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灵王座

    冬雪滚滚，家室各暖。
    城堡大厅，韦葭水坐在炉炭旁，小手紧张地抱着乳虎，两眼放光地听东方衣云绘声绘色地胡说八道。
    司权坐在相邻不远处，目光沉凝怔怔所思，手指放在椅沿上节节打拍。
    跟司徒影预说的一样，天仁宗果真发难。一纸告令直接送到塔楼，玉璃收到后立刻回家通报众人。
    内容是夜芃亲笔，让赤水主事人带上杀害毛成彬的凶手到云都请罪，否则天仁宗将放开对石灵族的约束，任两家自行解决。
    “夫君，你摸摸，我们孩子迫不及待要出世了呢！”
    看到男人焦虑太久，一旁的紫莹出声打断。司权立刻惊醒：都怪家里坐着太安逸，害得他想问题都打盹。
    “要是我也等不及，现在外面纷杂精彩，蜷在小小的肚子里早晚闷死。”
    司权漫不经心地随口一句，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侧目看去，果然看到紫莹无言以对的模样。
    “呵呵！寻你开心的呢！现在外面穷凶极险，还是待在里面安全一些。”
    “但在家里很安全的，夫君会保护好这座城堡的，不是吗？”
    “当然，这是我宝贝们安乐的地方，有我在，没人可以干扰到你们的。”
    司权说得风清云淡，贴到紫莹身前感受孩子的闹腾，实际是借以掩饰心中担忧。不成家不知道，现在有了妻子儿女，当真是牵挂楚楚。
    “第一次见夫君的时候，还是玩世不恭的江湖少侠呢，现在就已经是遮风挡雨的大丈夫了。”
    “世事最难说，孩子马上出生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陪在你身边。”
    紫莹温笑：“夫君尽管去，家里有姐妹陪着，女人分娩的样子最丑了。”
    司权知道这是女人安慰的话，但他分身乏术。先不说天仁宗这次如何鸿门宴，就是人家真放石灵族杀来，赤水绝对承受不住。
    夜芃对赤水的觊觎已经是江湖皆知的事，为此连天宗颜面都被摩擦。按司徒影说来，石灵族国主之死都是对方故意设计，用以名正言顺对付赤水。而劫难当头，其他人却不这样想，得知此事的人，还暗暗赞他有担当抑制下两家一流势力的冲突。
    司权等人对夜芃也颇为忌惮，这人为了掌权血腥屠杀异己，连血脉亲人都痛下杀手。对赤水频频窥探，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在家门口虎视眈眈，他们哪敢掉以轻心？
    不谋而合的是，夜芃想要解决渐渐做大的赤水，司权也想趁此机会一劳永逸。
    ⋯⋯
    当日上午，司权辞别众女前往云都。而天仁宗内，同样有人质疑此次事情。
    飘雪愈厚的天仁宫群，夜芃自太华城回来，又跟一众出关长老汇报商议，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发现家中还有人在等待。
    “你有事找我？”
    夜芃略感意外，来人是他儿子夜有垣，自上次围剿权术宫回来，父子两还从未说过话。夜芃对此感到心痛，但也只能默默承受，现在，事实已经步步证明他的选择万分正确。
    看父亲不以为然地坐上，夜有垣语气冷淡，开门见山道：“不日前，石灵族倾巢而出驻扎进云都，还带来其盟友土穴族、深木族和伏地族。这些稀少种族自万灵时代后几乎都隐世不出，现在突然有数万异族汇聚云都，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怎么？你在质问我？”
    “我调查了，他们到此是因为查马国主被人暗害。凶手指向赤水，一切巧合得不能再巧合，你敢说与你无关？”
    “有没有关系，重要吗？”
    夜芃面无表情，看不出生气或其他情绪，淡淡感慨道：“事已至此，真相早已不重要。赤水留着早晚是祸端。身为天仁宗人，你关注的，因该是如何趁此机会解决这一大麻烦。”
    “哈哈！好个天仁宗人！如今天地异象连连不断，九州劫难此起彼伏，你竟要为了一己之私谋害同族？这就是你所谓的天仁宗人？”
    “幼稚！人族何时不处于危机中？又有哪次危机不会过去？这是九州势力重新洗牌，不是什么人族灭亡！我天宗对抗敌族势在必行，天域圣域同样会竭尽全力。但赤水这些后起势力呢？看看他们发展趋势，以战潜伏浑水摸鱼，待我天仁跟敌族两败俱伤，它等必趁机发势。此消彼长之下，我天仁还能奈之如何？”
    “所以，这就是你唆使石灵族对付赤水的原由？”
    “攘外必先安内，天仁之侧榻，岂容赤水酣睡？在敌族发难之前，必须先将他们解决了，否则后患无穷。”
    “纵使你如何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住你自私无情的本心。”
    “竖子！愚蠢至极！”
    ⋯⋯
    夜芃父子争论之际，司权一行人悄然潜进云都。明早便是所谓的调和日，他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准备。
    云都城东，皑皑一片庄院。夜暮将近，庄院中热闹非凡，黑白密集影点藏雪钻穴，翻墙遁土。周围远近数里之内的城民怨声载道，这杂音嚷得让人心烦意乱。
    司权等人隐藏暗处，看清庄园内景象一脸黑线。那蹦蹦跳跳，闹腾欢舞的影点，尽是驻进云都的石灵等族。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居。石灵族极其盟友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共同特点：矮小。
    石灵族人能长到五尺，平时灰发长须，分不清男女。作战能化身为石，手臂还能变成武器。
    土穴族有长到六尺的，肤色棕黑，还覆有寸长绒毛。人头犬脸，擅长打洞。
    深木族看似小绿人，战力不高，但生命力顽强，他们的体液具有极强的治疗效用，说是灵丹妙药也不为过。
    伏地族圆滚滚，如不是皮肤黝黑，扮作雪人绝不会被认出来。
    这四族自有本身天赋能力，但无论战力跟智力都远不及人族，否则也不可能躲躲藏藏抱团取暖。
    智力低下的回报是天性乐观，明明是来生死相拼的，但现在个个畅快尽兴。开阔雅致的庄园，硬是被他们弄得天翻地覆，狼藉不堪。
    周姬无妖领教过石灵族的厉害，见司权一脸嫌弃，随口劝道：“别被他们外表欺骗了，打起架来，至少顶得上二流武者。”
    司权不置可否，实际上，他是在忐忑。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不久后家里也要有一群小崽子，令狐玲珑费尽心机建立的城堡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死了国主还这样开心，他们这分明是在庆祝啊！”
    司徒影很是无语，本来还想利用四族智力低下的弱点挑拨离间，但看对方亲热狂欢的场面，有些怀疑计划的可行性。
    “不对，看那边，毛熊彬没死！”
    天雪忽然惊讶，众人顺势看去，只见一名须辫飘飘的石灵族被同伴抡来甩去，在雪地上滑出道道痕迹。
    奇怪的是，包括他本人都兴奋高兴。
    “石灵族，还有这等习俗？”
    司权惊愕，将国主当玩具扔来耍去，这等事情还闻所未闻。
    司徒影眉头微蹙，仔细观察发现问题：“不对，他不是毛熊彬。我记得毛熊彬牙齿是平的，那人牙齿是尖的。”
    众人愕然：这你都观察到了？
    四族正欢，长长一队马车进入，天仁宗五级长老亲自给众人送来晚饭。
    人潮一拥而上，不用眼睛，司权等人就知道车内是何物。因为，主动翻上马车取物的小人前呼后应大喊起来。
    “地龙煎田鼠，给土穴族兄弟传过去。”
    “红壤拌清溪，好正宗的味道，深木兄弟接着了！”
    “老根顿秋叶，快点，快点了，伏地族老弟们！”
    ⋯⋯
    一车车惊世骇俗的菜品从马车中传出，四族不分尊卑露天狂欢。不时还尝尝别族食物，装作中毒的样子翻白倒地，更是惹得一阵哄笑。
    “哼！一群贱族，竟要小爷伺候。”
    某位看不惯的送饭弟子小声抱怨，本该喧杂的人海，瞬间安静下来。
    “狡诈的人族，你说谁贱族呢？”
    四族首领同时起身，人潮纷纷站立，一口吞尽碗中所盛，纷纷摔砸在地。
    “乌什，怎敢胡说八道？还不快给尊客道歉？”
    长老急忙喝止，但弟子实在气不过：“师傅你刚才也说过，他们是卑贱之族，难道我说错了？”
    “呸！果然是虚伪狡诈的人族，干他们！”
    “冷静冷静！诸位贵客冷静！某人绝无此言，你等都是我天仁宗高贵的客人。”
    “当我们耳聋不是？他的话算什么？”
    首领大骂，数万子民纷纷应和，形势一触即发。
    “冷静，诸位贵客冷静！这是某人管教不严，言语冲撞了诸位贵客，某人一定严惩不贷，给诸位贵客一个交待。”
    这长老心中苦不堪言，暗骂弟子愚蠢，这下小人族万般不行，还盲目自傲。私下说说就好，当面辱骂，不是挑起战争吗？
    然而，更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乌什见四族猖狂，毫不犹豫亮出宝剑，大骂道：“尔等贱族，都给我趴好了，谁敢造次，我杀无赦！”
    “娘的，干！”
    四族更是忍无可忍，赤手空拳地，撸起袖子一拥而上。
    长老心沉谷底，大喊冷静却被振声淹没。那弟子更是晓勇，独立人潮中央，一剑横扫就能带飞一串人头。
    “完了！完了！”
    无法阻止的长老六神无主，呆在原地脸色惨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庄园暴乱开战。
    “一群贱族，有本事别走，等小爷叫人来！”
    寡不敌众，乌什决定走为上策。狠话放下，也不管被他连累的同伴，飞踏人潮脑袋迅速逃跑。
    “生擒了他们，就等他来！”
    除了乌什，一众天仁宗人很快被愤怒的四族被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