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无药可解的毒

17


我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
    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留在掌心的发夹,我再也没有勇气去看一眼。
    发愣间,却听静远发出一声满意的长叹:“终于完成了——”,站起身朝我走来,一脸的笑:“好了,看你陪了我这么久的份上,请你吃宵夜吧,吃你最喜欢的小馄饨!”
    我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有一股怒气不自觉地往上涌: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对我笑,对我献殷勤?逢场作戏是对叶佳丽还是对我?眼前这张最熟悉的笑脸我忽然觉得好陌生,陌生得有些可怕。
    静远见我呆呆地不作声,凑近了我,关心地:“你怎么了?”
    静远的脸离我很近,他的手试图来拉我,我霍地站起身,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把静远吓了一跳,他不解地看着我:“语晨,你怎么了?”
    我并没想好要怎么做,事情太突然了,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是继续装糊涂,还是当面质问?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心乱得很。但是静远那张看来无辜的脸刺痛了我,我怒火中烧,我顾不得所谓的策略、战术,一心只想早点弄个明白,我摊开手,我的动作很慢,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我想让静远好好地看清楚我手中的发夹。
    我凝重的表情看得静远有些心慌意乱,在看清我手中的东西的瞬间,他楞了愣,然后他的脸慢慢转白,眼神也开始变得慌乱,忙不迭地避开了我愤怒的眼神,嘴唇也开始哆嗦,我的心一凉,虽然已是铁证如山,我还是怀着一线希望,世间总有许多巧合,难免就有误会,我想相信静远,如果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眼神慌乱一脸茫然还带着无法掩饰的愧疚的静远让我变得绝望,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既是酸楚又是茫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静远垂着头一言不发,我益发地恼怒,不该解释一下吗,哪怕只是骗我?我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静远的头垂得更低,过了许久,才听得低声的一句:“对不起。”
    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一句,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上前狠狠地抓住了静远的衣襟,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你喜欢的是我,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吗?林静远——”我近乎绝望:“你的一辈子还真是短。”
    我用力捶打着静远,越打越委屈,越打越愤怒,手上也不由加大了力道,静远一声不吭,任由我用力打着,我打得越凶,他反而越平静,我终于停止了扑打,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将手中的发夹重重地摔在静远身上,恶狠狠地:“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发足狂奔,只想逃离眼前的这一切,逃得远远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累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我终于停下了脚步,也不管是在哪里,一屁股坐了下来,如果不是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真想放声痛哭。
    然嘴上说过不会原谅,永远不会原谅,但停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地往后看,静远应该会追上来吧?但是,竟然没有,难道是我跑得太快了?我等了许久,却还是没有,静远他竟然连追都没有追?
    我的心又酸又涩,这算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他竟连交待都没有?我这样的伤心,他竟连追也不追?我冲动得恨不能返回去大声地质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觉得浑身瘫软,脑子里也是一片茫然,不知道是跑回去揪着静远再打一顿还是就这么等着,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等静远的解释还是他的道歉?
    他会来道歉吗,重修旧好?我一点把握也没有。道歉以后我要不要原谅他,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好象突然短路了,根本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正仓惶得不知何去何从,一双脚很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脚很白,脚形几近完美,穿着一双红色细高跟的GUCCI女鞋,更显得脚纤细白皙。这双脚在我眼前伫立了许久,久得我实在忍不住了,看热闹也不用这么执着吧?我抬起头,今天极度不爽,正想找个欠骂的,刚张了张嘴,骂人的话还没有出口,在看清楚来人的瞬间,我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是我最不想见的人,至少现在——在我最狼狈,最失意的时候。我开始相信那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是叶佳丽。我缓缓地站起身,虽然有些狼狈,有些不堪,但在她面前,我不想象个失败者,虽然已经败了一城。
    我们默默地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叶佳丽先开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我想我们应该有话要谈。”
    是呵,有很多话要谈,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谈。不过不想在她面前示弱,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去哪里谈?”
    是叶佳丽选的地方,很幽静的咖啡馆。装修很有格调,有一种渗进骨子里的奢华,叶佳丽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经理亲自接待把我们带到里面的一个小包厢,满脸堆笑,一副恨不得趴在地上的表情:“叶小姐,您还是老样子?”
    叶佳丽淡淡地点点头,转而问我:“你喝点什么?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喝的是六安瓜片,要不就来这个?”
    听说为了战胜我这个情敌,叶佳丽当年做了很多功课,看来是真的,被敌人把自己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说实话,这有点底气不足,可有不甘示弱,我赌气地:“我不想喝瓜片,给我乌龙,洞顶乌龙。”
    乌龙是静远最喜欢的茶,后来也变成了叶佳丽的最爱,如果她的口味没有变的话。果然,同样的洞顶乌龙,叶佳丽一饮而尽,笑:“你从前最不喜乌龙茶的,口味变得很快嘛。”
    我淡淡地:“人本来就善变。”是呵,变得还真快,变得我措手不及。
    静远到底为什么会变?是因为我们两个在一起时间太久,激情不再?还是叶佳丽再次吸引了他?或者,我和沐槿的事深深刺激了他,他想要报复?
    我百思不得其解,叶佳丽看着我,很骄傲地:“我就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
    她指的是洞顶乌龙还是静远?我看着她,心潮澎湃,恨不能当场问个明白,好在我的心里虽然乱得很,脑子倒也还清醒,努力克制着自己,极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吗?不变未必就好,你可能会错失更好的。”
    叶佳丽轻轻地摇了摇头:“已经是最好的了,是我眼中的最好就足够了。”
    我一时语塞,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静远是他眼中的最好,是绝不肯放弃的意思,我领教过她的疯狂与固执,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劝她的。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叶佳丽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你要怎样才肯放弃?”
    我本不知道要不要放弃,但此刻当然不能示弱,我冷冷地:“我为什么要放弃?”
    叶佳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淡淡地:“我这次回国本来只是想看看他就走,我知道他爱的人是你,所以选择了放弃,也准备遵守自己的承诺,但是,我看到静远的时候,吓了一跳,他一点也不开心,完全不幸福,身上象是承受了很多负担,这些负担似乎快要把他压垮了,连他的笑容,都有所保留,带着淡淡的苦涩,看着他这样,我觉得很心疼,所以我决定了:如果你不能给他幸福,那么就由我来让他幸福。”
    叶佳丽说得斩钉截铁,我再也沉不住气,忍不住叫:“这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事吗?真是太可笑了。”
    叶佳丽淡淡地:“可笑的是你,男朋友这么不开心,你却不知道去安慰他,或者是——”叶佳丽看着我的眼神有些不屑:“你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女朋友?”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有没有资格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你好象根本没有评判的资格!”
    见我被激怒了,叶佳丽反而平静了下来:“我怎么会没有评判的资格呢?我说过只要你们幸福,过得好,我会祝福你们,不过你太让我失望了,桑语晨,是你自己给了我趁虚而入的机会。”
    是吗?我的手紧握成拳,只觉得心被一股气堵着,又憋屈又郁闷,恨不能立时爆炸也好过闷在心里,我狠狠地瞪着叶佳丽,咬着牙:“你以为你能成功吗?”
    叶佳丽笃定地:“我要做的事,除非我自己放弃,否则没有不成功的,今天你哭着跑出来,也就说明我已成功了一半。”
    我无力反驳,事实似乎正朝着叶佳丽所说的方向发展,有心说几句狠话,一来知道对叶佳丽根本没用,二来倒显得自己心虚,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极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淡淡地:“那倒也未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的。”
    “所以我问你要怎样才肯放弃”我镇定了下来,叶佳丽倒反而沉不住气了:“我们不必弄得两败俱伤,不,是三败俱伤。我知道他不可能主动提出分手,哪怕他已经不爱你了——”
    我霍地抬头,看着叶佳丽,嘴唇止不住地哆嗦:“你说什么,他,他——”
    “他已经不爱你了,他亲口对我说的,但是,他不可能主动提出分手,他说欠你的太多,所以,只要你需要,他便要留在你身边。”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我不信,你说的我一点也不信,你骗人,你骗人!”
    我已有些失控,叶佳丽有些同情地看着我:“我没有骗你,我们最近几乎天天在一起,他从前是喜欢你,但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真的,我没有骗你。”
    叶佳丽把手机递给我,屏保是两个人凑在一起的大头照,态度亲昵又很自然,最刺眼的静远的笑,那种单纯无忧明净的笑容,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的笑容。
    我木然地把手机还给叶佳丽,她接过摆弄了几下又递给我,这次是给我看短消息,一长串的名字,都是静远,今天凌晨一点他们还在通话。我颓然地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我睁开眼睛:“你们之间到哪步了?”
    叶佳丽淡定自若:“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我缓缓地站起身,头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住,叶佳丽及时扶住了我,有些不忍,但似乎又有些不甘心,终于还是开口了:“我知道对你是个很大的打击,站在你的立场,我是个可耻的第三者,但站在我的立场,我也是在追求我的幸福,而且我有自信让他过得比现在幸福,所以,你放手吧。”叶佳丽看着我的眼神很自信:“你能给他的我都能给,我能给的你却给不了。”
    叶佳丽说得慷慨激昂又理直气壮,看着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挑战的意味,我本不想与她交锋,但被她的话一激,多少也有点按耐不住:“什么是你能给我却给不了的?”我自信我并不比任何人差,尤其是叶佳丽。
    “钱、权力!对于男人来说,如同女人的美貌一样重要,你能给吗?你给得起吗?我却可以,静远他不必在窝在现在的小公司,我爸爸的公司,什么职位他可以随便挑。”
    “你说的那些,他以后都会有的。利用人脉关系获得的职位,我想静远是不屑的。”我笑叶佳丽不了解静远。
    “是呵,以后,是多久的以后呢,二十年,三十年?这个社会有实力的人多了,但为什么成功的那么少?他们缺少的不过是一个机会,一个被认可的机会,我给他被认可的机会而已,他怎会不屑?桑语晨,我看你真的不了解静远,他在变,而你,对他的认识却还停留在学生时代,难怪你会输,输得再惨我也不奇怪,更不会同情你。”
    我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静远的种种表现,他对钱和权力的渴望,越来越明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被最信任的人陷害,到要成为可以主宰别人命运的人,再到挪用公款,一步一步,他的变化那么明显,而我竟然丝毫未觉,难怪会输,输得一败涂地也是活该。
    我颓然地倒在沙发上,有一种绝望的凄楚,原以为是最了解的人,会相濡以沫,携手一生,现在却连他最想要的是什么都不能确定了,是他变得太快,还是我没有用心去理解?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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