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宋三思的臭屁并没有感染任何人。
就连一直坚定的站在宋三思身旁的宋大壮,这时候都不禁把脑袋撇向了一边,不想说话。
他记得清清楚楚,宋三思口中的那位师弟,可是在收下了昨天夜里没有烤完的小动物之后,才眉开眼笑的……
下山的路很快,休息了一夜的众人脚步轻快,就连那匹劣马,似乎也因为在庙里吃了许多草料而高兴的打着响鼻。
山脚下,宋三思停下了脚步,笑眯眯的问道:“去哪?”
一条路口,长安往左,并州向右,就看狄仁杰如何选择了。
狄仁杰侧头看了宋三思一眼,抬脚迈步,慢慢的走到了左边的路口,遥望远方,似乎想透过秦岭,看到那座巍峨的长安城。
看着目光有些紧张的宋三思,狄仁杰哈哈一笑,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并州了!”
一句话,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宋三思,松了一口气不说,还赠送了狄仁杰一个白眼,似乎是怪罪狄仁杰刚刚对他的惊吓……
长安城中,一片热热闹闹。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之中处处洋溢着百姓们的笑料。
孩子们,在街巷中挨家挨户的闻着味道,觉得谁家的炊烟中肉香最浓,便厚着脸皮等在门口。
而大人们,在年关时节也不计较这些小事。有孩子过来凑热闹,也就打上一碗飘着油腥的菜,让几个孩子吃上一口。
孩子们吃肉的时候,总是时不时把目光飘向内城的方向,幻想着朱雀门后头的那些大人物们,吃饭的时候碗里会不会多几块肉。
他们并不知道,长安城的大佬,吃肉的时候并不是和他们一样蹲在地上吃的。
达官贵人们,在冬季总是喜欢吃羊肉。
一盘冷修羊,更是贵人们在冬季的标配。
一般人家,在烈日炎炎的夏日,若是能吃上一碟冷修羊,便已是富贵人家。
可是贵人自然要与普通人家区别开来,因此便是在寒冷的冬日,贵人们的家中燃烧着炭火,依旧温暖如春。
河南道黜陟使阎立本的家就在长安内城,而他的饭桌上,自然少不了这样一份冷修羊。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阎立本却没有什么胃口。
只是看着桌上的菜色,久久没有动筷。
按说,今年对他来说是个好日子。
先是接任兄长成为将作大匠,接着又继任工部尚书,成为大唐朝廷最为中枢的人员之一。
可是,这依旧无法使他高兴起来。
“画家……,可笑啊,可笑!”
不知道阎立本究竟想起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他发出这样的感慨。
一直以来,擅长绘画都是阎立本最引以为傲的事情。他曾经数次为太宗作画,每次的画作都惊为天人。
不仅太宗对他的画作赏识,便是同朝为官的同僚,也无不交口称赞。
便是今日在工部下值之前,还有人当着他的面夸他的画好。
只不过,夸赞他的人让他有些反感。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长安城四处寻找战事的苏定方。
二十年的时间,苏定方就像一只蟑螂一样,不停的在长安城里寻找战机。
一开始的时候,苏定方还能耐得住寂寞,只是在兵部里闹腾,折腾折腾年迈的兵部尚书。
可是到后来,苏定方实在是太过无聊,就把自己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六部。
每一天早上,苏定方都是抓阄,决定今日自己去哪一部胡闹。
让阎立本非常无奈的是,苏定方今日选定的便是工部。
好巧不巧,今日工部刚好有许多公事要忙。一来是大雁塔可能要扩建,再者便是随着长安城住户越来越多,城中的污水也是日渐增多。
内城因为地势要相对高些,所以要倒还好说,可是苦了外城的百姓。
在苏定方冲进工部的时候,阎立本正和众人聚在一起商议要如何解决污水的问题。
可是苏定方这个混人,看到众人聚在一起看一幅长安城的画作,便以为众人是在观画,就随意的问了一句,这画是谁画的。
待说明是阎立本的手笔之后,苏定方看着阎立本咧嘴一笑,赞叹了一声好画家,扭头就走。
阎立本当时一气之下,也没有心情再讨论污水的事情,草草的收起图画,回到了家中。
不得不说,苏定方是个阴魂不散的人。
在阎立本正烦着他的时候,他却登门造访。
听了下人的禀报,阎立本毫不犹豫的回绝:“不见。”
可是还没等下人出门回禀,就听到一个人瓮声瓮气的在外头喊叫:“老阎,老阎,你在哪呢……”
阎立本听到之后甚是无语,可也只能无奈的吩咐下人将苏定方请了过来。
“老阎啊,你怎么……呀,正吃着呢啊。”
苏定方本想说自己在工部的时候临时想起来一件事情这才匆匆而去,怎么办完了事情回到工部之后阎立本就不见了影子。
不过看到阎立本的面前摆着饭食,便忘了自己的本意,转而说起吃饭的事情。
对于苏定方这个粗人,阎立本甚是无奈,可是也不好将他轰出去,只能无奈的吩咐下人添副碗筷,邀请苏定方和他一起吃点。
苏定方是真不客气,见阎立本没有什么胃口,他便放开了肚子,大快朵颐起来,一叠冷修羊,根本不够他吃的。
一边吃,还一边说道:“还是长安的羊肉好吃啊。早年见和李卫公打东突厥的时候,也是吃了几年的羊肉。
可是哪个肉啊,膻味重的很,少吃一些还好,可是吃的多了,就让人头疼了……
你想啊,将士们如果一身膻味,这要是被风一吹,东突厥的狼崽子们就能闻着味寻过来。
到那时候,再想使用兵法,可就来不及了……”
阎立本原意是不想和苏定方废话羊肉好不好吃的事情,可是听着他说起东突厥的事情,一时间忍不住便忍不住插嘴说了一句:“当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所说的当年,便是指的苏定方当年在东突厥大战中曾经纵兵掠夺……
当年的那件事情,很多人都好奇。
可是敢当着苏定方的面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准确的说,只有一个人曾经当着面问他。那个人,便是当年的定襄道行军大总管,李靖。
苏定方当年是如何回答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李靖在问完了苏定方之后,苏定方便升任中郎将,也回到了长安城,二十余年远离战阵。
有人猜测,苏定方当年的回答让李靖非常不满。
正在大口吃肉的苏定方并没有因为阎立本的问题而有任何停顿,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答道:“当年嘛,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狼崽子们好东西多,要是不抢点东西,手底下的猴崽子们回去也没有钱娶婆娘……”
这个答案,超乎阎立本的想象。
准确的说,应该是能得到回答,已经超过了阎立本的预料。
他本以为苏定方会掀桌子闹个不欢而散,可是看苏定方吃肉的样子,很明显并没有不开心。
但是,这个答案,也让阎立本有些疑惑。
如果说,苏定方是贪财之人,在抢夺之后,自己总会留下一些财物。
再不济,手下的兵卒抢夺之后,也要送他一些。
可是看苏定方的样子,很明显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一双靴子,都已经破了洞了,还在穿着。
一身袄子,更是旧的可以。
以他这副模样,走到大街上,扔进人堆里面,怕是谁也想不到此人曾是大唐边军的一员虎将。
只是略一迟疑,阎立本便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不过,他也没有拆穿,只是看向苏定方的眼神变了变,有些明亮,有些钦佩。
许是因为吃了顿饱饭,苏定方的话也多了起来,一边剔牙,一边说道:“老阎呐,你也不用这么看我。我就是个粗人,既然带着手下的猴崽子上阵杀敌,自然要给他们一点好处……”
说到这里,苏定方忽然缄口。
看样子,是又想去上阵杀敌了。
阎立本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继续刚刚话题,只是抬了抬手,吩咐下人端上热茶。
呡了口茶,阎立本这才继续说道:“不知道苏将军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没事儿啊,就是过来吃顿饭,认认门。再怎么说,老阎你现在也是兵部尚书了,这么大的官,我总得拍拍你的马屁。”
苏定方的话,粗鄙不堪。
能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拍马屁三个字,在长安城中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阎立本一脸愕然,手中的茶碗险些打翻。
好长一会儿功夫,这才回过神来,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定方不以为意,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当即站起身,笑道:“今日多谢阎尚书赏饭,以后尚书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就是了。”
苏定方说走就走,起身告辞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若是旁人,送走了苏定方这种粗人应该会松一口气。
可是阎立本非常人,他在做官之前,首先是一个画家,而且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画家。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来苏定方心中浓浓的不甘。
鬼使神差之间,在苏定方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阎立本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去南边?”
“南边?”苏定方愣了,不知道阎立本是什么意思。
“黔中道!”虽说刚刚出口阎立本便有些后悔,可是迎上苏定方的目光之后,阎立本还是沉声说了一句。
似他这般尚书大佬,说的每一句话,虽然不似天子一般金口玉言,可说话也是需要格外的注意。
苏定方眼睛顿时一亮,黔中道,他熟悉啊。
前些日子,他还听说了黔中道土人造反的事情。
虽然在部堂里他表现的毫无兴致,可那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去黔中道。
但是眼下不一样了,说话的人阎立本。
虽然阎立本不是兵部尚书,可是工部尚书也是尚书。
“阎尚书大恩,苏烈没齿难忘!”
苏烈,便是苏定方。他本名苏烈,字定方。只是后来因为这个烈字太过刚强,李靖便喊他定方,一来二去的,便没有人喊他苏烈了。
此时他自己自称苏烈,很明显是在告诉阎立本,他苏定方不是一个忘本的人。
对于苏定方的心思,阎立本当即明了。
索性快人快语,直接了当的拉着苏东方的手,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不多时,两人便坐在了程家的厅堂之中。
程知节,又名程咬金。乃是唐朝一员猛将,在朝中地位要比苏定方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凡有战事,只要程咬金想打,总是有机会领兵,完全不似苏定方这般无奈。
可能也正是因为从未共同上阵,苏定方和程咬金的关系,谈不上熟悉。
这一次,阎立本领着苏定方来程家,苏定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他也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吃着茶点,不急不躁。
等了片刻,程咬金出现。
相比苏定方还有些文人等我相貌,程咬金的模样就纯粹是个武将了。
络腮胡须,看着颇为凶猛。
不过,程咬金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见到阎立本之后口称尚书,也不似苏定方那般无礼的喊人家老阎。
三人见礼过后,分宾主坐定,阎立本便开口:“听闻程将军即将远赴黔中道,某特来拜会。”
程咬金是聪明人,只是客气的笑了笑,便转头去看苏定方,轻声问道:“你想去黔中?”
“愿为先锋!”
“这一次去,只是练兵,并非战事。”
“某愿往!”苏定方语气依旧坚定。
程咬金只是略一迟疑,便答应了下来。
苏定方的战功,是实打实,也不需要考校,就当买个阎立本一个人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程咬金去黔中,还因为欠了某个姓宋的人情……
姓宋的此时正在并州,和狄仁杰坐在一起,两人的面前,各自摆着吃食。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什么愉快的表情,尤其是狄仁杰,满脸怒容。
宋三思惨笑的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我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本来想着能一路帮着你进入长安,光宗耀祖。
可是眼下,我却不得不走了。
此一别,当再无相见机会……”
狄仁杰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宋三思一人,孤孤单单的走出了房门,消失在夜幕之中……
数年后,哪怕狄仁杰已经贵为丞相,哪怕大唐已经变为了武周,他仍是无法忘怀,数年前在并州的那个夜晚,他与宋三思的别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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