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医生

    在村落的大空地上，普莱杰召集起那些想要成为混沌猎人的村民，包括亚伦他们在内，一共有四十四位。
    但在场的人数已经超过百人，因为这十年间村内从来没有混沌猎人出现过。许多人都是因为好奇而想要来凑热闹看看的。
    李本已经在地上画好了进行混沌试炼的仪式法阵。
    他首先警告这些村民成为混沌猎人是有风险的，失败的几率很大，失败的下场就是死亡。
    可是没有一个人退出，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富有责任心且意志坚定，还是因为对此不甚了解而抱有些许侥幸心理。
    李本没有多说什么，只有让他们亲眼见识，感受到混沌力量的残酷，才是最有力的示警。
    他又问普莱杰：“收集了多少？”
    普莱杰回答说：“根据你给的药草清单，一共收集了二十三组。”
    这意味着只有二十三次举行混沌试炼的机会。
    李本点头表示明白了，紧接着就开启了试炼的仪式。
    首先自告奋勇地是亚伦一众年轻人们。
    当仪式匕首刺入他的肚脐时，青年痛苦狰狞的嘶吼便使在场的半数人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之后的混沌力量涌现、结茧等场面倒没什么，只是当亚伦以无面人的形象破茧而出后，倒吓跑了不少围观的群众。
    李本呼唤他的名字，使他恢复自我。
    紧接着是剩下的四位年轻人，凯文，卡米尔，达芙妮，吉姆。
    试炼仪式连续举行至夜晚，一直很顺利，围观者见多了后感到麻木无趣，也都散的差不多。那些想要成为猎人的村民没有见到失败者，心里也逐渐有了底气。
    但好运总会用完。
    第五位试炼者是吉姆，这位瘦小的年轻人没能熬过混沌力量的侵蚀，他没在茧内的混沌能量完全消退前打破囚笼。
    亚伦他们与吉姆的感情很好，他们都是失去父母的孤儿，这十年来一直住在一起，互帮互助，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也不过如此。
    所以当那具不成人形的扭曲尸首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卡米尔、达芙妮以及吉姆都留下了泪水。
    只有作为大哥一样存在的亚伦红着眼，强忍着鼻酸与泪水，用黑布将吉姆的遗骸包裹住。
    李本对他说：“抱歉。”
    亚伦摇头说：“我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我们会去将吉姆安葬，姑且葬礼的仪式我们是知道的，您不用担心。”
    李本点点头。
    亚伦抱起那具轻如鸿毛的尸骨，裹布的缝隙间有黑色粘液渗出，污染了衣衫，他对此毫不在意，与卡米尔他们一同离开试炼场地。
    混沌能量构筑的茧因试炼者的失败而没有自燃消失，留下一地恶臭的狼藉，在将这些东西清理干净前，试炼是没法继续举行的。
    “还想要进行试炼仪式的人请帮忙处理一下，那些想要退出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普莱杰对剩下的人说道。
    最后只有八个人留了下来。
    整理完现场后，普莱杰向李本介绍说：“他们都失去了亲人，对于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执着的地方。”
    于是李本对他们说：“在混沌试炼中，如果你没有对生的渴望，试炼失败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进行试炼仪式，本质上是进行一次涅槃重生，没有执着的意志指引灵魂在黑暗中前行，终将陷入迷宫之中，再也无法脱困。”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希望你们能够回去好好考虑一番。”李本遣散了这些人。
    普莱杰临走前对他说：“明天我会是第一个。”
    这个夜晚，李本没有再去捷琳娜的庄园，而是回到烧烤大师的地窖里休息。
    晚饭后，烧烤大师问他：“为什么不试着留下来呢？以你的能力，即使在这个世界也能够顺利活下去吧。”
    在这个村子中，没人清楚李本过去的经历，没人会认为他是异心魔，确实，他要是打算留下来生活，处于对保护力量的需求，村民们会很欢迎他。
    只是李本自己清楚，没有捷琳娜主持法阵，这片沼泽地迟早会被混沌侵蚀，那时候人们不得不再度迁移，也就一定会想方设法与领航员组织接触。
    那时候自己过去的经历暴露出来，被冠以异心魔之名，就算长久相处取得人们信赖而不至于立刻翻脸，也一定会因此而被猜忌警惕，处处受限。
    不过这些都不是李本选择离去的主要原因。
    “我只是想回家。”
    烧烤大师不再多劝，李本的这一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只叹道：“虽然说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可我们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浮叶，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的水波会把我们各自带往何处，家啊...已成一个奢侈的渴望。”
    “对了！跟我讲一下你原来的世界的故事吧。”
    ............
    第二天，试炼仪式再度展开。
    打头阵的普莱杰有惊无险地存活了下去，他变身后的形态特点是胸口处竖长一只明黄色的大眼。
    昨夜的八人也都来了，还有三位早前去而复返的。
    这一日，包括普莱杰在内共有四人成功，另外八人全部惨亡。自此再也没人愿意来看热闹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偶有不怕死的会前来尝试，总计十人，为这个村子又添了三位猎人。
    李本按照承诺，向这些猎人传授经验、智慧、技巧，还有他自己会的一些小法术。同时将知识整理成册，留给这个村落。
    不知不觉中，李本已在村内生活了两个月。季节变换，气候转寒。
    期间东方山脉的蜥蜴人有派来过探子打探，李本释放六级气息，并砍下数个蜥蜴头之后，就再没有他们的动静了。
    沼泽里的人们都已换上厚实保暖的衣物，夜晚里燃起篝火，围坐在一起嘘寒问暖。没有沼泽怪物为村人猎取食物，村民再无往日的悠闲，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本将自己世界的扑克牌与象棋玩法带给他们，久违的欢声笑语从人们口中发出。
    混沌猎人们的实战训练也在按照计划进行，李本没训过人，但被杰弗里训过。有样学样，照搬过去教官对自己的那一套。并且那段日子的耳濡目染中，混沌猎人们真实的生活、训练状态他也见得很多，都全部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亚伦等一众猎人。
    没来得及练的，他也会留下一个计划表，对那些内容进行了详解。
    离开的前两日，这个部落的新先知在李本的帮助下诞生了，正是普莱杰。
    有了新的先知，村人们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算是放下。李本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烧烤大师化身试验学者，苦苦寻求着为温妮塑造新身体的方法。年轻的混沌猎人积极探索外界，守成的猎人则保卫着村落的安宁。
    整理好行囊，来到村口，那里整齐地站着两排，一排是猎人，一排是普通村民。
    悠扬的乐声忽然响起，原来是村民们用自制的长笛与小竖琴为这位外来者弹奏起轻松愉快的离别赞歌。
    于他们的注视中，李本缓缓远去。
    ............
    根据捷琳娜给的大陆地图，李本为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做好了规划。
    步行前往大陆中心无异于天方夜谭，目前看来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前往西海岸，不少人类的部落分布在那片地区，关键在于那里有处海港，有不少船舶停靠在那里，有主的无主的，李本打算“借”上一艘船，沿海岸南下到大陆中部。之后再做东行，前往蔑视之城。
    不过在这向西近两百公里的路途中，有一座高峡山脉作为天然壁垒阻住了去路。在这个时节，试图去翻越皑皑雪山，基本就是在求死。
    李本清楚，自己拥有复原肉体的异能不假，但若被寒冰冻结至失去意识，在解冻前自己就是个任人宰割的鱼肉。要是在雪山中遇到意外，他实在没有什么信心能够逃出生天，极有可能永远沉眠于那白色天地之中。
    要想穿过山脉，唯有地图上标记的一块红色区域可供通行。
    那是名为“风满”的一处峡谷。在地图上看去，那里就像是被人为地从山脉中生生挖出的一个大坑。
    红色的标记意味着危险，地图信息显示，那里很久以前就成为了亡灵的巢穴。
    “就这么过去吧。”
    李本觉得，自己拥有的气息隐匿能力应该能避开那些死物的侵扰，毕竟他有过一次在财宝城的经历。
    这一路上，李本根据先后拜访了多处人类聚居地。当然，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那些地方，早已没有人烟。他只从那些遗迹中搜寻一些曾经的人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物资，为自己的旅程提供帮助。
    混沌对这个世界的侵蚀还在加剧，一百公里的路途里有惊也有险。要不是靠着那比蟑螂还强大无数倍的生存异能，李本早已与此世挥手告别了。
    他还试着前往一处领航员组织的分部。
    毫无悬念的，那里也已经人去楼空，不过李本一直没丢的避难所通行证奇迹般的竟能在遗迹中使用。
    他在避难所的仓库里找到了许多丢弃的军火物资，都是密封保存完好的银质子弹。
    于是李本恋恋不舍地将那把陪伴许久的左轮留了下来，换上两把制造工艺更为精湛、弹容量更高的手枪。
    虽然那里还有几把制式突击步枪，不过出于便携要求的考虑，李本就没有带上它们。因为在实际的战斗中，枪械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三级的怪物用枪还能够轻松解决，但到了四级，银质子弹的作用远不如用牺牲者上前去砍，毕竟这把剑能够极度压制怪物的生命恢复能力。
    而面对五级怪物，银质子弹就几乎没有效果了，唯有一些特制的附魔子弹才有用。这种子弹李本在仓库内侥幸捡到了一盒，一共三十六发。盒子藏在一个小角落里，估计是人员撤离时没注意到才没带走它。
    不算特制子弹，这一趟避难所之行，为李本补充了三发照明弹，一百发银质弹，两颗高爆手雷。
    还有许多其他有用的生活用品，但他毕竟不可能全部带走，所以只拿了些引火物、一个有保暖效果的防毒面罩后，便再度步上路途。
    当李本终于来到高峡山脉的脚下，面对巍峨直入云霄的大山，人类显得如此渺小，与天上飘零下来的雪花并无不同。
    他伸出手掌，雪花落入掌心，随即消融，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