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军分区在阳原建立了抗日民主政权,获得了阳原人民的拥护,参军纳粮无不踊跃。军分区的声势大振,军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梦生等人被王潼、连柱和冯满林迎入城,对军分区的巨大变化欢欣鼓舞。来到司令部的会客室,王潼拉着梦生的手说:“梦生啊!你这次来是有任务还是专程看望老朋友们来的?”
连柱抢先答话:“大哥当然是来看我们的!”
梦生笑道:“当然了,许久没一起聚聚,挺想你们的!”说着将柏延的照片交给连柱。
连柱接了照片左看右端详,边啧啧有声地亲着边嘟囔:“想死爸爸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冯满林道:“如果梦生是专程看老伙计来的,那咱们也要尽尽心,现在阳原地庶人豊招待些酒菜还是不成问题的!”
褚岳任大笑道:“好啊!这次一定要跟连柱哥哥喝出个高低来!”
连柱仔细收起照片,笑道:“你小总不服气,好!这次要喝得你心服口服!”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酒宴上热热闹闹,但是众人斟酒的时候梦生发觉王潼和冯满林杯却不是酒。只有连柱一人陪酒。梦生转念想,目前阳原东、北方向有涿鹿、大同日军虎视眈眈;西有147师蠢蠢欲动,整个阳原八路军一直枕戈待旦,没有一刻敢松懈,一定是怕出现紧急情况王潼和冯满林才不喝酒的。
想到这里,梦生释然,欢快地畅饮起来。王潼和冯满林则以茶代酒频频相劝。
酒至半酣,一名参谋急匆匆地跑进来与王潼耳语几句,王潼脸色变了数变,悄悄向冯满林使个眼色,两人向众人解释县政府有事相邀,并无大事,要众人继续喝酒,而后告辞离去。
两人一走,梦生问已微醉的连柱:“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两个怎么鬼鬼祟祟的?”
连柱欲言又止,梦生一再追问,才道出实情。
原来,自从吴强和钱虎叛逃到147师后,被汤胖委任为别动队的正副队长,专事和晋北军分区作对,为了邀功请赏几次带领偷袭阳原县境内的粮草囤积地,放火烧毁粮草,还杀害了不少地方干部。军分区收到消息,吴强和钱虎今天要袭击靠近县境的一处补给站,王潼已经派大部队前去设伏,争取将吴强、钱虎及其别动队消灭掉。但是正巧今日梦生前来看望,王潼不忍扫梦生的兴,便没有告诉梦生,只交待连柱陪好他们。
连柱醉意呈现,笑道:“怕是现在已经将吴强和钱虎这个两王八蛋抓来了!”
梦生沉吟片刻,看出王潼和冯满林走的有些慌张,大概情况有变。在梦生心里自己始终是晋北军分区的一份,便有些坐不住,让褚岳任、郎旭留下继续喝酒,自己则去找王潼询问。
来到作战室,王潼脸色铁青,冯满林也是一脸的愤恨。两人见梦生进来,又都转了笑脸。
王潼强笑道:“是不是连柱自己先把自己灌醉了?没陪好你……”
梦生锤了王潼肩膀一拳,笑骂道:“你小也长了本事,军分区里的事情对我还保密!”
冯满林道:“王潼也是好心,你的事情多,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望我们,怎么能再让你跟着操心呢!”
梦生笑了笑,对王潼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吴强让你吃亏了?”
王潼叹了口气,拉着梦生坐下,说道:“我们得到情报,说吴强的别动队要袭击补给站,我们就派了一团在夜里悄悄去埋伏,没想到这个王八蛋竟声东击西,没有去补给站而是袭击了我们的一处救护所!”
冯满林低沉地说:“杀死了两名大夫和十几个伤员……”
梦生怒火上顶,却有强自压住,问道:“吴强这个别动队在什么地方?”
王潼知道梦生意思,说:“在147师的师部附近,147师和日寇沆瀣一气,联手防御,我们目前还没有进攻他们的实力。”
“我来阳原的事情,吴强会不会知道呢?”梦生沉思片刻问道。
王潼说:“阳原县城人多眼杂,难免有特务混在其,有几个人疑点很重,但是没有证据就暂时没抓起来,你来的消息普通百姓不会注意,但是特务一定知道,说不定这份情报已经在吴强的案头了!”
听王潼如是说,一个计划在梦生脑形成了。
转天一大清早,军分区机关炊事班的老刘照例来到菜市场,熟识的商贩见到他便打招呼,虽然老刘很少买精细菜,价钱上也斤斤计较,但总归是八路军,生意人自然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
今天老刘一反常态,站到了卖肉的案板前,老刘豪气干云地对肉贩说:“小耿,来几斤上好的前槽!”
小耿笑嘻嘻地问:“刘班长,今天是咋回事,怎么舍得买前槽?莫不是八路军又打了日本人的秋风了?”
老刘大声说:“咱们每天都打日本人的!可不能每天都吃肉啊!偶尔改善改善伙食嘛!”
小耿一面麻利地用屠宰刀削着肉一面随口问道:“你们不是半个月改善一次伙食嘛!今儿怎么了?要上前线打大仗了?”
老刘压低声音说:“昨天来的李司令今天吃过午饭要走,首长要给他送行,能不吃点儿好的嘛!”
“就是以前咱们阳原的大英雄,八路军以前的李司令?”小耿将切好的猪肉放到了称上。
“是啊!”多嘴的老刘神秘地说,“听说他要回俺们五台山根据地看孩去,他的孩出生以后他还没见过呢!”
“哦!”小耿又从案板上挑起一截大肠,“这个送给您老喝酒!”
“这怎么使得?”老刘推辞一番,小耿着实热情,便收下,只照着肉价付了钱。
李梦生午饭后要回晋察冀军区的消息没出两个小时就被吴强知道了。
在147师的师部里,师长汤胖听完吴强的汇报,扬了扬短粗的眉毛,说:“李梦生去五台山所经之路尽是三不管的地带,正好趁此机会收拾掉他!”
吴强恶狠狠地说:“李梦生是自寻死路!今天一定提了他的脑袋来见师长!”
身边的钱虎却有些不满:“李梦生也没亏欠你,你怎么一上来就要人命?!”
吴强对钱虎瞪起眼睛,喝道:“你懂个屁!一入的门,就被换了个人,他不是你以前的大哥了!他现在只想着共你的产、要你的命!”
钱虎参加八路军没几天就跟着吴强叛逃了,还不太明白的事情,喏喏地说:“他对你还是有恩的……”
汤师长打断两人的争执,说:“你们两个人从八路军投奔到,虽然做了几件漂亮活,但终究是小打小闹,现在部队里有人看你们不顺眼,说你们投奔过来也没什么见面礼,一来就做了队长,他们不服气。我始终为你们两个人顶着,这一次,你们如果能将李梦生抓来,不论死活,也能在这里站住脚!我也好为你们说话!”
吴强和钱虎站直了身,诚惶诚恐地说:“谢谢师长栽培,我们一定为师长争口气!”
汤胖挥挥手:“事不宜迟,快去准备吧!抓到了李梦生官升三级!每人一千大洋!”
……
十余匹骏马奔驰在晋北平原上,身后掀起了阵阵尘烟。梦生一马当先,郎旭在间,褚岳任在后,其余十名护送的战士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虽然是深秋,但这无遮无拦的平原上仍然让人感到灼热。
梦生出来前已经算计好,这条通往军区的路上多是平原,没有隐藏兵力的可能。只有一处青冥岭和大明洞可以设埋伏。刚刚平安地过了青冥岭,吴强也只有在大明洞耍点花样了,再说大明洞离147师的防区很近,比较适合设伏。
为了不被打黑枪,这一路人马一直快速疾驰,眼看快要到大明洞了。大明洞其实不是洞,只是两个小山包之间的夹缝,两个山包上怪石嶙峋行不得马,绕道又远了些,所以行路的人都从大明洞穿过去。
褚岳任和身后十名战士紧握缰绳的手都捏出了汗,这是一个以身诱敌之计,当时王潼、连柱和冯满林并不同意这个计划,褚岳任也认为太危险。连柱甚至提出来找个替身冒充梦生,但是都被梦生否定了,吴强跟随梦生多年岂能分辨不出?
王潼千般阻拦没有效果,便黑下脸说自己是军分区的最高首长,梦生只是客人,没有权力调动晋北军分区的部属。
但是梦生竟拿出了特情局的秘密证件,王潼见到上面鲜红的印章和领导人的亲笔签名立时软了语气,哀求梦生不要涉险。梦生又把计划详尽的分析给众人听,最后才勉强获得通过。但是王潼非要再加上十名战士做护卫,梦生只得同意了。
快马驰到大明洞前,却见隘口处几辆装着满满稻草的大马车正慢吞吞的顺序通过山缝。梦生命队伍放缓了速度,等大车先过去。
大车过了大明洞直到走出了视线梦生依然没有要穿过去的意思,反而下了马,让马休息,并且疑心病重仔细打量着前面的两座小山,时而跟褚岳任偷偷说着什么,时而又似丈量着什么来回来去的从一头走向另一头,丝毫不肯停下休息。直到几十分钟后才翻身上马准备穿过大明洞。
两座小山上,分别由吴强和钱虎各带领二十名别动队员埋伏着。他们焦急地等候梦生他们走进山缝。只要梦生的马队一进山缝便直接用手榴弹招呼,这是吴强下的命令,他要直接将李梦生置于死地。不是对梦生有多大的仇恨,而是心虚和愧疚使他心态极端不正常,不敢留下梦生的活口。
吴强在杂草遮挡的阴暗处焦急地等待梦生进入自己的圈套,但是瞧见梦生始终不进山缝,而且李梦生做的那些奇怪的行为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不觉有些惶然。想到这么多年跟随梦生,梦生深沉的城府常常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而且从来没做过任何孟浪的事情,心渐渐沉了下去,暗暗后悔急着提李梦生的脑袋邀功却没认清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刚才过的那一队拉稻草的大车就惊得他一身冷汗,仔细观察车夫的一举一动才认定不是八路军乔装的。而这种观察细节见微知著的方法还是在李梦生身边时学习到的。
卧伏在杂草和乱石的滋味并不好受,强忍了多时,终于见到梦生这一队人上了马,正不徐不疾地走向山缝。吴强眼放毒光,暗自一声冷笑:“还不是着了我的道!”
吴强四处瞅瞅,用眼色指挥着部下悄悄拉开手雷的保险销,这是日军支援147师的武器,用来打击八路军的。正好派上用场,日本人的手雷是瓜瓣雷,爆炸后可以炸成四十多瓣,杀伤力惊人,比起的只能炸成十来瓣的手榴弹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梦生骑马来到山缝前,勒紧马缰,又一次停了下来。吴强真真切切地看到梦生满脸笑意的朝着自己隐蔽的方向望来。吴强心一哆嗦,顺着脊背又升上一阵寒凉。不!这阵凉是带着痛意的,就像刺刀接近肉皮的那种锥心的锐利。吴强向后试探着挺了挺后背,果然!
吴强举起双手,慢慢站起来转过身,一把寒光闪闪的枪刺正顶在他胸前。他的二十个部下每个人也都有人‘照顾’着。
“那些大车果真藏着八路军,从背后迂回偷袭自己!李梦生在山口做的那些动作只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以便让自己不注意身后的偷袭!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成败都在这个小自己几岁的李梦生身上?难道这就是冥冥注定的命运?难道我只是为了给李梦生表现他仁慈、智慧而存在的?”吴强心哀叹道。
梦生心情复杂地看着被押下山的吴强,另一座小山上的钱虎和别动队队员也被推搡着走了下来。
梦生骑在马上有些气势凌人,但他却不想下马。面对梦生咄咄逼人的目光,吴强开始战抖起来,已经陷得太深了,杀了那么多八路军和地方干部,用的话叫做‘双手沾满人民的鲜血’是属于罪大恶极的。吴强在梦生脸上恍惚看到了一丝笑意,这是嘲讽和怜悯的微笑,虽然梦生脸色铁青,并没有丝毫的笑意。
梦生想要问这个跟随自己十几年的老战友,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但又忽然说不出什么。
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吴强冲梦生咧咧嘴,嘶哑着说:“你又赢了!”忽而又提高声调,暴怒地吼道:“为什么我总是个失败者!”
他身后的战士见他有些狂躁不由得将刺刀抵近了一些,没想到的是,吴强吼完竟将身使劲向后靠去……
吴强低头看着穿透到胸前刺刀,惨笑着……
梦生急忙跳下马,扶住了吴强,吴强睁开失神的眼睛,微弱却真诚地说:“梦生,对,对不起……”
战士慌了手脚,下意识的将刺刀拔了出来。吴强头一歪,倒在梦生的怀里,嘴角挂着一丝解脱后轻松的笑意。
梦生将吴强埋在了小山上,默默地在坟前站了一会儿。
回到阳原县城,没有欢庆和得胜的喜悦。王潼、连柱、冯满林和褚岳任的心情与梦生是相同的。钱虎和四十个别动队队员被县委的同志押走了,他们要经过公审大会才会被枪毙。现在的阳原县委书记是小秀,接收俘虏的时候和梦生相见,梦生惊奇的是小秀的肚竟然微微隆起,分明是已经怀孕的迹象。
而看着小秀幸福微笑的竟是冯满林冯大哥!梦生趁着交接俘虏的少许混乱,将小秀拉到一旁,指着她的肚问道:“小秀,你这是……”
小秀微微笑道:“老冯没跟你说么?我们结婚了!”
梦生像是松了口气,冯大哥仁厚忠义,虽然年岁大了些,比起年轻人却多了体贴与爱护。冯满林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梦生啊,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这是你嫂!”
梦生有些不习惯,结结巴巴地说:“嫂,嫂……”
冯满林递给梦生支烟,拉着他坐下,说道:“小秀跟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小秀这丫头挺重情谊的……”
“不,不,冯大哥……”梦生连忙解释。
冯满林打断他说:“这没什么,我还不了解你嘛!再说,自从我调到军分区在阳原工作,每天都跟小秀接触,时间长了就渐渐生出了感情,她也总提到你…呵呵,你是我们聊天时的最佳共同话题!”
小秀坦然地说:“李大哥是我心的大英雄,但是,英雄是活在心的,不是用来过日的……老冯这个人能理解我,知道心疼人,我知足了!”说着一脸幸福的将冯满林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出怀的肚上。
梦生心底油然生出一股亲情的暖意,摸遍全身也只有杜月笙送给他的怀表还算值钱,将怀表塞到冯满林的手里,不容他们推辞,说:“我一直把小秀当亲妹妹,冯大哥更是如自己的亲人,给你们什么贵重的东西都不能表示我的感情,但是这块金表是送给我未来的侄儿的,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心意!”
冯满林和小秀见梦生说得坚决,不得不收下了怀表。
梦生、褚岳任和郎旭又在阳原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未大亮便辞别王潼等人,一溜烟地向着晋察冀军区飞奔而去。那里有梦生惦念的雅君和他那还未谋面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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