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鸣渊

    付一川看了看殷灵玥和莫渊，开始娓娓道来。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们说过，我和我妻子相遇的时候，是在一个破庙里面，当时的她衣衫褴褛，很是狼狈，明显是逃家出来的，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被家里派出来的人抓住了，正要被带回去，我当时并不想多管闲事，可不知怎么的，当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我的时候，我却动摇了。”
    “我救下她之后，却又迷惘了，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怎么办，我觉得我救下她本就是多管闲事了，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就想着把她甩掉算了。”
    “但是甩掉她对我来说，比救下她要难得多，她明明对我怕得要命，却还是紧紧的跟在我身边，甚至大胆的挽住了我的胳膊，印象里除了师父和师娘，还没有人和我这样亲密的接触过。”
    “一直到后面我们成亲，有了小米，我都没有想过要去过问她的家人，了解当初她为什么会逃家？她也从未向我提及她的过往，甚至连她家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们过着平淡而安逸的生活，没有人打扰，久而久之就安于现状了。”
    “一直到我挑战当时的第一剑侠方宏前辈的前夕，她表现得很异常，问了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是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着第二天的比试，即便是觉得她很奇怪，也没有多做深究。”
    “我离开的时候，她站在门口送我，当时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停的抹着眼泪，我看着心疼，只道是她担心我会受伤，所以难受，我只想着不过一天的时间，我很快就会回来陪她，况且，我怕多看她一眼，我便会舍不得离开了，所以那天，我走得干脆利落，甚至都没有替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痕。”
    “那一场比试是我这辈子打得最艰难的一场对决，方宏前辈不愧是剑侠榜第一的剑客，他的剑术出神入化，我应付得很是吃力，即便是无比艰难，最后我还是胜利了，胜利的原因更是可笑，因为我们足足打了五天，他败给了我，不是剑术上的，而是因为体力，毕竟，我年轻，他迟暮，我得到了第一剑侠的称号，却赢得那样的憋屈。”
    “比起那个没有一点成就感的第一剑侠称号，更让我难受的是，我的妻子和女儿失踪了！”
    “他们说会在那个小木屋等我回去的，可是我回去的时候，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想起妻子说过，阳城是她的故乡，如果我会来看不到她们，就去阳城找她们。”
    “我一刻也没有耽搁，便马不停蹄的赶往阳城，然而在前往阳城的路上，我就看到她和小米的尸体，小米的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被随意的丢弃在了河边，而我的妻子，她衣不蔽体的躺在地上，身上满是青紫的痕迹，遍布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格外的刺眼。”
    “她被人凌辱了！我的妻子就那样被人糟蹋了，她那样怕疼的人，全身都是被人虐待的痕迹，脸上还有三道长长的疤痕，手腕和脚踝上都有捆绑的痕迹，我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个欺凌我妻子的人千刀万剐！”
    当初的场景是付一川这辈子最想忘记却没法忘记的，女儿冰冷的尸体，妻子惨烈的模样，像是噩梦一样缠绕着付一川，每天晚上都会化作一把利刃，一下一下的戳着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我的妻子是自杀的，用的是我送给她防身的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地上流了很大的一滩血，她就那样绝望的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的流逝，直到死亡，她都没有等到我。”
    “我守着她和女儿的尸体整整三天，三天后，我亲自埋葬了他们，我知道，如果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报仇，为了寻找仇人，我亲自把自己送进了地狱，不管是谁，只要能帮我的，要做什么都可以，从一代剑侠到第一杀手，我的一生是那样的失败。”
    “只是人海茫茫，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要找一个仇人谈何容易，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过渺小，必须得借助强大的力量，所以我甘愿成为常沪的利刃，因为他能帮我，也愿意帮我。”
    “只不过，常沪他失败了，摆在了你们两个小家伙手里，没有了常沪，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和你们分别之后，我就想着会阳城看看，至少看看我妻子长大的地方。”
    “最讽刺的是，我一直苦苦追寻的仇人，竟然就在阳城！我根本就想不到，那个郑家三少，根本就是个畜生，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我妻子，他对我妻子有着一种变态的占有欲。”
    “当初离家为了讨好郑家，将我妻子当做礼物送给了郑家，由此换取了不少好处，只不过在婚礼之前，我妻子逃了，后面才遇到我，一直到我们在一起生活的那几年，郑家和离家从未放弃过要抓回我的妻子，只是我们隐居在村落里，他们一直找不到罢了。”
    “如果不是我重新回到江湖上，挑战各大剑侠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他们也不会发现我和我妻子，我去挑战方宏前辈的前夕，我妻子就已经知道郑家和离家来了，正满城的寻找她，她自知逃不掉了，才会那样一反常态的问我，如果我没有离开，如果……她就不会……”
    “我最该恨得人，其实是我自己！是我的执念，害死了她！”
    “我想过了要了此残生，但是在这之前，郑家和离家必须去死，离家除了到追云山庄参加生辰宴的家主和大少爷，其余人都下地狱去了，至于郑家，郑家家主死了，郑家三少死了，我终于大仇得报，就算是现在去死，也没有遗憾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付一川明显透支得很厉害，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殷灵玥这时候才插上话：“前辈，你其实并不想死，你的求生意志特别强烈，不然的话，你不会坚持到现在，毕竟你身上的伤，足以要了你的命。”
    “小丫头，你说得对，我还不想死，离家家主和离家大少未死，报仇就还算不得成功，而且，比起痛痛快快的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才能更好的赎罪，如果连我都死了，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记得离枫和小米了，没有人给她们清理坟头上的草，也没有人去给她们上香。”
    付一川看得很明白，对他来说，却是活着，才是真正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