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东西,一旦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哪怕刻意遗忘。
依旧会生根发芽,而后,将整个心脏裹得严丝合缝。
…
在初春百花盛开的时候,大夫人在一次午睡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景伍在宫中接到消息的时候,唏嘘哀叹了片刻。
回过头,景伍下意识就想要去寻白纤柚,大夫人过世,最伤心的就是白纤柚了。
身在宫中,且贵妃有孕,白纤柚现在作为皇家的新妇儿媳,不仅不能为自己的母亲披麻戴孝,更是连回娘家祭拜,都是被忌讳的。
因为宫中早就下令禁白事。
早前两月,敬德帝的一个还算受宠的嫔妃失足落水而亡时,敬德帝就严令宫中在贵妃孟氏的孩子降生之前,所有白事禁止。
此刻,白家大夫人过世,敬德帝必然是忌讳不已的。
景伍寻到白纤柚的时候,白纤柚正在专属她的书房里练字,从上次白家回来之后,白纤柚整个人就沉静了许多,日日好好吃饭,好好练字看书学习。
看到景伍,白纤柚马上就搁下笔,虽是一脸的悲伤还是坚强道:“我没事的,母亲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眼下贵妃得宠,我知道我不能触了她的眉头。父亲的口信,我这里已经收到了,他的意思,也是叫我不必回家祭拜。”
白纤柚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悲伤,眼泪却一滴又一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滴落。
“景伍,你别担心我,我不会再那样任性了,上次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答应过母亲了,我能做到的……”
景伍上前抱住了白纤柚,轻声安慰道:“嗯,你可以的。”
…
而这个时候,孟贵妃的肚子已经颇具规模了。
贵妃孟氏靠在精致的软榻上,一脸慈爱的抚着自己隆起的肚皮。
“怎么样,鱼儿上钩了吗?”
阴影处,原本该在皇后宫中,为皇后“出谋划策”的蕊玉,却出现在了孟贵妃的寝宫里。
蕊玉恭谨地回道:“娘娘您放心,婢子亲眼看到皇后,带着加了料的补汤往陛下那去了,想来用不了太长时间,陛下那边就该有消息了。”
孟贵妃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
突然轻蔑地笑了起来:“呵……皇后,让她当了这几年的皇后,也真是便宜她了。”
“倒是苦了昭明这孩子了……明明那一年她一个妾室姨娘,生下了孩子,我都说了将这孩子记在我名下,充作嫡子。偏她一哭二闹地不识抬举。现在可好,偷了去的东西,到了时间,总归还是要还回来的。”
“娘娘,您说的没错。”蕊玉应和道:“有些人呐,她就是扶不起来的,您看这王氏,窃当了这些年的皇后,到头来却还是一副侧室的姿态,婢子虽没读过几本书,但‘沐猴而冠’这句话,也是听过的,猢狲再是通人性,学人穿衣打扮,可畜生总归还是畜生。”
这头,蕊玉搜肠刮肚地讨好着她眼中的“明主”。
另一头,敬德帝的桌案上,一碗“加了料”的补汤,已经彻底凉透了。
皇后送完汤之后,敬德帝就让她回去了。
这汤,他没有碰。
孟氏那边,提醒过他,王氏最近有些魔障了,几次三番想要在加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孟氏叮嘱他提防皇后。
而他派在王氏身边的人,也早在王氏到来之前,递了消息说皇后王氏的汤里加了一些不明之物。
说实话,敬德帝并不觉得王氏有这样的胆量。
最主要的是,对太子,目前来看,他还是很满意的。
如果要重新换一个继承人,先且不说孟氏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即便是个男孩,难道就一定会比现在的太子优秀吗?
但是,这汤……
他更不敢,以身试险!
良久,敬德帝吩咐道:“来人,去珍奇库寻几头犬来。”
小侍虽然疑惑,但动作十分麻利。
小半个时辰之后,大大小小五头名犬,被拉到了敬德帝的面前。
又小半个时辰之后,被喂下皇后王氏送来的补汤的五头犬,无一例外,暴毙……
是夜。
敬德帝下令,收回皇后王氏帝后金册,禁足于其寝殿内。
太子昭明,携太子妃白氏,长跪彻夜,为皇后求情,帝不见。
又三日。
敬德帝下令,太子与太子妃,禁足东宫,无诏不得出。
同一时间。
三尺白绫,被秘密送进了皇后王氏的寝殿内。
在一切哭喊,吵闹皆无效后。
王氏提出要见敬德帝最后一面,否则,将断发,削肉以咒。
敬德帝,命人收起王氏屋内,所有可能存在危险的“凶器”后。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满足了王氏的请求。
彼时,
因为长久没有进食,原本记忆中“风韵犹存”的王氏,垂垂已如疯婆老妇。
终于如愿见到敬德帝,王氏立刻咧嘴大笑,口中“赫赫……”作响。
“你如今的样子,真叫朕作呕。”敬德帝十分厌弃地说道:“朕自认待你不薄,就连皇后之位,都绕过了夫人,许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眼中竟容不得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王氏,朕该夸你胆魄十足呢?还是没有脑子呢?你连孟氏都害不到,你还想来害朕!”
“没有!”王皇后突然慌了神,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嘶喊:“我没有害陛下!”
但王氏越是说没有,敬德帝就越是恼怒。
“都到了这样的地方,你抵赖有什么用吗?你以为你害死了朕,皇位就立刻会落在太子手中,朕可真的是不敢相信,这样愚蠢的事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害我!她害我!”王氏突然疯狂地冲向了敬德帝,痩成了鸡爪的双手牢牢抓住了敬德帝的双臂。
她拼命解释着:“我没有,是孟贵妃这个贱婢!是她!是她!”
然而,敬德帝又怎么会听王氏的一面之词。
况且,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早就派人审问了每一个可能知晓的人,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了王氏。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来见王氏最后一面。
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彻底狠下心来。
“自缢吧。”敬德帝甩开王氏,冷声道:“你自己动手,朕念在太子的面子上,死后还能给你一份作为皇后的体面,否则……”
“你也该为你自己的儿子考虑考虑吧。”
王氏彻底愣住了,她意识到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恍惚之间,她大概也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她想要落孟氏肚子的事情败露了,却是不想,那天她最后忍住没有做的事情,好像有人替她做了。
“我懂了……我懂了……”她呢喃着,目光却越发坚定起来。
突然,她猛得冲向了敬德帝,敬德帝反应不及,一双瘦成鸡爪的手,牢牢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空气被快速挤压,眼前的景象开始发黑。
男性的力量的确远大于女性,尤其是王氏经过了几天的“折磨”,本应该是虚弱不堪的。
但是,临死的反扑,却又是另一个难以估量的变数。
敬德帝拼命撕扯面前这个已经论为“野兽”的女人,但面前的人坚固地却像是一块木头,只会传出“咚咚咚”,却无法被破开。
“一起啊!一起吧!”王氏疯狂嘶喊。
而这时,门外也开始传来零乱的破门声。
“砰……”门被踹开。
侍卫随从蜂拥着闯入,扯开了王氏,敬德帝被顺利救下。
众人正要拿下王氏。
“咚!”
又是一声猛烈的撞击声,王氏一头撞在了桌角上,顿时,头破血流。
另一边,肺部重新灌入新鲜空气的敬德帝,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而这时。
弥留之际的王氏,拼着最后的力气。
残喘:“……杀你……容易……不……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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