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观山河

    皇都的一间酒楼当中，有个已经喝的半死的落魄汉子被人丢出门外，起因不是因为他囊中羞涩，而是耍起酒疯来耽误了酒楼做生意。这也就是掌柜看他总来这里喝酒，虽然经常赊账，但毕竟也是常客。真给打了一顿，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好，更何况也不至于。
    落魄汉子打了一个酒嗝，想要以一个帅气的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只不过酒水已经将他麻痹，根本做不到。
    “李叔叔，你怎么又躺在地上了？”就在这时，一个孩童路过，蹲在他的身边开口问道：“又是因为天气炎热，地上冰凉舒服？”
    落魄汉子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可算懂得我话里的真意了，咱们人啊，就得多沾点地气，才能几十年无病无灾。来，躺在李叔叔边上，再给你讲点儿咱肚子里的故事。”
    孩童摇了摇头，有些畏惧的说道：“李叔叔得了吧，上次我就是躺在地上才着了凉，久烧不退，把我娘亲都急坏了。如今这才好又跟你疯的话，娘亲不得先痛打我一顿再把你皮扒了啊？”
    落魄汉子悻悻然的点了点头，勉强从地上坐起，歇了好半天才在孩童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李叔叔？”孩童一直没有听见声音，觉得今天破天荒沉默的落魄汉子有些奇怪，因此轻声问道。
    落魄汉子丧眉耷眼，一瞧便是全身上下家当加在一起也不值几两银子的货色。也就只能在他稀疏的胡茬之后，隐约看出汉子年轻时候的俊朗。
    “干嘛？”汉子没好气的说道：“老子今天气不顺，你可别来找麻烦啊？到时候给我逼急了痛打你一顿，让你娘亲都认不出来你？咋的，你不信？还真以为我怕你娘亲不成，扯淡！退一万步讲，大不了老子离开皇都云游四方，正好能找个媳妇。”
    孩童嘿嘿笑着，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话唠汉子。沉默在他身上，实在是稀罕的两个字。
    “实在不行，你就跟我娘亲凑合过呗？反正我不在乎。”孩童开口说道，满脸的天真无邪。
    其实他也是个苦命人，幼年丧父，神之在他的记忆当中都没有父亲的面庞。而他那个娘亲，虽说在他眼中肯定是天下最美，可实话实说的话，勉强也就算是中人之资。而身边的这个落魄汉子，这些年来一直帮着他们家忙里忙外。除了喜欢喝酒，以及喝酒之后不靠谱点外，还真没什么让人看不过眼的地方。
    他倒不是真想要个爹，只是随着他长大，娘变老，是得需要一个人来陪伴了。这些念头，其实都是早慧的他胡乱想的，而且不仅是想想而已。
    “胡说！”落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窃喜，但仍旧斩钉截铁的拒绝：“君子怎能趁人之危？”
    此刻难得高兴的他伸手去摸自己腰间早就已经摔得破烂的酒壶，想要再喝上最后一口。怎料天公不作美，最后一口酒，已经在昨夜被他喝入腹中了，在那之后他还贪婪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回到巷子当中，汉子目送着孩童返回家中。而他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门前经过，只是眼角余光还是不着痕迹的落入了院子当中，只不过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要不重走一遍，万一看见了呢？
    他在心中问自己，而随后他便狠狠的揉了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想什么呢？”
    这般说着，他便大步离去。
    真想走进去吃口饭，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他可害怕迎接他的是飞来的凳子，不过想想应该是菜刀才对，那才是女子的风格。真够狠的，所以他才喜欢。
    真没道理。
    可世间万事，能让他说不出道理来的真是太少了。或许正是因此，他才会死心塌地。
    难怪一位早就联系不到的友人曾经说过他真贱，娘的，现在想来一点没错。
    汉子回到自己那间小房子当中，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太阳落山，黑暗在他眼前将光明逐渐的吞噬殆尽。
    “睡了睡了。”汉子开口说道，可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他却缓缓扭过头来，轻声说道：“我都躲到这里了，还能有人找到我？”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只不过怕打扰到你，一直没有露面罢了。”黑暗当中走出一人，正是福巷书院院主，他抛开一壶酒，便接着说道：“没想到会打扰到你的生活，不过一位与圣字沾边的修行人，真铁了心要老死在红尘当中。更何况，你还是一位本应该洒脱的剑修。”
    “洒脱个屁。”汉子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这辈子，能够安静的老死在这里，就已经很不错了。曾经的江湖，一去不复返，都让我觉得如今的世道，已经不适合咱们这些被抛弃的人了。”
    福巷院主低下头去瞧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汉子，轻声说道：“以你的境界，想要老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啊是啊。”汉子起身，走入里屋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福巷院主的面前，伸手示意他坐下：“我就知道你来找我，肯定不是说闲话的，有什么说什么，虽然我不一定会帮你办。”
    他瞧着窗外，正巧有一名女子走过。他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好像是在保驾护航。哪怕到了他这一境界，心思也难免因她而牵动。
    “她一个凡人，真有那么好？”福巷院主有些困惑的说道，境界跻身伪圣后，他对于市井当中那些凡夫俗子的情绪差不多忘了个一干二净。就算想要回忆起，也只记得年少时候行走江湖时那些仙子翻飞的裙摆。可如今，仙子就算还没死，恐怕也已经老成老妪了吧？满脸褶皱，黄斑，早不复当年的风华绝代。
    但落魄汉子呢？究竟为了什么？
    “所以我才说你这混帐东西一辈子都不会懂。”汉子轻声说道，眼底满是宠溺。
    福巷院主没有反驳，论杀力，他可不是汉子的对手。更何况说那女子的闲话，汉子是真会发火的，他还没到那等不知分寸的地步。
    “那在那之前，不想走出去看看？这座天下，如今也有一位年轻剑修声名鹊起，那势头，比当初的你都要足。封剑入鞘无所谓，但你那剑术剑道若是失传，岂不可惜了？”福巷院主开口说道：“这一趟其实是苦海那家伙拜托我前来的，给了我几壶好酒的好处，还不错。况且我也觉得那年轻人与当初的你很像，只不过平时更内敛，出手更傲气。而且......他还是来自咱们头顶那座天下的。神王体，听说过没有？”
    “这么大气的名字，想没听过，都有些困难啊！”汉子有些无奈的说道：“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好苗子整座天下多的是，难不成我还得出手一个个的收为徒弟？”
    汉子揭开酒封，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随后陶醉的吐出一口浊气。在市井当中呆了这么久，诸如仙酿他是一滴不沾。喝习惯了后，反倒觉得那滋味也还不错。
    随后汉子，便挥手送客。
    福巷院主见对方拒不答应，也不强求，只得走出屋子，身形也消失在原地。
    这个据说已经登临圣人境界的剑修，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院子当中，手中还提着刚才的那壶酒。他眯着眼睛，任凭夕阳洒在自己身上，便沉沉睡去。
    梦中的他意气风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活的潇洒，全无挂念。知道在乡野当中遇到了一名女子，人面桃花相映红，他便痴了。
    ......
    天牢之外，诸葛尘握紧胶柱剑，站在离着老人稍远的位置，缓慢的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与大臻道境界的修行人展开一场生死厮杀，他虽然曾经没经历过，可这一境界的修行人他还是认识不少的。因此对于大臻道的手段，他还是颇有些了解的。
    诸葛尘揉了揉自己眉心，开口说道：“皇室这么费心安排，就你一人出面阻拦我？”
    “一位大臻道境界的修行人还不够，你真以为自己气魄，能够要气吞山河？”老人轻蔑的说道：“不与你继续玩闹了，杀了你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
    “四面楚歌！”这一刻，老人恍若口含天宪，说出那四个字来。这便是他的竹篮妙术，不论是用在刺杀还是捉对厮杀当中，都称得上是上乘。
    而反观诸葛尘，在他身边，缓缓浮现出四面镜子来。随着一声脆响，四面镜子应声破碎。四名身着白衣的男子从中走出，而且使用的手段，与诸葛尘如出一辙。
    老人正是借助这一手段，才在一众刺客当中站稳脚跟，成为他们当中的老祖的。这手段，可以说是他的压箱底本领，而用在此刻，正好能够压制剑修。
    虽说剑修剑气极盛，可同时四位再加上老人自己，足足五人，该如何应对？
    他眯起眼睛，看着诸葛尘会如何破局。
    没想到白衣只是淡然一笑，开口说道：“起火观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