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拥有黑夜

第56章 chapter 10.曼哈顿·结束(9)


    等我哭完,布鲁克斯送我回去,便驱车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夜不能寐,拿出日记本来,翻到倒数第二页,在一大片的空白下,落下两个字在第一行的中间:遗书。
    黑夜是寂静的,天空上方布满群星,月光倾泻在窗前的地板上,营造出了惨淡虚茫的静瑟。
    我难以再下笔,只好将台灯关掉。
    次日上午九点,我坐在史密斯办公室的躺椅上,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没有给出他答案。时间到了,我准点离开。外面阳光很好,可我只想回房间躺着睡觉。
    “你认为,爱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熟悉。
    哦,我曾经问过沙野。
    爱是什么?
    后来我告诉史密斯:“于您而言,爱是对女儿的陪伴与护送,是对妻子的承诺,是亲情。对我,爱是恒久忍耐,是永不止息。”
    史密斯问我:“你对过去有抱怨吗?”
    我答他:“当然。”
    “等你能从这里出去,你想做点什么?”
    “过去那三年,我无数次在想回家和死之间选择。我本来想让布鲁克斯去找我父亲,可是我又很想死,我很纠结,浑身充满了纠结。”
    “但是你很勇敢,你现在选择了治疗。”
    “是吗?”
    第一次有人夸我勇敢。一股暖意在我身上蔓延。
    “我以为我是个懦夫,只有懦夫才会选择去死来提前结束自己的一生。”
    “你害怕死亡吗?”
    “当然。死的时候,应该会很疼。如果没有死成,完全失去了尊严的喘着气,会更绝望。”
    “所以你很勇敢。对于生,我们应该有勇气的面对。但对于死,我们只需要等待,直到真正的命运降临那刻,安详的去完成。”
    “真正的命运?”
    “老去。”
    “我看不到老去是什么样的,可能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不要悲观hua。你还很年轻,年轻是最有希望的时候。”
    我微笑的摇头。
    “年轻使劲造作,造作完回归正常的生活,很多人都是这样。”
    我低头不语,玩弄着手上的一根头发丝,直到它被我扯断,从空中抛开,掉落在地上,消失了踪迹。
    “时间到了。”史密斯起身。
    他发出感叹,“Hua,这是你第一次愿意跟我说那么多话。我们聊的很愉快不是吗?”
    等我回去的时候,护士小姐在过道里看见我,说有位年轻的男士找我。
    我猜到了是谁,开门进来,看见他正站在白色窗帘旁边,手里捧着一本塞尔努达的诗集。窗外的风吹动,佛乱了他前额的头发,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身体每处曲线都镀了一层灿烂的光芒。
    他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转头看我,将书放回到沙发上。
    “还挺好看的。看来得让我那个朋友再给我寄一套来了。”
    “那你印象最深的是哪句话?”我走到他面前,彼此都靠在窗前。
    “忘了。我就匆匆翻了一下。”他讪笑。
    “其实我挺好奇的,是谁住在这里,才让你那么不放心,时不时跑过来一次。”
    “一个朋友。”
    “女朋友?”
    “不是。男性朋友。”
    “没想到你也有这样放不下的人,可以不顾工作过来。”
    “你真的很记仇。”
    “我是个坏女孩。”
    “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情,就顺道来看看你而已。”
    “你开车来的?”
    “恩。”
    “下午会有雷阵雨,早点回去吧。”
    “今天没事,我晚上会住在这附近。”
    他从我的眼神里读出了不解,解释道:“下个礼拜我...我就要订婚了,在布鲁克林,我想让他来参加,但他不想出房间,现在我正在想办法说服他。”
    “订婚?你要结婚了?”
    我再不愿意再相信爱情,可这世界上依然有人在步入婚姻的殿堂。
    “结婚,是不是很幸福?”我探问。
    “恩。”
    心底流出一种情愫,我赶紧克制住,不让它再大量的泄出。
    “我要睡觉了。”
    我看着他,他非常自觉的淡淡说了句离开了。
    我坐在床上哭。我想打电话,可是住在这里没有手机,每周只有固定的时间可以取手机用。
    我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跑到外面叫住了胡先生。
    “可以让我参加你的婚礼吗?”
    胡先生目光闪烁。
    “算了,我们也不过泛泛之交而已。”
    我失落的回去,将门随手一关,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独自难过。
    胡先生走的那个下午,他又过来找我了,我才知道原来他的朋友就住在我旁边的房间里。胡先生告诉我,订婚宴只邀请了个别的亲朋好友,他希望我能够出席他六月份的正式婚礼,同样也在布鲁克林。
    这次我有点被动,问他:“你未婚妻没事吗?我跟她不认识。”
    “她没关系。”
    “她是中国人吗?”
    “恩。”
    最终我拒绝了他,以一种不够婉转的方式。
    “我们算朋友吗?”
    “我希望是。”
    “你不在意我的身份吗?我伤害过别人,坐过牢,现在还是个精神出问题的人。”
    “艺华,你不要悲观。”
    “很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我热泪盈眶,“你变了很多。”
    “人总会成长的。现在想起来,我都想打一顿三年前的自己。”
    我笑,缓缓的张嘴,问他:“我可以抱你一下吗?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我慌张的说不准话。
    他点点头,张开双臂,向我敞开拥抱。
    我贴到他怀里,轻轻的抱住他。
    “谢谢你。”
    “没关系,一个朋友间的拥抱而已,法国人还亲脸呢。你...有多久...没这样抱过别人了?”
    “很久...很久......谢谢!”
    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松开了他,然后抹掉了眼泪,笑着说:“谢谢你啊中国友人,我要回去吃药了。”
    “加油。”
    “恩。”我用力的点了三下头。
    “谢谢你的拥抱,或许能够让我活的久一点。”
    “哇,要是真有那么神奇,我可以不用上班了,把这家医院的病人全部掳走。”他将双手揣在衣兜里跟我开着玩笑。
    我又一次抹掉眼泪,舒口气,“我好久没跟人这样对话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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