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高考后的日子,一切都随风随意的样子。但她的内心世界充满了对高校录取的希望。小山村和家里的人,都不懂琴音的心事,而林前、李非这些追求者,也都是整天忙着赚钱、干活的人,没有人能够与琴音交流心事,交流未来。
那时候的琴音,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琴奶奶和琴母虽然每天都陪伴在身边,但都是絮絮絮叨叨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拔草呀、打柴呀、烧开水呀、打扫卫生呀之类的琐事。小山村的阿桂们遇见了琴音,总爱打听些小道消息、旁门左道的谋生路子。而林前、李非除了炫耀自己赚钱,讨好琴音,却没有别的新鲜语言。
琴音虽然附和着身边的人们,虽然也和他们谈着家长里短、婆婆妈妈、鸡毛蒜皮,但是,琴音内心真正需要的,是对未来的把握,是录取的消息,是美好的将来。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懂得,琴音只好一个人,悄悄地想念着过往的快乐,畅想着未来的坦途。
暑假里,小山村的孩子们都不用上学。家里农忙过后,很多孩子都三五成群地去小溪洗冷水澡,摸些鱼虾之类的。一些小孩子家里收藏一两本小人书,像宝贝一样藏着掖着,看见琴音,便让琴音教他们玩游戏,“你带我玩游戏,我给你看小人书”,然后便向琴音和其他小伙伴炫耀手里的小人书。农闲时候的晚上,小山村的男女老少总喜欢聚在一起,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天南地北地聊天。有时候,有些大人还会讲些鬼故事,绘声绘色的描绘,让人总感觉黑暗中有人影,有神秘莫测的东西,吓的小孩子们夜里都不敢起来尿尿,一个劲的憋着。
琴音算是大小孩,每每享受小山村的这些时光,都一个劲地笑。小孩子们也都喜欢聚到琴音身边,从她的笑声中感受一种安全感。
七月天,闷热异常。那时的天气,往往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下午便下起倾盆大雨。阿桂老早便出门了,说到公社买把新镰刀,再到供销社买煤油。直到傍晚,阿桂回到了小山村,说下雨了,没有买到镰刀,也没有买到煤油,其实是帮琴音跑腿了。
“帮我跑腿?”琴音闪着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充满疑惑的样子。琴音心里暗暗地想,该不会是有录取通知书了吧?但还没有到时间呀。
风雨很大,阿桂即使戴着斗笠,也全身湿透。只见阿桂扒开背心,从裤带束缚的地方,取出一个薄薄的塑料袋,再从塑料袋子里取出一个信封。琴音本来就好奇,看见信封便迅速凑上前去。再看看信封上写着“琴音收”,便迫不及待地抢了下来。
小山村许多人都围了过来,有的人问是不是录取通知书,有的人问是不是哪个追求者写的情书。阿桂说不知道是啥,只知道供销社留着琴音的一封信,也不敢随便拆,还怕被雨水打湿了,便带了回来了。
呵呵,当时的书信,很多地方都是这样,集中送到附近的供销社,供销社人来人往,遇见同村的便让带回去。
琴音不肯拿出自己的书信。她抢过书信的那一时刻,其实她已经知道,那是省城开饭馆的陈来写的字。她担心书信会泄露某些笑料,被村里人取笑,所以说什么也不愿意展示给大家看,更不愿意拆开。只是紧紧地捏在手里,任凭大家说什么也不取出来。周围的人闹哄哄地催促了一阵子,也都各自散去。
直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琴音确信周围没有人了,才打开那封信。果然是陈来写给她的信。
亲爱的琴音:
你好。分别已经有一些日子了,见信如晤。
我十分怀念你在饭馆帮忙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的你,笑得那么亲切,是我所能见到的最亲切的笑容。有你在饭馆的日子,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只负责做好饭菜,其余的事情你都抢着干了。有你在饭馆的日子,饭菜飘香,客如云来,生意都好得不得了。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客人都叫你“老板娘”,你当时不乐意,但是,我多么希望你就是真正的老板娘啊。
如今,我们天各一方。没有你的日子,我很累,很忙,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干。没有你的日子,吃饭的客人见不到老板娘,也少来了很多,生意都没有原先那么好了。
多么希望你能再来饭馆,充当一下广受欢迎的老板娘啊。哦,对了,估计你高考已经结束了,不知考得怎么样?我和姐姐商量好了,你若愿意,我和姐姐负责你的所有费用。
琴音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反复读着陈来的信。她在省城那一段充满运气而又快乐的时光不断地浮现在眼前。读完了信,琴音眼角满是泪水。高考结束这么久了,远在省城的陈来,却是唯一关心和过问她高考结果的人。琴音内心那根委屈地绷了许久的情感之弦,似乎被人轻轻拨动,一触即发,奏出了一曲倾诉曲。捧着那封信,琴音痛快淋漓地哭泣了。
哭过之后,琴音拿起那支许多日子都没有提起的圆珠笔,奋力地写了一封回信:
陈来老板:
谢谢你还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高考。你给我的称呼用了“亲爱的”几个字,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随意地称呼的?说实话,我也挺想念在省城饭馆里的那些日子,想念你,想念陈倩姐姐。
在山区农村,没有人会真正理解我,理解我参加高考的意愿。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听话的、勤劳的、每天起早摸黑的早当家的女子。只有你和陈倩姐姐才心疼我,过问我的高考结果。如果有缘,如果时间能够回到过去,让我们不要再各自分开,我做老板娘,好吗?
信,写完了。但是,琴音觉得信里说的,都是自己在万分孤独、苦撑无援的境地下的自言自语和孤注一掷,并非真心实意的话。她手里捏着信,却连自己都不敢看第二遍。琴音含着满眼泪水地笑了,她笑陈来,居然使用了“亲爱的”几个暧昧字眼,以致于这封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别人看到了。想到这里,琴音悄悄地取出最坚固那个木箱的夹缝里的纸包,将陈来的信与放着的钱,一并叠整齐,再放回。
她确认琴母还在熟睡,轻轻地推开家门,挑了门前的开阔地,又将自己写好的回信,悄悄地擦亮火柴,点着了那封回信,火苗蹿了起来,不一会儿,信纸便化为了一撮漆黑的薄碳。
回到原来的位置,琴音打算,还是等录取结果出来了再回信吧。如果高校录取了,如果家里人都不支持,至少还有陈来姐弟,他们的支持。
心里越发地变得安宁,琴音静静地睡着了。百镀一下“追梦华章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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