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你,温暖我

2 第 2 章 男人与萝卜


望着墙上的刻痕,六个“正”字,那天的审问之后,整整过了一个月。
    秦域没有再来,好像根本忘记我这个人。他静,反倒轮到我动,我开始不安,生怕哪天他突然冲进来,手起刀落,结果了我的生生性命。从他一个月前对我的反应看,他信了我的话,所以发现上当,毫无疑问,将会无比暴怒,其结果就是我命丧当场,或者,生不如死。
    事到如今,只有两种结果,生与死,只是,这等待的时间,未免太长。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这漫长的等待,甚至让我没志气地想到,如果上天真的不放过我,在五年之后,我好不容易上岸,没来得及甩去身上的水与冷意时,再次伸出命运之手,推我下水,这一次,再无侥幸,沉入水底,窒息而亡,那么除了临死前品尝那一份苦涩大餐,我别无他法。唯一的希望,就是好歹别死在牢中。
    怕了囚牢,真的怕了,一如五年前,父亲因储君之争而受株连,先帝下旨查抄殷府,我的父亲,从煌煌一时的江南豪绅,变成了一无所有的阶下囚,作为他的女儿,祸从天降,避无可避。还记得在牢里呆的那半年,半年,我只学到一件事:绝望,是可以杀得死人的。
    那是人生中最灰暗的半年,半年之后,我被充入后宫为奴。
    听起来似乎有些凄美,做的事儿却远非如此。冬天,雪下得厚了,僻静点儿的地方,地面渐渐积了一层厚冰,我和那些同样是待罪之身的女子,由粗使太监领着,一起凿冰,只为皇上或哪位娘娘兴之所至,游玩至此,不至为冰雪所阻,败兴而归。深冬时分,天上还不断飘旋鹅毛大雪,十指暴露在干冷的空气中,寒风一吹,几欲根根冻掉,更何堪握着凿锤,紧尽仅有的一丝维持生命的气力挥舞锤头,对抗坚冰之固。每使一下力,都要禁不住虚脱一次,耳边奇妙地充满了声声虫鸣,也许是幻觉,让我觉得身在盛夏,周围不冷,一点儿也不冷。每到连虚脱的力气也没有了,我便会抬首,望着头顶的腊梅,冷香凝结,像极了我家花园里的那株老梅,树杆子也有碗口粗了呢。
    柔荑早肿了,红彤彤,活像浸血的馒头,冻疮爬满了曾经白嫩的肌肤,稍稍一动,立即裂开,鲜血变成了最不值钱的玩意儿,长流不止。我以为我早已绝望,却不想还有更绝望的,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我伏在冰上大哭,鼻尖充斥着冰雪和腊梅混合的清冷香气。
    一双脚,精致而讲究的长靴,一片衣衫的下摆,突然印入眼帘,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高璟,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得势的皇子,只是怔怔地抬起头,无助地望着他。
    他真好看,英俊挺拔,身后是灰色的巨大的天幕,活像戏台上的天神,正当我手足无措之时,他一笑,俯下身子,轻轻地道:“殷凰。”
    除了父亲,没有人这样叫过我的名字,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是为了这彻骨的寒冷,还是即将到来的巨大的未知。
    “令尊曾有恩于我,他的女儿,我不会见死不救。”他的手伸在我的眼前,还是那样轻柔的语调,仿佛怕激起屋角的飞雪:“跟我走吧。”
    他拯救了我,很完全,很彻底,也救了我的父亲,朝堂上向他的父皇求情,使他免于一死,只是父亲的身体却在这次家门浩劫中溃塌,像座年久失修的房子。父亲卧床不起,神智不清,高璟派人照顾,而我,为感念他大恩大德,以身相许。
    “皇后娘娘总是那么悠然。”锁头发出的响动后,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再一次从背后冒出。
    我鸡皮乍起,突然有瞬间的软弱,不去面对早已注定的事实——他一定发现我是消遣他,那张脸该有多狰狞?还是不回头看的好。
    “怎么,没做亏心事,却怕鬼敲门?”秦域淡淡地,像一早就在这里,看穿了我的一举一动。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只得回头朝他看去。平静的面色,真正算的上悠然的神态,靠在囚栏上,这样的举动,有些孩子气。是他太会掩饰真实的想法,还是我眼睛出了问题?发现被耍,不是该雷霆之怒,气得撕碎我吗?
    “既然知道高璟在哪儿,应该也知道他去苗疆,不知为了谈判吧。”他看着我,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听得我越发糊涂,难道高璟真的在苗疆?这都是哪跟哪啊,随口一说,居然一语中第?秦域的手下不是饭桶,他们确定高璟在苗疆,他就是在……可是,为什么他在那儿?事先竟未向我透漏只言片语,我诧异,诧异到顾不得开口。
    “现在是上午,到狱卒给你送饭的时候,如果你还不说……”他略做停顿,只是笑。
    这下害到高璟了,希望秦域的人没有调查到他的目的,我垂了头,开始再一次的编造工程:“我不知道呀,什么都不知道。”
    他走近,伸手,我被轻松地拎了起来,身为皇后,受到如此羞辱,实为不幸。我挣扎着,企图掰开他的手,谁知铁铸一般,自个儿的手指头都酸了,也无法撼其分毫,唯有不住喘息。想佯作脆弱,不想话一出口,不用演技,哭腔那叫个天然:“你放手,你要干什么,放手……”当然不会放手,老鹰抓到小鸡,怎会松爪?他离我那么近,口中热气甚至扑到我脸上,痒痒的,笑声似乎也伸出了无数小小的触角:“急了?怎么不咬?”咬你脏我的嘴,再说一咬,我岂不大失风范,成了那个什么,我狠狠瞪着他:“少废话,要杀就杀!”他笑容依旧:“杀你?多可惜,我还没玩儿呢,少不得让你的刚烈多点儿利用率。”
    气死我也,二十三岁高龄的我,贵为皇后,居然被一个同龄的小屁孩玩弄与鼓掌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想死。想活,就得付出代价,话说这世间,什么没有代价?
    “皇后娘娘大概忘了自己是个女人,身为女子,若是被一群禽兽糟蹋,该有多不幸,这种滋味,您能够事先体验到么?”他一笑,放下我,示意外边:“那里,正好有一群禽兽。”
    哼,当我是清纯玉女吗?若是五年前,我还真能吓得痛哭当堂,他再假惺惺放一群禽兽进来,也许还能尿了裤子。时过境迁,老娘已经不是当年那冰清玉洁的傻女了,无非就是男女间的那点事儿,吓唬谁呢?
    “别,别,我说……他要联合苗王世子,鼓动他位,成功之后,待时机成熟,联手北攻,平分……平分你的江山。”我忍着恶心,啜啜泣泣。
    头顶之上静了一会儿,方听秦域嘀咕:“倒是有板有眼,只是不知真假。据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夸赞我的美貌?好吧,收下。我别过头,看他的影子:“我哪敢骗你……”
    “但愿。”他忽而厉声叱道:“抬头!”
    我通身一震,心道不好,难道被他看出马脚?下意识抬首,下巴骤然剧痛,原来是被他捏在了手里,他用劲,我可怜的下巴立即像碎了一样,钻心地疼,泪水是本能地涌出的:“我没骗你,真的没骗你!”他狞笑,脸凑了过来,我一阵窒息,还没分辨出他下一步的举动,双唇忽而被压,柔软而潮湿的触感令我全身僵硬,眼瞪如铃——该死的,他又一次吃了我的豆腐!
    “真脏,也许我该把你洗白白,咦?对,就像刚拔出土的萝卜。”他笑嘻嘻,揉揉我的下巴,直起身子,掉头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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