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血宝马

第87章


风车道:“仇人?为什么?”
白袍人道:“仇人之仇,必以死了决。”从马脸面具里望向一直沉默着的鬼手,“鬼手,此话对么?”
鬼手道:“你和索望驿是仇人?”
白袍人道:“而且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赵细烛道:“什么事让你们结了仇?”
白袍人重重地吐出了三个字:“汗血马!”
风车惊声:“莫非你也要得到汗血马,才与索望驿结了仇?”
白袍人道:“错了,我得到汗血马,是为了送还套爷!”
武马镇的镇口有一座石牌坊,白袍人停下了马,道:“我不和各位一同进镇了。”赵细烛道:“你刚才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白袍人道:“这个故事只有最后一句话了。”
风车道:“这最后一句话,我来替你说吧。——索望驿虽然死了,可他在你心里,并没有死,你只有保护宝儿平安回到天山,才能在自己心里把他给杀了!”
白袍人透过马脸面具看着风车:“套爷有你这样的孙女,不枉为了养马人的一世英名。”
赵细烛道:“什么时候咱们还能见到你?”
白袍人道:“如果我没有说错,夺汗血马的人已经追到这儿了,今天晚上,各位要多加留心,万一遇到危险,可来这石牌坊底下见我!”
鬼手骑在马上,偷偷地看着白袍人的靴子。这是一双靴底还没有沾上多少泥的新靴子!鬼手的柳眉微微一颤。
“武马镇不是善地,千万不可多逗留。”白袍人道,“记住,汗血马就是各位的性命,告辞!”
“等一等!”鬼手突然道,“看到曲宝蟠沉下溪河去了么?”
“沉了,”白袍人道,“这等恶人,老天爷不会留他一条性命。”
“死得好!”鬼手笑了起来:“没准,这会儿,溪河里的鱼在吃着他的肉哩。”
白袍人掉过马首,闪电般地消失在一片山林里。
赵细烛、风车、鬼手目送着白袍人远去,谁也没再说话。他们知道,刚才这场戏,谁都演得不错。
武马镇是座古镇,却是空荡荡的少见行人。这世上的奇事,大多出在古镇,而人越少的古镇,奇事也就越多。就像一座山,树越少,石头越多。
赵细烛和鬼手坐在镇里一个小食摊的布棚下吃着面,桌上,一碗没动过的面条满满的,显然是风车的。布棚一旁,宝儿和黄马在槽边吃着青草。
“风车怎么还没回来?”赵细烛朝路面张望着,“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鬼手道:“她身边有魏老板,想必不会有事。”
赵细烛道:“鬼手,你怎么不吃了?”
鬼手道:“你说,刚才那个穿白袍的人,跟你在山洞口见到的那个穿白袍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会不是同一个人?”
“我看不是!”
赵细烛并不惊愕:“哪儿不像?”
“他的靴子底下,没有泥。那天,下了那么大的雨,路上到处是泥,他的靴子怎么会这么干净?”
“他换了双新靴子,靴底下当然就没有泥了。”
“你和风车把曲宝蟠放到溪河里的事,只有你们二人知道,是不是?”
赵细烛点了点头:“是的,你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鬼手道:“可我刚才冷不防地问那个白袍人,曲宝蟠有没有沉下水,他没加思索就回答说,沉下去了。既然无人知道这事,他为什么会回答得这么快。这只能说明,这人不会是那个白袍人,只能是曲宝蟠。”
赵细烛道:“白袍人神出鬼没,咱们把曲宝蟠放到溪河里去的时候,没准被他看见了。”
鬼手扔下了筷,道:“你怎么这样笨!来了个假白袍人都看不出来?”
赵细烛笑了:“我看不出,有一个人却看出来了。”
“谁?”
“风车。”
“你怎么知道她看出来了?”
“她要是没看出来,这碗面,还会留这儿么?”
“这跟面有什么关系?”
“能饿着肚子去办事的人,是不是去办急事?”
“是办急事。”
“现在最能让风车着急的事,还会是什么呢?”
桌上,满满一碗面早就凉了。
镇里的一间铁匠铺外,风车牵着魏老板走来,在铺子外停住。透过破烂的麻布门帘望进去,手锤在铁砧上叮叮当当地打着一把锄头,火星四溅。
风车抬脸看了看挂着的“魏记铁铺”的布幌子,把魏老板拴在木桩上,挑起门帘走了进去。
风车一进铺,便被满棚子的煤烟呛得咳起来。“姑娘买什么家什?”打着锄的一个光头老汉没抬脸,问道。
风车问:“哪位是魏老板?”
坐在炉边拉着牛皮风箱的一个长得极矮的老头站了起来,往炉里铲了煤,又坐下,边拉风箱边道:“死了。”
“死了?”风车皱起了眉,“你是说,魏老板死了?”
矮老头道:“找他有事么?”
风车道:“既然死了,那就没事了。”她打起帘子,走了出去。
打锄的光头老人对着矮老头丢了个眼色,矮老头点了下头。
光头老头对着风车道:“姑娘留步!”
风车一笑,回过了身。她知道,自己也许找对了人。
两个老头打量着风车牵进棚来的魏老板,从魏老板的背上取下那支火铳,看了一会,相互点了点头。
“魏老板怎么在你手里?”那矮老头问。
风车道:“多年前,有个叫布无缝的人,在你们这儿买下了一匹会开枪的黑马,是么?”
两个老人点了点头。
风车道:“几年前,有个叫套爷的人,经布无缝介绍,在你们这儿也买下了一匹会开枪的黑马,是不是?”
两个老头点了点头。
风车道:“这两匹马,都叫魏老板,是不是?”
两个老头点了点头。
风车看着两老头,道:“如果我没说错,二位都叫魏老板,是么?”
两老头不再点头,像夜枭似的笑起来。矮老头把手伸进马嘴,摸了一会马牙,道:“这是套爷的那匹马。这么说,是套爷让你来的?”
风车道:“套爷是我爷爷,他死了。”
光头老头道:“布无缝不是还活着么?”
风车道:“布先生也死了,跟着布先生的魏老板,是驮着布先生一块死的。”
两老头默视了一眼。光头老人道:“很好,你没说假话!要不,这会儿你已经做鬼去了。”风车回脸看去,这才发现天井里站着一匹和魏老板一模一样的背上倒扎着火铳的黑马!
两老人将风车领进了一间内屋。屋里的一张大木桌上,堆满了各种土制的枪枝零件,两个老头拿起工具,在台钳上锉起了什么。
矮老头问风车:“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风车道:“我在魏老板的皮鞍子上看到了一个火印,印着‘魏记铁铺’四个字。”矮老人道:“天下魏记铁铺那么多,你怎么会找到这镇子来的?”
风车道:“这镇子不是叫‘武马镇’么?会开枪的马,不就是武马么?找到了武马这个镇子,要是再能找到魏记铁铺,不就是找到你们了么?”
两老头笑了起来。矮老头道:“这么说,是被你蒙上的?”
风车笑道:“镇外的山,听说叫仙人山,该是仙人指路吧!”
两老头把锉好的零件装上火铳,光头老人道:“魏老板的这支枪,这么一改装,就能连发九颗子弹了。”
风车道:“不瞒二位前辈,我来找你们,是来给枪配子弹的。”
光头老人道:“你是说,要开打了?”
风车道:“自从离开布无缝开始找汗血宝马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一路上,少不得要费许多子弹的。”
矮老头道:“看得出,你在武马镇也遇上麻烦了?”
风车笑着点点头。“那好吧,”光头老头道:“既然是急事,也不耽误你了,子弹会给你备齐的,明日晚上,你来取!”
风车道:“好,我一定按时来取!”
风车是在武马镇长长的水渠边找到赵细烛他们的。三匹马在渠里饮着水。赵细烛往皮水囊里一边装水一边问:“风车,你去哪了?”
“逛街景去了。”风车道。
鬼手道:“赵细烛,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她。”
风车坐上渠石,笑道:“还用告诉么?你在小饭铺里对赵细烛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
鬼手道:“你知道什么?”
风车道:“不就是那个穿白袍子的人是个假冒的么?”
鬼手一怔:“你真知道了?”
风车把手里的一块石子扔得老远:“我是什么人?要是我命里和你一样会演傀儡戏,我一定比你演得好,我会把两只脚也全都用上的!”
“那你就成了鬼脚了。”鬼手道。她和赵细烛忍不住大笑起来。
清冷的镇街上,三人牵马走着。
鬼手道:“说正经的,风车,你是怎么看出那人就是曲宝蟠?”
风车道:“你骑的马是谁的马?”
鬼手道:“曲宝蟠的马。”
风车道:“你没看出来么,你的这匹黄马,一见到那个穿白袍子的人直摇尾巴么?”“你是说,黄马认出了曲宝蟠?”鬼手感到惊讶。
风车看了眼赵细烛:“你问他。”
鬼手道:“怎么回事?”赵细烛笑笑:“其实,是我看出来的,我悄悄告诉了风车。”“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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