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僵尸

第52章


聂青道:“我一早已料到她会下手。”
无情道:“哦?”显然,他想听下去。
聂青道:“因为我猜想,她不会是习玫红。”
无情道:“何以见得?”
聂青道:“据我所知,习玫红跟孙绮梦出身于两个天遥地远的地方,两人又分别隶属于两个泅然不同的世家,从来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们两人是相识的。”
聂青一面说,一面移动了身子。
无情点点头,他给刀锋压过的后颈,还有很深刻的痛楚感觉---尽管刀锋已不在了,但刀意居然还是在的,这使他很不好受。
“她们非但相识,而且还是相交甚深,相知甚契。”
聂青继续前移,离开了原先在无情身后的位置,一面说:“她跟孙老板上猛鬼庙遭遇的事,我怀疑有那几件是真的。孙绮梦还说没道理搬石头来砸她自己的脚,毕竟,她开的客店,不惹事,不闹鬼,不搞出人命,对她只有好处;何况现在死的。失踪的,全是支持效命于她的人。可是习玫红却凭什么来趁这趟浑水?”
无情道:“闻说是孙绮梦飞鸽传书,邀她来的。”
聂青这时已走到无情身前,就处身于无情和仍折合着的轮椅之间:“我看,孙绮梦是引狼人室。她大概是请一个信得过的外援来,或替她隐瞒秘密,或替她对付吴铁翼那一帮人,可是,这个人却自有她的打算。”
无情点点头。他刚才在刀口下,脑袋可真的是一动也不能动,现在好像补偿似的,能动,就动个不已:“能替绔梦保守秘密的,那一定是绔梦的知己;能对付得了吴铁翼的,也一定要是吴铁翼身边信任的人——那聂兄认为她是……”
聂青半转过身子,对着无情,他的一只眼还在发绿,一只手也在泛着青光:“我看,她可能是唐化,也可以是王飞,甚至是拓跋玉凤也不出奇——但一定不会是习玫红。”
无情最担心的还是习玫红:“她若不是习玫红,那么,习玫红到哪里去了?”
聂青对“习玫红”的尸身,远远的看了半晌,这回才正式转过身来,向无情问:“大捕头还是怪我下重手把她杀了?”
无清叹了口气:“那不能怪你,刚才你若不配合同时出手,而且下的是‘青金破气’重手法,现在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我了。”
聂青道:“你根本有反击她的能力。你已经暗中扯动轮椅,在你背后一撞,待她刀一落空,就马上予以反击——你只是需要我分一分她的心罢了。”
无情用手抚着后颈,道:“让她的刀架在脖子上,的确很不好受。这是我的失着,几乎也成了我的遗恨。”
聂青向习玫红的尸身指了指,道:“历经失误,才能顿悟。她如果没死,也当会后悔为何不彻底让你和你的宝贝轮椅‘燕窝’隔绝。”
无情否认:“她已很成功的隔开了‘燕窝’和我,她只不知道我可以‘一线牵’的方法,以‘神仙索’腰控轮椅。”
聂青笑道:“所以她该死。”
无情道:“那还是死得太早了一些。”
聂青忽然目光绿意大动,讶然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死透?”
无情更为诧愕:“怎么!?她没死去!?”
聂青用手又指了一指,疾道:“你看,她正在悠悠转醒过来呢!”
无情探首看去,可是骤变就在这一霎间发生了。
聂青的脚似是不经意的,实是计算好了,故意踩在“神仙索”上。
这时候,他用手一指,吸引无情的注意力,骤然发力一撩脚,索缠住了他左足踝,用力一扯,便把无情整个人扯了起来,扑到他怀里。
剩下的,便容易多了。
也好控制多了。
聂青右臂弯箍挟住无情的颈,无情几乎已可以听到自己颈骨呻吟。即将碎裂的声响。
“给刀架在脖子上,固然不好受,”聂青笑道:“可是,给我的‘青光蓝手’箍住了头,只怕可更难受吧?”
无情只觉呼吸困难,想要说上一句话,也力有未逮。
聂青用右手挟住无情颈项,左手则举了起来,对着无情的背门,手掌光平如镜,漾着青骏骏的异光:
“历经失误是这个假冒习玫红犯的错,”他说,“她和前人的暗算失手,才让我顿悟出对付你这残废儿最好的方法。”
洞里,充满了他强大。得意的回声。
第四章浮一大白
1、月光
地动山摇。
轰陷轰噬之声,愈来愈响,仿佛整个山峰都要往这儿塌下来了,还一记一记地发出孽擎擎擎沉重的击打声响。
这时,桌面上的筷着已震散落一地,有些本来嵌在木里梁间的暗器,也给震落下来,客店的铁皮顶子给震得籁籁落下许多尘来,叶告,何梵面面相觑,脸无人色。
何梵满怀忧虑他说:“还是见鬼好。”
叶告不明所以:“怎么?”
何梵望望屋顶,看看快给满布于空间的劲道迫爆的木板客栈,道:“至少,鬼不会把房子都拆了,我们至少还有个遮庇的地方。”
叶告别有看法:“它要是拆房子还好。”
何梵也不明白他的意思:“这还不算是在拆房子?”
叶告满腹忧虑他说:“我看它是在拆井。”
“拆井!?”
“对,”叶告的眼光已渗进了月色,“外面那口井。”
客栈木板间的裂缝已愈来愈大了,凄厉的月色透了进来,照出了大家目光里的惊恐。
罗白乃脸色苍白,连唇也白了:“我错了。”
叶告,何梵倒没料到这小子居然会在这时候认错,便安慰他说:“大敌当前,小月姑娘才不会计较你刚才说过什么莽撞的话。”
罗白乃不耐烦但很痛悔的说:“不是哪!我后悔的是:为什么不跟大捕头上山去。”
他以为遇险的只是在这见鬼的客栈。
山上没事。
一路平安。
只不过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人总是羡慕人家所得到的,不知珍爱自己所拥有的。
何梵忽“嘘”了一声,神色诡异的说:“你们仔细听听。”
外面呼呼作响,凄啸飓吼,却隐约可闻夹杂着一些奇声异响。
这些杂沓的声响很有点不可思议。
三人听了半晌,叶告忍不住哺哺道:“怎么会有猿啼猴啸的声音?”
罗白乃白了他一眼:“还有狗吠,以及羊叫哩。”
何梵一脸肃然:“我听到……”
罗白乃道:“重物落水的声音?”
何梵道:“不,我还听到梵唱……”
三人面面相觑。
整座店子都在颤动,仿佛,就坐落在一处地震的山脊上。
那铁拔魁梧的身躯也在震颤着,随着震动,他身上的布帛已有多处开始撕裂,颤动得越厉害,他目中的绿芒越厉,好像眼里有一大簇绿色的海藻,正着了火。
只听他咆哮道:“什么东西!?给我进来!”
“砰”的一声,客店的大门终于开了。
两扇门扉,似给狂风骤然卷走。
一下子,大家都看到了店外的情景。
罗白乃,叶告,何梵一时几以为是:白天来了!
外面是那么光。
那么亮。
一如白昼。
——但决不是白天。
白天可能比这更光,但决不会如此苍白。
他们也一度错以为是灯光。
——能在刹那问那么耀目生辉的,不是灯光是个啥?
但也不是灯光。
因为不可能有那么强烈的灯光,就算有,也不能照得那么广那么远那么宽大无边,而且在灿亮里还透露着诡异的柔和。
原来那什么都不是。
而是月光。
月亮很光,遍布荒山,洒到那儿,便掠起了凄寂之意。
从来没有月光会那么光,那么亮,就像一颗晚上的太阳,使大地如苍白的女体,生起污辱和践踏她的冲动。
人在月色中,就像漾在苍白的月色中。
善饮的人常说:“浮一大自。”就好像酪叮倘佯在牛奶河的月色中。
连一向自觉蛮有诗意的罗白乃,一向靠直觉、触觉去观察事物的何梵,以及一向没有诗意专扫人兴的叶告,都生起了“浮一大白”的感觉。
他们都“浸”在乳般的月色中。
不。
不止月色。
还有杀意。
侵人的杀意。
天地不仁,但杀意却往往不是来自于天,而是来自人。
外面有人。
来人形状古怪。
这人额突鼻大,右手托钵,腕载三条色彩不同的蜜腊,左手抄着竹节多棱,沉重锋锐的塔铜,井臂箍四条水晶镯子,颈上还挂了串玛瑞碎碟拣,神容英武,穿着道袍,正俯首看了过来。
他之所以俯瞰,是因为他高高在上。
使他高高在上的,是因为他的“坐骑”。
他的“坐骑”很高。
很大。
而且还极为罕见,极不普通。
这“坐骑”使这头戴深茶色奇形铁冠的汉子,更形气势,居高临下。
他骑的不是驴,也不是马,更不是骆驼,而是龙。
这头龙前脚粗短,收于胸前,胸宽胁厚,厚茧满身,长满鳞甲,咧开嘴来,比拷佬还大,后腿雄浑有力,尾肥股圆,倒着鳍角,最奇特也最古怪更最好玩的是它的脸:
它长了一张猪脸。
叶告和何梵到底还算见识过这阵仗。
罗白乃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能叹为观止,目定口呆:
他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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