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晚传奇

第88章


  晚晚听了锦绣的话,原本窃笑的嘴却张大更大了,她故意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锦绣一番,看的她都觉得有些羞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要我说,蓝大人怎么配得上你,你一副花容月貌,又正值芳华正茂,性子又温婉贤淑,身边还有一个可爱懂事的女儿,要谁真的娶了你,算是捡到宝了!蓝大人啊,要我看,就是皮面生得好些,银子比较多些,除此之外,哪里配得上你?”
  “不是的,书隽他人很好。当初,便是她救了我,不顾身份地将我留在蓝府,若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又哪来的芙儿。书隽,他是我的大恩人,我这辈子,从没有遇见过如他般好的男子……我,我又怎么配得上他。”
  晚晚见锦绣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满满的悲伤,仿佛要满溢出来一般,她倏地明白,那蓝书隽在锦绣的心中,是如此的高大,竟然像神祗一般,给予了她生的希望和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可正是因为这样,她却不敢靠近他,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若锦绣与她生在同一个时代,那么也只不过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有谁能够质疑她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利?恐怕早就已经重建家庭。可是,她活在如此的世界里,不用别人去质疑,她早就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这,便是女子的悲哀。
  “锦绣,”晚晚指着窗外的桃树,突然问道:“你喜欢花吗?”
  锦绣不明所以,蓦地点了点头,“花儿芬芳,自然是极喜爱的。”
  “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花,正如各种各样的女子。有一种花你可知道?叫木棉。”她见锦绣摇了摇头,便又继续说道:“那木棉是一种极其高大的树,在一大片树林中,你会发现她最为显眼,因为她极喜爱阳光,她的树冠总是比旁边的树木要高出许多。她的花,也是极美的,花大如盘,鲜红似火,所以木棉又被叫做火树。”
  “火树,”锦绣繁复咀嚼着这个词语,在脑中慢慢地钩织出木棉的形状来。
  “为何我要与你说木棉,是因为我要同你说一首诗。”晚晚盯着锦绣懵懂的双眸,缓缓地将舒婷的《致橡树》娓娓道出:“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阴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舒婷的《致橡树》中描述的爱情,一直是宋晚晚最为钦慕的那种类型,随着那抑扬顿挫的诗句,间或窗外悦耳的鸟鸣,整个屋内充斥着一种蓬勃欲出的感情。这,便是这首美丽的诗歌带来的感动,一种由心底慢慢蔓延至全身的感觉。以致于晚晚将那首诗念到最后时,二人的眼泪满满的都是泪水。晚晚的泪水,来自于悲哀;锦绣的泪水,缘于感动。
  “我,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诗,”锦绣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可是,我真是喜欢的紧呢。晚晚,你怎么也哭了。”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罢。”她其实是害怕,这样的她还能够拥有这样的爱情?这个世界,太过残酷。她将头转向那外头花开正艳的桃树,伸手抹去去眼角的泪水,倏地又露出一个笑来,转而面向着锦绣道:“你愿不愿意做一棵橡树?”
  锦绣的脸上俱是黯然,她幽幽地道:“能够写出这首诗歌的女子,定是一个无比特别、玲珑智慧而又无比坚强的女子,就凭着这三点,我是绝对不可能如她一样的。”
  “不,你可以。”晚晚执着锦绣的双手,道:“你可以,你只是现在还没有勇气。你可知道,我们女子即使没有男人,亦可以活的很好。你可知道,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庸,女人也可做许许多多的事情,亦可以因此得到男人的尊重。就像诗中的橡树,是坚强的善良的,不屈不挠的,顽强坚定的,只有那样的爱情,才是天长地久的,才是永远相依的。”
  锦绣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似乎很不确定,晚晚话中的那些东西,在她整整二十六个年头中从没有出现过,也可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从她懂事开始,便被容家教育成一个淑女,一个大家闺秀。就是后来嫁给了慕东临,她恪守妇道,谨遵宫规,为的就是能够母仪天下,她一板一眼地治理后宫,可却不得慕东临的欢心。然而在她狭小的内心中,慕东临是皇上,是她的夫,她的天。然而慕东临嫌她刻板、不解风情,她虽位居皇后之尊,然而大部分的岁月,却是独守空闺。直到,无双进了宫。
  无双是她妹妹,自小在家中受宠,就连她,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妹妹也是宠爱有加,从来舍不得打一下、骂一句。就因为无双进了宫,她不得不放下皇后的规矩,对她处处照顾,甚至遇到了一些有违宫规的事情,为了无双她也睁一眼,闭一眼,随她去了。慕东临宠爱无双,她从不生气,事实上,对于慕东临的宠妃,她一向大度,只因为容家从小便教育她,丈夫是天,只要让丈夫开心,不管如何委屈自己也是没甚么要紧的。更何况,她的丈夫,是大慕的皇帝。
  可是,大慕覆了,她的丈夫死了,在泰安宫破的那刹,她悬了梁。
  不管怎样,她要保住大慕皇后的体面。
  若没有书隽,她是已经死了吧。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你要做母亲了,怎么会这般傻呢。”她还记得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听说,慕东临逃走的时候,来后宫找过她,他的影卫将她从梁上抬下,那时候,她已经是没了气息。可为何,遇见了他,她便活了过来?
  若没有他,便没有芙儿。
  没有人知道慕东临的皇后还活着,她甚至不敢回容家,只能藏匿在他的府上,尴尬地望着自己一日比一日大的肚子。
  他日日都来寻她,总是温柔地看着她,总是站在离她一丈以外的地方,从不逾矩。
  直到,分娩的那日,她叫得声嘶力竭,几欲死去。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紧紧握着她的双手。他亲眼看着芙儿出生,将浑身是血的女孩儿如珠玉般捧在怀里。芙儿,是他起的名字。自此,她知道,他们之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们总在一起用膳,她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喂芙儿喝奶,每次都背对着他,可是她知道,身后的那双眼神是多么炙热。
  他不再站着离她一丈以外的地方,偶尔,也会靠近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可是,她又怎能回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仅仅因为芙儿粘他罢了。
  她配不上他。
  如今,有人告诉她,她可以去追求,可以与他并肩而立,这些,她想也不敢想。可如果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说的,锦绣望着一脸肃静的晚晚,心中倏地平静下来。
  如果是她说的,或许,是真的罢。
  白狐
  椒房殿外的那棵桃树一夜之间爬满了白花,花苞密密地簇拥在遒劲的枝干上,远远望去,似一片云海一般,连带着那原本肃穆庄重的宫殿,也上下沾染了一丝甜香。这北国辰丹的春天,终究还是来了。在这美好的季节,琅璜青囿的原野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将诺大的围场装扮地如花海一般。只可惜,这些娇嫩的瓣蕊,过不了多时便会遭人践踏。
  只见远处传来一阵驰马声,浩浩荡荡的车队如长龙一般缓缓驶入围场。没多久,一队戎装护卫就将苑囿四周围的水泄不通,就等着那一匹黄盖宝驹的莅临。
  殷无伤一身猎装,骑在一批血红宝马之上,英姿飒爽地架马步入围场。春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密密地将光辉洒在这个年轻气盛的帝王身上,映衬着他发亮的碧眸,远望竟像是神祗一般,周身上下发出温暖的柔光。看他的面上,俱是笑意,似乎活了二十五年,只有在这段日子是最为幸福,只因此时他的眼中,满满地填入了身旁的那道紫色倩影。他看着她略显笨拙地骑在一批稍矮的红色小马身上,浑身紧张地牵着马缰,就连腿脚也不敢怎么动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马头的地方。
  听说她是第一回骑马,能够骑得如此,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沈虹舟浑身僵硬地坐在马上,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显得自然一些。骑马,她七岁便会,可如今要装成一个不会骑马的,却还真的有些困难。她抬起脸来,望着一脸温柔的无伤,回给他一抹柔媚而生涩的微笑。
  无伤眸光一凛,倏地发出一声朗笑,一把抓起虹舟的马缰,双腿一架马肚,二马瞬间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冲了出去。
  “皇上!”虹舟惊呼一声,还没回过神来,便发现身下的坐骑紧贴着殷无伤的宝马飞了出去。不一会儿二人便将一大堆的护卫、侍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诚然,帝后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然而众人皆是见怪不怪了。皇上近来频频做出如此胆大的行径,他们这些侍从都觉得有些习惯了。然而,在一堆护卫的环卫下,一匹高壮的白马上坐着的殷白羽却眯起了碧绿的双眸,望着二马绝尘而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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