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

第93章


然后他自己念纪念咒似的喃喃的答,“因为你成天都把我吓个半死……”
温柔笑得告一段落,偶听他吸吸寻寻的,不知在说什么,她一撂后发(她可笑得前翻后覆,前仆后合的,连一头发都凌乱了,看去有一种野性的媚),笑道:
“你说什么?在骂我吧?”
王小石哼哼两声,只说:“现在若再有流星掠过,我的愿可要多加一两样。”
温柔又笑了,笑得只怨王小石使肚子都笑伤了,边道:
“你大概是多加一样,不许我笑你吧?但愿你许愿许得够快,流星可是稍纵即逝的哦!”
王小石“嘿嘿”的表示他心里自有分数。
其实,他的想倒是:
如此良夜,如此中庭,如此星(萤)光,如此桃花……多幸福啊。
——人生世途多艰险,自古江湖多波折,要是能拥这奇$%^書*(网!&*$收集整理么一个爱笑多娇的人儿,共度此生,温柔同眠,那已是人生至乐的事,也是他在人世至大的期求了,不如归去。
温柔同眠。
王小石如斯自忖。
第二十一章她是她自己的温柔
一人面桃花相映红
但他们谁也没等到下一颗流星出现之前,就已分了手。
不开心的当然不止是王小石。
——还有温柔。
温柔当然吵开心。
她忍往没有哭出来。
——真正伤心的时候,泪是往心里淌的,不是哭出来给全世界都知晓的。
所以苦是一个人的事,开心热闹却是大伙儿共享共度。
谁都一样。
她温柔也不例外。
——只不过,那一段在花树下看花落,等流星,赏流萤,刻心语的温馨,却是何其短、何其速、何其留不住、挽不回啊!
死王小石!
(竟比白愁飞还没良心!)
——在我温柔对他那么好!
(我温柔本就不该对人好的!)
——他白费我的心意了!
(那女子是什么人?怎么我没听说过?)
想到“王小石没告诉过她那女人是什么人”这事,她的眼泪可就来了。
一发不能收。
不可收拾。
幸好她已回到房里。
她住“秋月阁”。
“秋月阁”就在二楼。
——温六迟开客栈的目的是:“给游子一个可以恋栈的家”,所以他把每一间房都起了一个雅至致的名字,还把房间与其名义布置得十分切题。
回到房间,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哭。
大哭。
大哭特哭。
但不出声。
为了要作无声之痛器,她咬住枕头噎住自己的声音,她套住厚被来闷住自己的哭声:
——绝不可以给那女子听到!
——她决不给王小石听见!
(我哭我知)
(我泣我狂我痛我苦我的事!)
(我哭给自己听。)
(我只为我伤的心而哭。)
想到这时只她一个寂寞地哭着,她就分外的怀念她的爹爹,就越哭越伤心。
哭了好久。
哭完了。
哭完了之后,眼皮子也肿得核桃老大似的,她下定了决心:
——她是温柔。
——她温柔是不属于任何人的!
——她是她自己的温柔!
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是咬着自己的手腕睡去的。
她的泪犹在脸上,未于。
她快蒙入睡前还饮恨的想着:
我对他那么好。
那么主动。
他竟跟另外一个女子来欺侮我。
我第一次对他那么温柔,但却得到如此回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她越想越委屈。
越是难过。
然后她不知真的看见了还是梦见了:
桃花
不止一颗。
很多很多的桃花树。
一道溪流,打从中间穿过,两岸都是桃树,映红了溪流。
溪边上浮满了落花。
落花飘零。
飘零的落花。
绯红色的江。
江上映着人面。
艳若桃花
——是她自己的脸啊。
然后一朵花落下来了,打乱了水镜,起了一阵涟漪。
波止澜息之后,水面上又多了一张人面。
好熟悉的脸。
——那么亮但不侵入人的眼神。
——那么两道宽容而固执的眉。
——那两片温和但坚定的唇!
——那是他:
小石头!
不知他在笑,还是在咒骂,抑或是在向自己求饶,只知道他专注的凝神的自水面望着自己的倒映:
——啊,他看的是人面、还是桃花?
她只觉又一阵一阵的心疼。
外面似传来一阵又一阵兵荒马乱、战祸连天的声音。
甚至有天崩地裂、雹掣电殛的乱世之声。
她想站起来,可是无力。
她要转过去,但也无法。
她发现只有王小石那眼神是凝定的、不变的。
尽管水纹已开始变了:
乱了。
——涟漪又起。
一切将渐紊乱、消散、寂来。
但是她几乎连眼似都睁不开了。
她不是刚睡去了吗?
还是她一直都醒着?
刚刚所见的,都是真的吗?所听见的,都是真的吗?
究竟她在梦中,还是那是别人梦里的她?
——谁的梦里?
她忽然想起了王小石。
她心头一乱,眼前就比水上的波纹更乱了。
她想到这里,就此完全失去了知觉,附入另外一个世界里。
那世界是流动的。
浮的,像在水面上。
但没有落花。
没有人面。
只有一片空。
一片白。
一片无尽的空白。
她当然不知道那时她不是浮起来的。
而是给人抱起来的。
二人面不知处去
王小石要比温柔清醒。
所以他更痛苦。
因此他至少还分辨的出:
那像大军压境滚滚而至的是雷鸣。
那霹雳一声刹那间天苍地白,一清二楚中瞬息间反映着不清不楚的是电光过处。
然后,雨就下了。
像瀑布倒在屋瓦上。
——这么大的雷雨风暴,却不知那株桃花怎样了?
明儿花儿落尽来?
却不知温柔怎样了?
——她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怒得快但气消得也快?
他思前想后,反来覆去,很想去找温柔解释这一切。
但又怕她还在生气。
怕她睡了。
怕惊扰了她。
——一切,等明天(至少今晚天亮以后)再说吧?
他当然在痛悔自己那时为何不把握时机解说清楚,但另方面,他也觉得:不说明的误会,还可以说是把对方气走了;要是说明白了,对方仍是不理他,那只怕又是一次人家对自己的放弃了。
他怕面对这个。
他也有怕的事。
有的。
谁都有的。
像此际,他就怕风太强、雨太大,会把树上那些字洗脱了、刮走了。
他多希望树干上刻的不分不散,不要成了不见不理,或成了事实上的不死不散了。
——温柔是他的年轻、活力与温柔,也是他的善良。
——温柔是他的阳光。
可是今晚有雨。
且是大雷暴。
他还担心那棵树。
那些花和那些桃子,能经几许风雨?人的一生又能经几场风?几场雨?
——那几个字呢?
也能经霜更艳?遇雪尤清?
他忽尔想起坠如花落的朱小腰。
念起暗中掌号“六分半堂”的雷纯。
还有每次出现都有一场凄艳狙杀的雷媚。
还有花……
以及雨……
落花如雨。雨如花落。花落如雨。如花雨落。落雨如花。落如雨花。落。雨。花……
一张张的人面。
艳颜。
一朵朵的桃花。
美姿。
最后和雨都洒落在水上,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漾荡不已聚而复散,消而复合,周而复始。
最后都变成了一张比水还清、比花还娇的脸:
温柔的脸。
就在这一刻里,王小石真的有点分不清,到底这是梦还是真。
他真看到温柔的脸。
他甚至看得见温柔在想什么。
温柔在迷惑:
她正几疑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别人的梦中?她在这梦里看见自己,还是在王小石的梦里遇上自己?她是在她的梦见着王小石,还是在他的梦里梦到王小石梦见自己?
温柔分不清。
王小石一时也弄不明白。
——这是自己的梦?还是温柔的梦?或是温柔正梦见自己的梦,还是自己正梦到温柔的梦?
——又或是他们只在别人的梦里梦在一起,甚或是那根本不是梦,谁也没有梦了,彼此一早已梦醒?
许是因为掺合了雨,还发出了一阵又一阵馥郁的香味……
甜香。
——那是落花的味道吧?
带点桃香。
令人陶醉。
——只太浓郁,略嫌过香。
太香了,带了点艳,整个人都浸在香味里,像变成了香,飘了出去。
(怎么那么香?)
香,似乎成了一种实体,一种液体,把他溶溶的浸透着,快融入骨髓里去了。
(咦,好像是太香了吧?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