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琴音开了个蕃薯稀粥店,一边赚钱一边学习备考的时候,临江县由辛献、于安等指挥策划和设计的渡槽也已经接近尾声。原计划建设的十八公里长的渡槽,已经完成了十五公里,仅仅剩下六分之一的工程。琴家在渡槽工地干活的琴父、琴声、琴美三个人都在渡槽工地这个大熔炉中得到了极大的锻造和提高。
琴父把家里的农活都丢给了琴母,舍小家为大家,长年累月在工地干活。他在工地里年纪较大,却又吃苦在前,挑担常常要挑更重的、更多的,推车子常常要多载一些。看到有些年轻人吃不消了,琴父还常常主动上去帮忙。在这个渡槽工地,琴父既当带头人又当小工人,还创造了在工地里一天拉土石方四十车的工地最高纪录。
琴父其实也想家,甭看他白天干活是个工作狂,但是晚上却也想家,一个大男人的,居然也偷偷地哭鼻子。特别是后来他得知,琴咪回家与琴奶奶和琴母吵架,然后便孓然一身独自离开了,当晚便借口上厕所,独自一人跑到工地外痛哭流涕。他为自己没有好好地与琴咪聊一聊,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而自责,也担心琴咪的前程和未来。望着满天的星星,琴父仰头长叹,伤心欲绝。但天亮的时候,他又在工地里忙得团团转的,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老实,肯吃亏,从不计较得失,这是工地里干活的人对琴父的印象。
渡槽建设受到了南粤大地的高度评价,甚至国家也派出记者进行了宣传报道,影响很大。当年,县里选举人民代表的工作,也搬到了工地进行。作为县高官,辛献当然来到现场,热热闹闹、满怀希望的工地民工簇拥过来,要求辛书记作个动员。辛献说,忙于工地的事,对于选举人民代表,本人来不及准备,也没有讲稿。他将工地的所见所闻和启发,临场作了讲话:
“同志们,我们都经历过那些饿着肚子唱歌的日子。回顾过去,我们的生活很苦,大家都有一股改变生活的愿望,想着美好未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做些什么,可谓一半是苦水、一半是烈焰呀!我们贫穷落后,却没有办法去改变面貌,这是一种悲剧。有些悲剧,我们只能让它发生一次!如今,我们在建设渡槽,渡槽建成后,将永远改变高亢山区无水灌溉的历史。我们今天的付出值得吗?你看看我们的孩子们吧,我们这一代人如果不勇敢地担起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难道还要让孩子们长大了,继续我们的苦难吗?南粤大地正在改革开放中先行一步,国家复苏、大地回暖的日子来了。我希望即将选举出来的代表,能够带领大家,站在人民立场上,顺应历史发展潮流,迅速地拿出解决温饱问题的方案,争取未来几年从根本上改变我们贫穷落后的面貌。”
工地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接着,便是发选票、选举、计票等各个环节。在计票的时候,琴父的名字被无数次地念起,琴父以很高的票数当选了。
选举结束后,辛献热烈祝贺琴父当选人民代表,风趣地解嘲他说:“你为了大家,可别真的忘了小家呀。”
大家还记得,琴父憨厚地笑着,说了一句却算得上很能代表工地民工心声的话:“只有顾了大家,才有小家呀。国家如果没有未来,我们每一个家庭又有什么未来呢?”
有的人还记得琴父在公社座谈会上说儿子娶不到媳妇的事,笑话他说,“你都当上人民代表了,该娶上儿媳妇了吧?”琴父还是笑得憨憨傻傻的,“儿媳妇的事情,交给儿子自己办喽,我忙不过来喽。”琴父的话,引起哄堂大笑。连站在一旁的辛献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琴父的儿子琴声,在工地那么久了,依然与护士张妙暧昧不清的,也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也没有说散伙。两人的关系依旧是那么地密切,又若即若离,这种似恋爱又非恋爱的关系,极大地调动着琴声的征服欲。他将对张妙的情愫都放到日常工作中去,效果却是惊人的。
环境确实能够塑造人。渡槽那种朝气蓬勃、干劲冲天的氛围,工地里琴父的带头,忙碌的身影,还有护士张妙的微笑,都成了琴声进步的动力。琴声在家的时候很懒的状态,已经在工地里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辛勤的劳动和默默的长进。
琴声总是能够在工地急难险重的地方出现,挖土方、上高架、修渠道、砌砖墙、凿隧洞、采石头、筑渠坝,还有木工、铁工、炮工、电工,更有砂、石、水泥、钢材、木材等材料的运用,不管工序多么复杂,都没有琴声不能解决的难题。琴声参加了工地的共青团,还被选为“青年突击队队长”。只要工地遇到急难险重的任务,就把琴声他们派上去。
工地共青团里还有琴美的影子。
琴美在后勤工作,偶尔也客串播音员,还在业余时间向工地的护士学习了包扎、急救等知识。琴美声音像琴音,歌喉也不错。每次工地举办业余文艺晚会,琴美都被推选上台一展歌喉。工地的人们最喜欢琴美自创的那首山歌:
山村山高地又穷,十年九旱世无双;你想出头好日子,只有悄悄往外拱。如今家乡建起水利龙,群策群力驱贫穷;筑起渡槽飞上山,天地动容歌声隆。还是党的政策好啊,敢教日月换尊容;还是人民力量大呀,敢让山区世代红。你看田间地头藏希望呀,他日田野稻菜丰收好笑容。
每当琴美上台唱歌,于安都使劲地鼓掌。琴美唱完了,于安都要习惯性地欢呼雀跃。工地的人都说,于安这样沉默寡言、专于技术的人,也只有琴美这样有才华和灵性兼备的女子,才能博得他的欢笑了。
琴音的父亲琴父当上人民代表了,哥哥琴声当上青年突击队队长了,妹妹琴美也成了工地的红人。消息传到小山村,村里人都议论纷纷,说琴家人都是好样的,为村里争了光。
琴奶奶和琴母不约而同地后悔,没有在琴音从省城回来时将她送到工地上去。无论是琴奶奶,还是琴母,每当看见琴音,总会说上那么一句:“原先以为我们琴家只有你最有出息,现在看来,你哥哥妹妹都超过你了,你可得学着他们呀。”
琴奶奶和琴母商量着,琴音也曾经不止一次主动要求返回工地,只是当时条件还不成熟,没有让她去,如今应该是时候了,一定要劝说琴音回到渡槽工地去。但是,令她们意想不到的是,当她们劝琴音返回工地干活的时候,琴音却一口拒绝了。琴音坦言说,高考临近了,暂时不去工地了。
琴奶奶和琴母听说“高考”二字,才如梦初醒,“哦,你开了个店还高考啊?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家里出了个琴咪还不够呀?你别学琴咪,要学琴声和琴美。”
琴音不厌其烦地听着琴奶奶和琴母日复一日重复的唠叨,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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