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体还是我的吗?她常常会有这样的疑问。小时候母亲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任意地暴打。想起狂魔在自己肌肤上的淫乱行为,她更加憎恨自己的身体。
她浸泡在水里,又抽了一根又一根烟。烟雾和水气相互混淆。
她觉得这个迷离的世界很好,她爱上这样的世界。
她抬起眼皮,看到化妆架上有一把她喜欢的瑞士军刀。
她曾经用这把军刀在自个身上比划过很多次,一次次都以犹豫告终。
她又把这把刀拿在手里把玩着,放在身上的各个部位比划着,然后把刀锋口搁置在手腕上良久……
是一种钝重的沉闷的声响,她看到红色的液体奔涌而出,她的头突然倾斜。黑暗中她缓慢地转过脸来。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一丝说不出的喜悦!她重看看镜中的自己,轻声地对自己说,你在干什么?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The wind took my heart away
The wind took my heart away
出差回来总要开一个汇报会议,百里奚交待过野露今天早晨十点钟开会,可是与会的人都到齐了,惟有野露未到。打手机关机。
百里奚心急如焚,领导们脸上都露出不悦的神色。万般无奈,百里奚只好一个人汇报了他们俩在杭州的所有工作。
百里奚以为,野露可能太累了,在家睡过头了,中午肯定能到单位上班,可是午餐时间都到了,仍然没有她的影子。
一连好几天,野露像外星人一样突然从这个星球上消失了。领导已经发下命令,如果她这周还不来上班,并且没有任何消息的话,就当作自动离职处理。
百里奚问了很多与野露较好的同事,想知道她家住在那个方向,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被当作自动辞职处理了。百里奚心都破碎了。他跟领导求过情,几乎是用他的全部解数都未能说服领导挽留一个不说一句话就无故消失的职员。
他一个人在野露办过公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听到肚子里发出恐怖的声音。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毛绒玩具。他把玩具一个个拎到眼前看着然后一边轻轻的笑。他的爱情对她并不重要。可是她对他很重要。他渴望照顾她,给她心灵上的爱抚。
一个个眼前晃动的毛绒玩具,无法平息他内心里的恐惧。
和她从飞机场分离的那一个夜晚,她说,我走了。百里奚说我送你,她说谢谢不用。
在空荡荡的深夜的机场大厅里,他看到她单薄的身影孑然独行在夜幕中,然后她的身子钻进TAXI,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他以为明天早晨就可以在会议室里再见到她。
他闭上眼睛。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才确信她已经不在了,这个办公桌前将有别人代替野露坐到这儿。
没有人带来野露的任何消息。他从她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突然感觉到寒冷。他渴盼她的消息。他说,你在哪?在哪?他的眼睛下面有一道红色的伤疤。是刚才绝望地手舞足蹈时自个抓破的。
第二部分第14节 痛苦的呐喊
他重又回到她的办公室,开始在她的抽屉里翻寻,他一定要找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对她太不了解了。
忽然,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手写日记本。他的心猛烈地狂跳着,他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扉页。
他不管那么多了,他把日记本揣在兜里,然后回到办公室放在电脑包里一起带回家了。
还是一个烟灰缸,一支又一支烟,不需要灯光,黑暗中一星红色的火光,在强烈的白炽灯下,百里奚坐在躺椅上,裸脚翘到另一只椅子上。四周静得吓人。他的手里正握着野露的日记本。
日记本在他看来既陌生又熟悉。他从日记本的扉页上闻到了和野露身上一样的淡淡的檀香味。他翻开第一页,是摘抄了一段澳大利亚女诗人朱迪丝•赖特的诗:
沉默是我将站在上面的岩石。
那在呼吸和呼吸之间的沉默,
它可能就是--现在还不是--死亡。
看到"死亡"两个字,百里奚的心被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他接着往下看:
2003年6月1日害怕天放亮,害怕看到初升的太阳。有谁喜欢黑暗?有谁不渴望明媚的阳光?然而,我是!每当太阳升起,把它肆无忌惮的光线射进我的床头时,我在睁眼的一刹那总会倍感恐惧。
我曾千百次地追寻你,你在哪里在哪里?我的父亲。
2003年6月5日我还在寻找,寻找我梦中的温馨家园。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温柔地唤我的乳名。可是,现实,我的爸爸在哪里?在哪里?我从哪里来,从妈妈的肚子中来?
2003年6月7日雨后的天空到处都是清新爽朗!然而雨会淋湿每一个没有房檐遮拦的角落,我的心没有庇护所,我总被淋个湿透!
2003年6月10日我认识了他,一个父亲一样的男人。我不知道我爱他了。
爱如何?不爱又如何?为不爱的似是而非,不爱烦于爱的纠缠!
2003年6月13日爱、爱……他爱我吗?一厢情愿的爱多么痛苦呀。我渴望归属感,渴望有一个温暖的港湾让我呆,有个坚实的臂膀让我靠。
漂泊、漂泊,飘到何处我才会停泊?
百里奚合上日记本的扉页,放在鼻子上闻了又闻。闭上眼睛他仿佛又看到她的身影和那高频率左右摆动的滚圆滚圆的臀部。她是鲜活的,她的内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痛苦的呐喊。
他又想起初见她时,那双凄迷的眼睛,原来这样的凄迷里就蕴含着这么多她对父亲的渴望、对爱情的渴求。
她是一个多么需要爱的女孩呀。百里奚掐掉一根烟的时候,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难道她要的爱,我不能给她吗?我不够成熟?不够有魅力?
他又抽出一根烟点燃,让悠悠的烟雾弥漫着他的痛苦和恐惧。
他又翻开日记本,在狠命地寻找她的现实踪迹,她的家在哪里。这才是他目前的当务之急。
终于他在日记本的末页上找到了一个地址。他决定现在就去找她,照着这个地址。他把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中。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满脸憔悴的妇人。
"野露在家吗?"百里奚没有掩饰自己的焦急。
妇人闪开给他让了一条道,她虽然没有明确说在不在,但是她的身体语言告诉他,这里确实是野露的家,至于她在不在家是另外一回事。
百里奚毫不客气地进到屋里。
他看到鞋架上一双红艳艳的凉鞋,虽然艳丽,却抵挡不住它在鞋架上孤独的命运。百里奚在杭州看到过这双鞋,是野露在西湖跑步的时候,从脚上脱下来提在手里,当时他更多专著于她滚圆滚圆的臀部,没有认真留意她手上的这双鞋。
当百里奚问那妇人野露在不在的时候,妇人莫名地啜泣起来,弄得百里奚不知所措,同时另一种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他焦急地跑到她跟前,让她立即告诉他野露在哪里。
而妇人却在很长时间的啜泣后,才用哭腔告诉百里奚,野露此时在人民医院。百里奚又想再问野露在医院干什么时,但是看到妇人无助的样子就不再询问了,没有告别就拉开房门冲出了胡同,匆匆拦了一辆TAXI往人民医院赶去。
第二部分第15节 空洞和凄迷
在医院洁白的房间里,他面对她,她手里绑着白色绷带,面容是那种死白死白。大大的眼睛,空洞而凄迷。
他把手指放到她的额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听到自己的心跳。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恐惧。他问她,现在好点了没有。她强装起笑容,说灵魂和身体是脱臼的。所以好了和没有好是没有区别的。
我给你买点吃的去,当他再次面对野露的眼睛的时候,他慌乱地说了这句话。她的眼神令他慌乱。
想吃点什么?他期望用这样的话掩盖他内心里的恐惧不安。
野露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野露看着他说,眼神还是空洞和凄迷。
"别这么说,我说过你可以把我当成避风港,虽然你不怎么喜欢我这样的避风港,可是我的臂膀还是可以依靠的。"百里奚说着拉起袖子向野露袒露自己肌肉结实的臂膀。
野露终于笑了,笑得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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