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来对琴音提起外语的事,令琴音对外语念念不忘。琴音读书的时候,也接触过外语,学过一些简单的词汇和句子。当时只是为了应付考试,许多外语知识后来都忘记了。但从a、b、c、d到x、y、z这些简单的字母她却记得牢牢的。琴音从来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的前途命运会与外语联系在一起。
来来饭馆离省城汽车站不远,又在大马路旁边,地理位置算是省城的热闹之地。每当上下班高峰期,大波浪式的自行车流一轮一轮的。不久,饭馆门口偶尔有一些外国人经过。背着包裹的,拿着相机的,三两人挽手的,独行的,不一而足。毕竟外国人与中国人的相貌略有不同,每当有外国人经过饭馆门口,琴音都会驻足观望一阵子。
陈来告诉琴音,以前省城也极少见到外国人,现在国家开始改革开放了,到省城来的外国人似乎越来越多了。有时候,琴音偷偷地想,外国人会不会到饭馆来吃饭呢?万一来了该怎么办呢?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天中午,有一个中年模样的外国人进了饭馆,“哈喽、哈喽”地说着什么。琴音不会外语,猛然间进来一个外国人,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陈来从厨房走出来,满脸堆笑,“哈喽、哈喽”地与外国人打招呼,然后伸出右手掌,示意外国人坐到其中一张凳子上。外国人坐了下来,陈来示意琴音过来擦干净桌子。琴音只好拿着抹布过来,擦干净桌子。琴音心都快跳出来了,因为习惯了小山村的生活,以往连城里人都想多看一眼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完全陌生的外国人,让琴音一时刻骨铭心地记住了这一时刻。
琴音擦好桌子,正要离开,外国人开口说话了:“What delicious food do you have here?”琴音听不懂,只好红着脸,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我听不懂。”没想到外国人是懂中文的,又改用中文说道:“请问,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
琴音学着陈来的样子,满面笑容地说道:“有饭吃。”然后便转身盛饭打菜。外国人向琴音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还用外语说着什么。
琴音笑着说:“对不起,我听不懂你的话。”
外国人又向琴音竖起大拇指,用中文说道:“你懂外语,你的外语最棒!”
琴音说:“别笑我哦。我真不懂外语。”
“你的微笑就是最美丽、最畅通的世界语言。”外国人用并不熟练的中文说道。
微笑就是世界语言。琴音悄悄地记住了外国人的话。
当夜幕降临,饭馆里客去人静的时候,陈来与琴音说起了白天外国人的事情。陈来说,对待外国人,如果你什么外语都不懂,双方只能用微笑和手势交流。
琴音通过与外国人的交道,感受到微笑是友好的象征,微笑是最好的交流,似乎自己一天之间学习了世界上最高深的知识一样。微笑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吗?琴音心里充满信心,她趁着饭馆里没人的时候,试着微笑,感觉自己的心灵深处似乎牵动了哪根弦似的,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伶俐起来。
从那时起,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外国人到饭馆吃饭。琴音虽然不懂外语,但都用微笑和手势,很好地与外国人进行了沟通交流。
外国人也与中国人一样,有的外国人特别健谈。好像世界各地、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后来有一个外国人就是这样的人,知道琴音不懂外语,就问琴音读过什么书,什么学历。琴音摇头,说读过中学,外国人摇头,说这样不行,像你这种年龄,不应该在这里卖饭菜,应该读多点书。
看见琴音似懂非懂的样子,外国人还一本正经地用汉语说:“世界在变,你们国家也在变,如果你自己不读书,不变化,将来赶不上时代发展,会吃亏的。”
琴音报以灿烂的微笑。她心里默默地记住了外国人的这番话。
通过与外国人的接触,加上陈来说他姐姐需要懂外语的帮手,琴音渐渐地想起了学习外语。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陈来,没想到陈来极力赞成,还不知到哪里买来了一些外语书籍。
琴音和陈来在经营饭馆的业余时间,都全力投入到外语学习之中。他们看不懂外语书籍,每当有外国人到饭馆吃饭,他们都如获至宝,通过各种方式,抓紧时间请教外语。
这天晚上,有一个懂一些中文的外国人来到饭馆用餐。琴音招呼好客人之后,便凑过去与外国人攀谈起来。外车人向她竖起大拇指:“Very good.”琴音捧个本子过去,让外国人写上刚才的外语Very good,然后在旁边用汉语标注:“Very good,胃里骨,非常好。”
外国人说:“Please give me a cup of tea.”琴音也写了下来:tea ,读“梯”,意思是“茶”。Please give me a cup of tea.读“玻璃急迷二卡哦梯”,意思是“请给我一杯茶。”
久而久之,琴音还真学会了一些外语。比如外国人来了,说到wate,她知道是水,说到eat,她知道是吃。
陈来告诉琴音说,现在省城里学外语的人还真不少,他的一些同学、朋友也在学,不但学生学、孩子学,而且像他这样的个体户也学,中年人也学。琴音听着,感觉自己更应该学好外语。
有一天,一名扎着麻花辫子、穿着像她一样衣服的女孩到饭馆吃饭,点了最便宜的饭菜。女孩同样是提着一个小包裹,像刚刚来到省城的样子,幽黑的脸上透露出农家的朴实。琴音见着这名女孩就像自己一样,大概也是来自山区农村,也是到省城来追求梦想的吧。琴音偷偷给女孩加了饭菜的分量。寻思着等女孩吃好了,再与她聊聊天。
谁知,等琴音忙完出来,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琴音情不自禁地跑出饭馆外,四处张望,也没有见到女孩的身影。这个见似故人一般的女孩子,在琴音面前只出现那么几分钟,却在她的心灵留下最为光辉的记忆,因为这女孩子像想像中的自己。
又是夜深人静时,琴音却忘不了女孩的样子。“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见何必曾相识?”琴音默默地念着这首古诗,心里惦念着女孩,在这诺大的省城,女孩跟自己当初来时一样,她能立足吗?能如愿找到她想找的工作吗?惦记着女孩,琴音的眼角竟然一时沾满了泪水。
琴音来到省城大半月时间,感觉人生一半在现实,一半在梦想。有些人,有些路,看起来很近,不远,比如自己曾经与外国人几乎贴着身子,很近,又比如自己坐一天的汽车便到了省城,不远,但人与人之间的灵魂距离,还有山里人融入到省城的距离,却是那么地遥远,如果缺少耐心,缺少运气,就会永远走不到头。琴音暗暗地庆幸自己是有运气的人,而那名匆匆而过的女孩呢?
琴音也不知道,自己平白无故地,为何会为一名陌生人而如此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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