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伎回忆录

第55章


第24章
  第二天,真美羽回来,知道了妈妈已决定收养我,不像我预计的那么高兴。她点点头,表示满意,但并无笑容。我问她,事情的发展是不是并不如意。
  "噢,不,螃蟹医生同伸江之间的叫价不出我所料,"她对我说,"最后结局会是个大数目。我早就料到仁田夫人会收养你的,这一天总算来到了。我当然不能更高兴了。"
  她是这么说的。可事实是,过了几年,我逐步了解到,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的。头一件,叫价根本不是在螃蟹医生同伸江之间进行的。而是螃蟹医生同男爵之间在竞争。我不能想象,真美羽对此有何感想,但我确信,这正是有一段时期她对我较冷淡的原因,她也因此没有对我讲实话。
  我不是暗示伸江毫无涉足。他为要我的"米朱埃奇",叫了很高的价,但是几天之后,叫价超过八千元,他就退出了。那倒并不是因为叫价太高。真美羽一开始就知道,伸江如果真想要,他的叫价无人可敌。麻烦的是,真美羽没有预料到,伸江在我的"米朱埃奇"上,只是有点兴趣而已。男人当中,只有一类人肯花大价钱追求"米朱埃奇",而伸江并非这类人。几个月前,也许你还记得,真美羽曾暗示过,没有一个男人喜欢缠住一个15岁少女,除非是一个对"米朱埃奇"兴趣特大的人。她曾经对我说过:"你应当相信,不是你的谈吐吸引了他。"她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伸江对我的吸引力,也不是因为我想把"米朱埃奇"献给他。
  至于螃蟹医生,他是属于那样一种人,如果允许某个像伸江那样的人把一次"米朱埃奇"从他的身边夺了去,他大概会选择自杀这种古老传统的。当然,最初几天过去之后,他也不知道在跟谁竞争叫价,因为一力茶馆女主人打定主意不对他挑明。她只想把叫价抬得越高越好。所以她在电话上对他只讲类似这样的话:"喔,医生,大阪传过来话,叫价上到五千元了。"她有可能是接到大阪传来的话,但也许是她的哪个姊妹的什么消息,因为茶馆女主人倒是从不无中生有的。她一提到大阪,螃蟹医生自然以为来自伸江,而其实是来自男爵。
  至于男爵,他很清楚他的对手是医生,但他不在乎。他想要我的"米朱埃奇",他一想到可能赢不了这场竞争,他就会像个男孩子那样噘起嘴来,满脸不高兴。后来,有位艺妓跟我讲起,就在那个时期她曾同男爵谈过话,男爵问她:"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发生的事?我想安排一次"米朱埃奇",可是有个恼人的医生从中作梗。只能有一个男人来开发这块处女地,我就要做这个男人!可是我怎么办?这个愚蠢的医生看来不懂他喊出来的数目可都是真的钱。"
  叫价越来越高,男爵开始说到要退出了。但是,数字已经接近最新记录,一力茶馆女主人决意把数字再抬高,她决定像误导医生那样也同样去误导男爵。在电话上,她告诉男爵"另一位绅士"已经叫出一个很高的价,然后又说:"许多人认为他那个绅士决叫不出更高的价来了。"我倒真的确信会有许多人认为医生出不了更高的价,但茶馆女主人不在其内。她知道,男爵叫出最后的价格,不管多大,医生都会盖过去的。
  最后的结局是,螃蟹医生同意为我的"米朱埃奇"付出一万一千五百日元。在那个时代,祗园地区一次"米朱埃奇"此前从来没有达到过这样的高价,也许全日本也从来没有过。要记住,当时艺妓陪酒一个小时的收费只有四元,一件华丽的和服也只能卖¥卜。千五百元,乍听起来不是很多,但比一个工人全年所得还要多得多。
  我得承认,关于钱的事我是不大明白的。大多数艺妓引以为豪的是她们从来不需要经手钱,到哪儿都能记帐。即使今天在纽约市,我也习惯于挂帐。我走到一见到我面就认识我的商店购物,收银员客客气气地替我记上帐。月底寄帐单来,我有个可爱的助手帮我去付帐。所以,你看,我没法告诉你,我花了多少钱,也说不清一瓶香水比一本杂志贵多少钱。所以我也许是世界上想说清钱的事最差劲的一个人。让我来透露给你,一位亲近朋友曾对我讲起的某件事吧,这位朋友在20世纪60年代当过日本政府的大藏省副大臣。他说,现金总是一年一年地贬值的,所以,真美羽在1929年的"米朱埃奇"费实际上要高出我1935年的"米朱埃奇"费,尽管真美羽当时是七千或八千元,而我是一万一千五百元。
  当然,这同我出卖"米朱埃奇"没关系。当时每个关心此事的人都认为,我创了新纪录,一直到1951年出了个胜美--我认为她是20世纪最显贵的艺妓之一。所以,我那位朋友,大藏省副大臣说,真美羽的纪录一直保留到60年代。但是,不论最高纪录属于我,还是胜美,还是真美羽--或甚至回溯到19世纪叨年代的美津--你也完全可以想象到,妈妈听到这么多的钱数,她那双胖乎乎的小手该发痒了。
  妈妈要收养我的道理,自然不必去说了。我的"米朱埃奇"费不但能还清我欠艺妓馆所有的债,还有富余。如果妈妈没有收养我,一部分钱会归我所有--你可以想象妈妈对此会有何感觉。我成了艺妓馆主的女儿后,我的债务一笔勾销了,但是,我的所有收入也要归给艺妓馆,不但是"米朱埃奇"的收入,而且今后所有的收入永远都要归艺妓馆。
  第二周举行了收养仪式。我的名字已经改成小百合,现在,我的姓氏也要改了。在山崖上醉醺醺的房子里,我是坂本千代,现在我是仁田小百合了。
  一名艺妓一生中所有的重大时刻中,最重大的事件当然就是"米朱埃奇"。我的"米朱埃奇"发生在1935年的7月初,当时我才15岁。当天下午,螃蟹医生同我在一个仪式上喝过清酒,就算把我们结合到一起了。这个仪式的意义是,尽管"米朱埃奇"的过程很短,但螃蟹医生要一直成为我的恩主,直到他生命结束--其他特权他是没有的,你懂吧。仪式是在一个茶馆举行的,当着妈妈、姑姑和真美羽的面。一力茶馆女主人也参加,还有我的穿衣人别府--穿衣人总要参加这类仪式的,他代表艺妓一方的利益。我穿一套最正规的艺妓学徒服装:一件黑色的有五根冠毛的袍子,一件红色衬袍,这种色调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真美羽事先教导我要严肃对待,尽管我根本没有轻松的感觉。我行走在一力茶馆雨道上的时候,长长的和服绊住我的双脚,更由于心情紧张,自然表现严肃。
  仪式结束后,我们都到一家名叫北区的饭店吃饭。这也是一桩隆重的事情,我说的很少,吃的更少。螃蟹医生在饭桌上大概就在想那件即将到来的事情,看着饭菜,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了,但是我每次朝他的方向瞟一眼,都见他的目光从眼镜下边射出来,就像一个人在参加一次业务性的会议。
  吃饭过后,别府先生陪我坐人力车去到南禅寺附近的一家漂亮的旅馆。他早先时候已经来过,安排好了我该换的衣服以及换衣的房间。他帮我卸去和服,换上一件平常的袍于,饰带是不系结的。他系的袍带很松,可以很容易解开。换好衣服,别府先生扶我到了隔壁房间,让我靠近房门去等候医生的来到。他走了,当我独自一个人在那里,我有一种非常害怕的感觉,就像是要去开刀,割掉一个肾或者肝,或者别的类似的东西。
  不久,螃蟹医生来了,他吩咐侍者送清酒来,他要去房内附设的浴室洗澡。我想他也许期待我去帮他脱衣服,因为他看了我奇怪的一眼。可是我的双手很冷,又很笨拙,没法帮上忙。几分钟后,他穿着睡袍出现,把通往花园的门拉开,我们坐在一个木结构的小阳台上,小口小口地啜着清酒,听蟋蟀叫,听溪水在下面的湍湍声。我溅了一点清酒在和服上,医生没有注意到。说真的,他什么也不注意,只除了附近池塘里一条鱼的溅水声,他特意指给我,似乎我从未听见过这样的声音。不久,一名女仆进来,为我们铺好卧具,两套并排放着。
  最后,医生把我一人留在阳台,他自己进屋去了。我从眼角瞟了他一眼。他从手提包里取出两块白毛巾,把毛巾放在桌上,这么着摆摆,又那么着摆摆。铺位上两个枕头,他也是这么着摆摆,又那么着摆摆。然后走过来,站在门口,直到我站起身来,跟随他进屋。
  我还站着时,他解下我的饰带,告诉我,去铺上舒舒服服地躺着。一切事情对我既新奇又可怕,决不可能觉得舒舒服服的。我仰面躺下后,把一只塞着黄豆的枕头,塞在脖颈下面。医生解汗我的袍f,用了很长时问,一步一步地逐件解开里面的衣裙,双手抚摸我的双腿,我以为是有助我精神放松。这又进行了一长段时间,最后他把两块白毛巾拿过来。他让我抬起臀部来,把两块毛巾垫在我的臀部下面。
  "这是吸血的,"他对我说。
  当然,"米朱埃奇"是要出一点血的,但没有人告诉过我为什么要出血。我知道我应当保持镇静,甚至应当感谢医生考虑这么周到,垫上了毛巾;但相反,我脱口而出问他:"什么血?"我说话的时候声调发尖,因为喉咙太干。螃蟹医生开始向我解释,"处女膜"--虽然我不知道这会是什么东西--在撕裂时常常会流血……这么,那么,还有什么……我越听越好奇,以致把身子抬起一点来,医生用手抚我肩膀,让我再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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