘语，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是这一切，好像都不可能了。
    刘语的眼神一刻都舍不得离开肖默，可是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甚至连戴着氧气罩都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她突然放开了肖默，说到：“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她不想让肖默看到自己难受的样子，也不想肖默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
    她舍不得肖默，舍不得这个世界，可是她要离开了……
    肖默僵住，擦掉刘语的眼泪，说到：“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刘语闭上了眼睛，用自己能使出来的最大力气推开了肖默，“求求你了，走吧。”
    现在的刘语已经成了一个没有心跳的娃娃，可是心房还是剧烈地抽痛。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比生离死别更让人痛苦了吧。
    活着，哪怕有误会也总会有解开的那一天，可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门外的方笙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就立刻推开门进来了，他看到刘语的情绪有些激动，就把肖默拽了出来。
    然后一句话也没说，似乎是在等肖默先开口。
    肖默沉默了这会儿，开口到：“我想把小语带回去。”
    方笙转头看向肖默，问但：“带哪儿去？她能去哪儿？”
    方笙现在只觉得讽刺，肖默要把刘语带回去，带到他和彭霏的家里去……
    肖默像是被方笙一语惊醒了一样，才明白自己在美国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他哪里有能力把刘语带回去，又带到哪里去啊。
    可是，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刘语的生命结束在冷冰冰的病床上吗？
    “你走吧，刘语现在不需要你。”方笙说到。
    肖默已经伤刘语够深了，他不能再允许肖默再伤她一次了。
    也没有机会再让他伤刘语了……
    语罢，方笙进到病房把门关上了，刘语闭着眼睛，眉毛皱成了两条毛毛虫，方笙走过去轻轻帮刘语把眉毛抚平。
    刘语突然特别敏感，睁开了眼睛，望着方笙，眼神里似乎是在求方笙什么事情。
    “渴了吗？”方笙问。
    刘语睁着一对大眼睛，没有给方笙做出一点反应。
    方笙拿棉签沾了水，给刘语打湿了嘴唇，虽然他也不能接受刘语随时都会离开的事实，但他还是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刘语。
    刘语紧抿着嘴唇，拒绝了方笙的所有动作。
    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了，反正都是一个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了，何必再费心思来照顾她呢。
    方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坐到刘语身边，说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也明白。”
    一提到肖默，刘语的心理防线就全部崩塌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我不想离开他……”刘语的话里充满了无奈。
    老天爷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不公平，她不跟肖默在一起了，她跟肖默分手，能不能不要夺走她的生命啊。
    方笙此刻也全是无奈和痛苦，刘语舍不得肖默，可方笙也舍不得她啊……
    刘语脸色惨白，外面的天气由暴雨转变成了晴天，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刘语的脸上，显得更加病态了。
    方笙起身准备去把窗帘拉上，刘语突然伸手拉住了他，虚弱的说到：“带我回家……”
    她累了，想回家了，家里至少还有爸爸妈妈，她现在生命都快完结了，却身在异国，甚至父母都毫不知情。
    方笙愣住了，转头看着刘语，眼里尽是痛苦，他说到：“好，我带你回家。”
    是真的带她回家，方笙帮刘语盖好被子就离开了病房去跟医生商量这件事，在走廊的时候发现肖默已经离开了。
    他来到医生办公室，跟医生说了刘语的情况，医生很理解他们，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生命终结在异国他乡。
    所以医生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小型医疗团队，一路护送他们回国，以防止路上遇到突发状况。
    ……
    肖默来到了刘语出车祸的地方，那里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一点一看不出就在不久前发生过这样一场悲剧。
    肖默站在那里望着那个地方久久没有离开，似乎是在寻找刘语的痕迹。
    到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医生亲口说得那些话，就好像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刘语刚来到身边，就要把她带走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正在经受痛苦也是他，他愿意代替刘语承受这一切不公平的悲剧。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悲剧也俨然已经发生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再继续生活。
    但他已经不敢想象没有刘语的生活他要怎么继续下去了，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刘语，也从未喜欢过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可那又怎样，她还是要离开了……
    所有的美好就好像一瞬间化为了泡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肖默在那里待了很久，才想起来他现在才是最应该陪在刘语身边的人，就算刘语再怎么赶他走，他也应该陪着她。
    哪怕只有最后的一秒钟，他也希望刘语是躺在自己的怀里，而不是冷冰冰的病床上。
    肖默一路跑到了医院，但是到的时候病房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他随手拉住了一个护士，着急地问到：“这个病房的病人呢？”
    护士被吓了一跳，皱了皱眉说到：“刚刚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肖默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一样，突然紧张起来。
    护士赶紧甩开肖默离开了。
    肖默冲到医生办公室，质问到：“你们怎么能让她出院呢，出了事你们负责吗？”
    医生很淡定，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件事，他说到：“病人自己要求的。”
    肖默抓住了医生的衣领，丧失了理智，怒吼到：“她的情况你不清楚吗？能出院吗！”
    医生皱了皱眉，说到：“这里是医院，请您安静。”
    肖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放开了医生，可是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同意让刘语出院。
    等肖默冷静了，医生才告诉了他原因，肖默想都没想就冲出了医院，叫了辆出租车到了机场。
    这前前后后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是因为半路他直接把出租车司机赶下了车，自己开车一路超速到了机场。
    但他不知道的是方笙他们坐的是私人飞机，因为要随时确保刘语的身体状况，所以不敢有半点马虎。
    肖默在机场找了整整一圈也没有看到他们人影，最后无奈只好动用私人关系查了航班记录，才发现并没有他们的记录。
    肖默给方笙打了电话，但刘语说过不要告诉肖默，所以他就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肖默急得想打人，就直接订了最近一班航班的机票，准备直接回国去找他们。
    ……
    尽管一路上都有医生陪同，还是出现了一些突发状况，在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氧气瓶突然没有氧气了，这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了。
    刘语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体征表也一直呈下降趋势。
    在大家都着急想对策的时候，方笙直接拔掉了刘语的氧气管，自己凑了过去，人工给刘语输送氧气。
    这个方法在医学上是不科学的，也从未有人这样做过，但这是方笙在集训营里学到的急救措施，必要的时候真的可以救人一命。
    刘语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体征表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好在飞机很快就落地了，医生联系好了当地的医院，送来了氧气瓶，刘语才勉强从死神手里暂时逃了回来。
    一到医院，医生就首先给刘语做了个全身检查，才把她移到了普通平房。
    医生们都很意外竟有这种惊人的事情发生，刘语竟然凭着最后一口气，从国外撑到了回国，并且情况还在慢慢好转。
    医生们交接好了刘语的治疗工作，只要有希望他们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而且刘语真的算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在已经被上帝判了死刑之后，竟还凭着毅力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看到渐渐平稳的生命体征，医生们大为震惊，方笙也松了口气。
    “医生，她现在是不是……不会死了？”方笙第一次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只是因为即将面对死亡的是刘语。
    医生笑了笑，说到：“恐怕是老天爷还不想收她吧。”
    这句玩笑话已经说明了一切，上天终于放过了刘语一回。
    只是因为一路上颠簸了太久，医生给刘语打了安神药，现在正在熟睡。
    方笙看着安静睡觉的刘语，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仅仅几个小时，他们以为要经历一场生离死别，却又突然恢复如常了。
    没有人离开，也不会有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