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桨桥头渡

    “走吧，下课了。”乔遇掸了掸衣服，从地上坐了起来。
    姜澄叹了口气，“下节又是语文课，每次一上完体育课我就要梦会周公了。”
    乔遇深有体会，每周的这节课一下课都是趴了一片，她也不例外。
    “诶，你说我那篇作文要是被全班朗读的话我就丢死人了。”乔遇突然想到月考的作文主题是成长，“这么老套的题目，念出来真的好雷人啊。”
    “话说你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还是抽奖中的彩票啊？这样的主题你都能当范文。”
    乔遇对姜澄翻了个白眼，“你这思维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下午的炎热配上体育课后的疲惫，昏沉的气氛加上语文课的枯燥，全班近乎一半同学都打不起什么精神。
    只有乔遇一个人的心脏一直吊得老高。
    当语文老师的那一句“接下来我们分析下这回的作文。”的时候乔遇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深吸了口气。
    “这回作文我们班上总体发挥的还不错，尤其是乔遇同学，她的作文获得了53分的高分。接下来，我们有请乔遇同学来和大家一起分享。”老班一边还说着，一边笑眯眯地看向乔遇。
    乔遇站起来，接过了递来的卷子，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字体，第一行写着“那些常念起却难回去的，我的时光”。
    “每个人都是中国象棋里的过了河的卒，长大也是。我们在生活的棋盘上行走，一去不回......”
    ......
    M城的夜就像一场歌舞的谢幕，所有的繁华和喧闹都归入平静。星夜坠落，抹上了一笔灰蓝。
    乔遇盯着天花板，辗转着依然难以入眠。她一闭上眼，脑海里盘旋的一切，都有关于成长，关于宋清言。
    深夜时分，最是让人思绪纷飞。乔遇解锁了身侧的手机，打开了联系人列表，第一个就是“A宋清言”。
    她在打完一行字后犹豫了，现在给他发消息不知道好不好……
    她沉默良久，还是按了下去。
    “哥哥，你睡了吗？”
    她其实没有想到宋清言居然是秒回的。
    “还没，前些日子看到一篇论文，正好可以解决随机数的问题，所以这几天都在加班。”宋清言发着信息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里倒映出他平静的眸光。
    “哥哥，这么晚打扰你真不好意思啊。”乔遇这么晚找宋清言聊天，有些不知所措，“我们今天语文课上念了一篇关于成长的作文，我就突然想到，我的成长，我的童年，好像都是有关于你。”
    宋清言无声地笑了，小孩还挺有良心。
    “哥哥，你能和我说说你的童年吗？”
    “嗯？”宋清言挑了挑眉，眸光微闪，“小屁孩想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哥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乔遇摸了摸鼻子，想到可能并不是所有事情哥哥都愿意分享的。
    “我的童年......”宋清言顿了下，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过了一会，就在乔遇以为这个话题不会有后续的时候，传来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消息。
    “童年可能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概念，怎么定义呢？也许是我小时候的生活吧……我从小一个人长大，爸爸出事了，妈妈要工作，我少了很多庇护，但这可能是让我学会去庇护别人。我可能有点冷，待人处事。但我的心挺热，就像生活教我学会感恩。”
    宋清言没有抱怨，也没有苛责。他用最坚硬的躯壳包裹了自己，可又有谁知道，他宽阔的胸膛里面藏着一颗最柔软的内心。
    命运以痛吻他，而他却报之以歌。
    看着宋清言的消息，乔遇的心脏一丝一丝地刺痛着，她心疼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所以乔遇，你的童年这么幸福，一切都关于我，你接下来还不好好读书，报答我的养育之恩。”宋清言笑了。
    乔遇眨了眨微红的眼睛，突然破涕为笑。是啊，能成为他的妹妹，何其有幸。
    她的口袋里总会有别人没有的一毛钱两块的可乐糖;房间的角落里永远藏着哥哥买给她的五毛钱一袋的魔法士;有比别人齐全很多的小浣熊里的水浒卡，虽然小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哥哥已经集齐了一套，留给她欺负别人;就算爸爸妈妈都不许吃的零食，哥哥都会像变魔术一样偷偷放在她的枕头底下。
    “哥哥，我好像突然有点想你。”乔遇不敢说，她只是暗暗期盼周六可以偷偷地看看他。就算是听到他的声音，都能让她感到雀跃。
    “哥哥，我们这学期期末考之前还有一次夏季运动会，有家长参与的环节，你可以过来吗？”乔遇有些期待，爸爸妈妈不是不愿意来，只是他们有点忙，更多的其实还是乔遇想看看自己哥哥的实力，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什么时候？”宋清言问道。
    “6月1号。”乔遇藏在屏幕后面的脸微微发烫。
    “好。”
    没有过多的修饰，一切就像是顺其自然，就像窗外月光倾泻到地板上。
    那一个晚上，他们没有再聊下去，记录停留在宋清言的那个“好。”
    其实在写作文的那一刻起，她满脑子里回忆起的除了自己的父母，更多的还是宋清言。
    一个故作坚强，却满身是伤的男人。
    在文末，乔遇写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我们就在风里长大了。那些花开，那些日落，那些单纯清澈的时光，那些明亮的青春，以及年少的忧伤。究竟是怎样穿过我的身体，流淌的如此干净。’而我感谢那些时光，感谢它们教会我成长，也教会我如何去爱。”
    乔遇在床上轻轻地说：“哥哥，世界欠你的，我来还。”
    看着手机屏幕里微弱的光，它把那个“好”简短却又清晰地倒映在了乔遇的眼里。
    女孩暗暗地想：“真想他这辈子都会对我说“好。”乔遇把手机放在一旁，她不忍心关机。
    很久很久的以后，
    乔遇问他，
    “娶我好吗？”
    他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