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一个人忙了大概四五天光景,每天起早贪黑,忙个不停,加上照顾生病的陈来,已经累得都有点儿憔悴了。好在只是四五天时间,陈来也逐渐恢复了健康,重新执掌饭馆的生意。
有人通知陈来,说他姐姐就要回来了,注意搞好卫生和饭菜,让香港投资者留个好印象。琴音盯着陈来:“啊?你姐姐是香港投资者?”陈来点了点头。琴音好奇地问道:“香港投资者是不是很有钱的?”陈来笑着说:“当然是很有钱的人了,要么怎么配得上投资人的称号呢?”“那你干嘛还干那么辛苦的个体呀?干嘛不跟你姐姐一起赚钱呀?”琴音一连发了好几个问题。陈来只是轻描淡写地应道:“见到我姐姐你就知道了。”
陈来的姐姐真的回来了。那天上午,天特别蓝,阳光明媚。一部小汽车停在饭馆门前,一个大概三十多数,穿着蓝色上衣,长长的喇叭裤子,长发披肩,戴着墨镜的女郎,款款走进饭馆。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女郎那种昂首挺胸走路的姿势和风度,琴音从未见过。琴音心想,如果在老家这样走路,那是骄傲自满的表现,会被人取笑的。
女郎径直走向陈来,与陈来聊了一会,又向琴音走过来。她伸出右手,作出与琴音握手的姿势。琴音本来沉浸在女郎的新鲜风采里面,突然女郎要与她握手,她愣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女郎与琴音握着手,说道:“我叫陈倩,是陈来的姐姐,谢谢你这些天来照顾我的弟弟。”琴音微笑着说:“没事,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
吃午饭的时候,陈倩从车上取下一瓶酒,说是外国的红酒,让大家尝尝。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小杯深红色的酒。饭前,陈倩说,大家庆贺一下小聚会吧,于是全桌子的人,陈倩、陈来,还有两名随从,都起身干杯。琴音从温饱都还没有解决的小山村出来,显然还没有适应这样的场合,怔怔地看着他们。陈来拉了她的衣角,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你看我怎样做,跟着做就行了。”琴音羞涩点头,也站了起来,学着陈来的样子,与大家干杯。
边吃边聊的时候,琴音问陈倩:“你那么有钱,干嘛还让你弟弟自己开饭馆呀?”
陈倩说,我和陈来虽然是姐弟,但我嫁到香港,是做了别人的太太换来的企业经营权。要是我在企业里随便插进自己的亲戚,企业的其他人也不会答应的。企业要发展,人才要五湖四海。至于刚才的问题,陈倩答道:“我们城里人与你们农村不同,农村人还停留在家庭经济阶段,而我们城里人做经营可不是家庭经营哦。我们是各有各的天地,要是我带着弟弟经营企业,弟弟可成了苟活的人了。”
陈来也在旁边说道:“我是内地人,不懂香港企业的经营。自己开饭馆,属于自立。”说完笑了起来。
琴音吃了一口饭,心思又回到小山村。山里的人,确实像陈倩所说的那样,不管是田里的劳动,还是平时日常的生活,都是以家庭为小单位进行的。像陈倩所说的,姐弟俩各有各的天地的看法,深深地印进了琴音心里。女孩子就应该像陈倩那样,要有自己独立的事业,而不是依赖父母家人。
琴音悄悄地端详着陈倩的相貌,脸上的皮肤白得像画出来的样子,耳朵串着一颗金色的耳环,衣服前胸的领子开了个大口子,胸部的白色肌肤显露出来,与蓝色领子相互衬托,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无形中,让人对她产生更多的美丽观感。
陈倩对于国际国内形势似乎了如指掌,说起外国的、香港的、内地的许多事情,话语滔滔不绝:
80年代了,经济特区的迅速崛起主要得益于改革开放的政策,毗邻香港的优越经济地理区位。
“蛇口模式”短短半年已经在经济特区发芽了,经济特区的一些区域很快就要兴建金融、商业、旅游住宅设施提供给外商了,利用从中赚到的利润继续进行工业园区的基础建设。
经济特区制定了一系列吸引外资的优惠政策,包括企业经营自主权、税收、土地使用、外汇管理、产品销售、出入境管理等。通过来料加工、补偿贸易、合资经营、合作经营、独资经营和租赁的形式,吸引了大量外资,加速了经济特区的迅猛发展。
……
同桌子吃饭的其他人不断地点头称是。只有琴音心里还将陈倩的话与小山村和公社相比较,金融、商业、旅游、外商、工业园区、企业经营等等一连串的新名词,在山区的公社确实还是闻所未闻。琴音感到,故乡与省城、经济特区的直线距离也许就是那么三两百公里,而认识和观念的距离,那该是怎样的天渊之别呀。
陈来的话,将琴音的思绪又拉了回来。陈来说,姐姐你不是想物色一个不贪财、会外语的人吗?陈倩说,是的,你认识谁吗?陈来看了琴音一眼,陈倩也跟着将目光落在琴音身上。琴音不自在,连忙说,不是我,我说的是我前些日子认识的大学生杨韵。
陈倩介绍说,此次回省城来,是与弟弟小聚的,下一步要去经济特区考察,准备投资服装厂、手袋厂、手表厂、音像制品厂。这些厂要依靠内地的劳动力,生产的产品出口国外,条件成熟也销往内地。所以需要懂得外语、不贪财的人来创业。
琴音说:“杨韵就是一心想在外资企业找工作的。”
陈倩惊奇地说:“这说明杨韵这姑娘挺有眼光,现在经济特区的外资企业还不多,很快便会知道杨韵的下落的,到时候再把她挖过来。”
“嗯,到时让琴音也跟去经济特区考察,顺便找杨韵。”陈来说。
陈倩点头赞成。
吃完饭的时候,陈倩取来一个录音机,播放歌曲《我在香港遇见你》:“伴随着风,伴随着雨,偏偏在香港遇见你;我看着天,我看着地,偏偏此时你走进我的心里……”
琴音听着这从未听过、耳目一新的歌声,一股清闲的空气流进心田,心灵也变得清新起来。琴音记起自己在公社谱了几首曲子的往事,与陈倩带来的香港歌曲比较,还幼稚着呢。她默默地想,要是公社和小山村能有这样的歌曲,那将是多少人为之着迷的情景呀。想到这,琴音不禁“嘻嘻”地笑出声来。
陈倩问琴音:“好听吗?”
琴音连续答道:“好听,好听。”
“我看你挺懂音乐的,音像制品厂要投产了,你来帮忙干点活。”陈倩说。
琴音看了陈倩一眼,“你是说我吗?”
“不是说你还会说谁呢?”
“好啊,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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