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血宝马

第98章


跳跳爷眼睛一亮,暗暗笑了。他站起身,朝棚外走去。
摊主从锅台边抬起了脸,竟也是一张粉嫩的女人似的脸。这张脸上浮起了一丝骇人的阴笑。
鱼粥摊的布棚外,宝儿在拴马桩上不安地蹭着蹄子。
赵细烛三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站了起来,走出了棚子。一出棚,风车一眼就看见落在地上的毡子,叫了起来:“毡子怎么掉了?”
鬼手:“是风刮的吧?”
赵细烛警觉地四下看着:“要是风刮的,怎么只刮去了宝儿的毡子?我看不会是风。”
“当然是风!”一个女人般的声音从棚后传了出来。
走出来的是穿着斗篷的豆壳儿!
“你这位美人儿是谁?”风车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问道。
“我不是美人儿,”豆壳儿揭去了斗篷帽子,露出修剪得纤丝不乱的西式分头,“是傻哥儿。”风车笑了:“就凭你这张脸,也是男人脸?不像!”鬼手对豆壳儿大声问道:“你刚才说,这当然是风,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豆壳儿装作根本就不认得鬼手,冷声道:“你是谁?”
鬼手抬起手,手指怪异地盘弄了一下:“看你也像是有来路的人,不会不认得我的这双手吧?”
豆壳儿道:“你就是天桥卖艺的鬼手?”
鬼手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豆壳儿道:“那你听着,既然是风,那就一定是有来历的。”
“什么来历?”赵细烛问道。
豆壳儿打量着赵细烛:“你这位爷是谁?”
赵细烛道:“和你一样,傻哥儿。”
“这么说,我是有伴了。”豆壳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了笑,“好吧,我来告诉你,这风的来历有点儿吓人,是妖风。”
赵细烛道:“清白世界,哪来的妖风?”
豆壳儿道:“妖风从哪来,你们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赵细烛、风车、鬼手回过头去,直见树底下的一个戴着笠帽的男人正阴着脸在看着他们。
“跳跳爷?”赵细烛失声道。
跳跳爷扔了手里的纸烟,走了过来,笑道:“英雄多狭路,咱们又见面了。闲话免说,把汗血马交给我吧!”说罢,对着鬼手笑了,“你干得不错!”
赵细烛和风车突然明白了什么,把脸猛地看着鬼手。
鬼手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赵细烛的脸色变了:“鬼手,你、你这一路跟着我和风车,原来是为了帮跳跳爷夺宝儿?”
鬼手道:“你真这么想?”
站在一旁的风车突然拔出刀,一下横在了鬼手的脖子上,对跳跳爷和豆壳儿大声道:“你们都给我退开!要不,我杀了这个姓鬼的女人!都退开!”
跳跳爷和豆壳儿几乎同时摸出了刀,刀尖指向赵细烛和风车。
赵细烛用身子护住汗血马,大声道:“谁也别想夺走宝儿!退开!退开!”
跳跳爷和豆壳儿越逼越近。“退开!”鬼手突然喝道。跳跳爷和豆壳儿一怔,站停了。猛然间,听得一声渔鼓响,从一条条巷子里走出了一个个挑着鱼桶、梳着鱼尾髻的女人,默不作声地向着鱼粥摊围来。
每副鱼桶上都挂着一张无眼的鱼网!卖鱼女人们团团围住了人和马,从从容容地放下鱼桶,取下网,动作划一地抬起手,一阵金属的声音响起,那一张张小网上的铁勾子便神奇地相扣在了一起,组成了一张硕大的布网,这网往空中高高地抛起,鼓着风,哗地一声落了下来,将在场的人和马都罩住了!
顿时,在这布网里,人和马乱成了一团!
布网里,三匹马蹦跳着,长嘶不止!
豆壳儿、跳跳爷挣扎着,用刀对着布网划了起来,这网是浸透了鱼油的,竟是滑不留刀!赵细烛大喊一声:“风车!快护住宝儿!”
风车从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到宝儿身下,一把抓过宝儿的缰绳,紧紧地拴在自己的腰带上,对着黑马魏老板大喝道:“魏老板!快开枪!”
魏老板的头一拧,扎在鞍旁的火铳顿时扳动了,“蓬”地一声闷响,布网上出现了一个碗大的窟窿,呛人的硝烟在网里弥漫。
几乎是同时,豆壳儿和跳跳爷把刀插进了窟窿里,猛地向下一划,布网被破开了,网像戳破的大鱼泡似的软了下来。
人和马从破网里爬了出来。
刚一出网,人眼全都傻了!那十多个梳着鱼尾髻的撒网女人,全都躺在了地上!苍白如雪的阳光把一具白色身影照得朦胧如烟,这人影竟是戴着马脸面具的白袍人!
白袍人的手中握着一把刀,刀尖上还在滴血!
赵细烛突然明白了什么,回身找着:“鬼手呢?”
风车紧紧牵着宝儿,四下看看,道:“刚才网罩下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豆壳儿的脸色也变了,猛地揭起地上的布网,大声喊:“鬼手!鬼手!你在哪?”
网下没有鬼手。
“嘿嘿嘿嘿。”跳跳爷突然笑了。
豆壳儿直起身,猛地回过脸:“你笑什么?”
跳跳爷道:“如果我告诉你们,鬼手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谁会相信?”
一片沉默。
跳跳爷大声:“我在问你们!谁会相信?”
赵细烛、风车、豆壳儿把眼睛看向白袍人。
跳跳爷暴声:“怎么没有人回我的话?”
“我相信!”赵细烛脸上满是蒙了黄土的汗沟子,道,“这位戴马脸面具的白袍人,就是鬼手!”
“哈哈哈哈!”跳跳爷大笑了起来,笑声猛地一收,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把这人的面具给揭了?”
赵细烛抹了把脸上的汗,朝白袍人走去。
“细烛!”风车大声喊,“你疯了!她会杀了你!”
赵细烛看了看白袍人的刀,道:“不,如果她真是鬼手,就不会杀我!”
风车牵着马缰的手绷得更紧了,大声道:“你别忘了!她和跳跳爷是一伙的!她在帮跳跳爷夺宝儿!”
赵细烛吐去嘴里的牙血,声音里充满了自信:“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一个唱着汗血宝马的人,不会伤害汗血宝马。”
他在白袍人面前站定,沉默了一会儿,果断地抬起手,揭下了马脸面具。
露出的果然是鬼手的脸!
风车吃了一惊!
豆壳儿吃了一惊!
三匹马齐声长嘶!
不远处的巷子口,两匹马站着,金袋子和风筝在看着这一幕。
赵细烛看着鬼手脸上淌着的一道血,从袋里取出一块帕子,默默地递给她。
鬼手接过帕子,把脸上的血拭去,道:“你一直在找那个白袍人,可没想到我就是那个人,这让你吃惊了。”
赵细烛道:“如果你早就告诉我,你就是那个白袍人,我和风车就不会天天为宝儿担惊受怕了。”
鬼手道:“现在知道并不晚。”
赵细烛道:“其实我早就该想到,那个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汗血马的人,一定是个爱着汗血马的人,这个人不会是别人,而是你鬼手。可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到今天才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我们?”
鬼手道:“你想错了,我的真实身份,这世上无人可知。”
“鬼手!”风车大声问道,“听你这么说,你还有秘密没有告诉我们?”
鬼手没有理会风车,问赵细烛:“此去天山,还有一大半的路,知道该怎么走么?”
赵细烛道:“有你和我们在一起,就知道路该怎么走了。”
鬼手道:“不,和你们一起走的,该是金袋子和风筝了。”
风车道:“他们来了?”
鬼手道:“来了。”
风车道:“他们在哪?”
鬼手道:“在你们身后。”
风车和赵细烛回过脸去,脸上露出了惊喜。
“姐姐!”风车大声喊。
“金袋子!”赵细烛大声喊。
风筝和金袋子抖了下皮缰,马向着粥摊走来。两人停住马,飞身下鞍,与风车和赵细烛紧紧抱在一起。
四个人的眼里都是泪水。
黄河边。鬼手、赵细烛、风车、风筝、金袋子、跳跳爷、豆壳儿站在轰响如雷的黄河石岸边。
鬼手道:“想知道这鱼家庄是个什么地方么?”
赵细烛和风车点了点头。
鬼手道:“会有人告诉你们的。记住,这儿不是善地。可有金袋子和风筝在,鱼家庄的人,已经谁也害不了你们了。”
赵细烛道:“你真的要离开我们?”
鬼手道:“是的,要离开。”
赵细烛道:“为什么?”
鬼手道:“别问为什么。等你们把汗血马送回天山草原的时候,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儿离开你们了。”
“鬼手!”风筝大声道,“还能见到你么?”
“这就要看我们的缘分了。”鬼手道,发现汗血马在看着她,便走近汗血马身边,拍了拍马颈,“放心吧,宝儿,你会平安回到草原的。”
宝儿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鬼手的脸。
鬼手道:“你是在替我担心?不必的,我和你,还会见上面。”
汗血马合了合眼帘,点了点头。
风车道:“鬼手,你在生我的气?”
鬼手道:“没有。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姑娘。”
风车动容:“那你就告诉我,你要去哪?”
鬼手道:“这不该是你问的。记住我的话,不管再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汗血马。”
“鬼手!”风筝大声道,“你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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