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拥有黑夜

    艺安决定去法国。
    这个答案是她在纽约的时候，从口袋里意外掉落的那枚硬币中得到的决定，像电影里放的那样抛出一个正或反面而得到的结果。她听从了“命运”的安排，申请到了巴黎一所公立大学的服装设计专业。
    在北京某语校学习法语的时候，很多人边学习边恋爱，班上的情侣换了一对又结成一对。秋叶泛黄的时候是最适合谈恋爱的，在落叶飘飞的那几个礼拜里，有不下五个男生向她告过白，不过都是空手而归。她也期待爱情，可是只要想到姐姐，她就变的理性起来。
    她曾想试着联系那个人，可又不敢，因为他们分开后就没再联络过。
    法语的二十六个字母发音跟英语不一样，即便碰到的单词一样，但读音完全不一样。专业老师还有一个要求，是让他们将布置要背的几句话回去默写，然后通过微信语音再背给他听，而那句话是：对不起，我爱的是别人不是你。
    后来那个老师在课堂上开玩笑，称自己昨晚收到了无数个“前任”发来信息跟他“分手”。
    这样轻松的课堂氛围让紧张的艺安快速的适应了这种环境。她的学习能力很强，只用了半年时间就通过了法语测试，从北京到了法国巴黎。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她刷到了一条新闻，标题写着：著名华裔画家Jay（章诚）先生新年后即将开始在法国、德国、瑞士等多地展览他所有的画作。
    于是她想起了这个半年多未见的人。
    下飞机后，提前联系的司机接送她去了酒店。巴黎的夜，也是孤单的。路上她一直犹豫不决，第二天就跑到了新闻所标明的某所画廊看他的画。
    其实看画也不过是个借口。
    可惜她逛了两个小时也没有看见他，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幅画是个背影，背景被靛蓝色与柠檬黄虚化了，一个女孩穿着一件露出后背的裙子。这是所有画作中唯一“不协调”的画，因为没有什么新意，很多人都很好奇为什么作者要展出这幅拉低格调的画。
    艺安的眼眶红润了，那是半年前的故事。
    当时他们收到了一位日本人的匿名邮件，附件只有一张手机拍的图片，像素很差，显的对岸浦东新区的高楼灯光模糊，而灯影下，是一个女孩的背影。
    通过姐姐的日记，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对方没有主动透露，学业繁忙的艺安也并未再过问。
    她只是想到，到最后，她真的留下了一个背影。
    失落的准备离开，艺安在画廊外停住踌躇，难挪开脚步。最终她按了那个拨通键，伴随着漫长的等待音，Jay接了电话，随之而来的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沉默。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艺安？好久不见。”还是Jay先开口了。
    “恩，好久…不见。”
    “有事情吗？”
    “啊？没什么。”她说，“就是…我…我在北京上了半年预科，现在在巴黎了。”
    他有些惊讶，问，“巴黎的哪所学校？”
    艺安报了名字，试探道：“你在···法国吗？我看见了你的画正在这座城市办展出。”
    “在！”
    左手接着电话的同时，她的右手正摸着口袋里的一枚硬币。她又在下决定了。似乎她的每一个选择，都离不开硬币的帮忙。
    “那…什么时候见一面吗？”艺安紧张的问他。她说出去的时候声音仍旧带着犹豫不决的猜疑，她一直都这样。
    对方很快就答应了。
    “你对法国很熟吗？”
    “还行，比游客熟点。”他又说道，“我现在画廊里。”
    艺安回头望着大门，道：“我就在你的画廊外面！”
    “等我！”
    电话被极速挂断了，艺安原本波澜不兴的内心开始涌动起来，她知道自己在等一种新的生活。
    其实，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选择，通过抛硬币得到的答案，只不过是个借口。它永远都只是一种介质。而那些选择之所以遵从了你的内心，是因为你想要的答案，一直在心里。硬币给了你相信这个选择的借口与力量。
    伦敦老式公寓的房间里，艺华曾种下的一盆植物因为缺少水分而枯萎化作了尘泥。窗外偶尔有大学生经过时传来的欢声笑语，那些背着画板的年轻人，长发飘飘，衣裙摇摆。
    艺安回想到那个傍晚的样子，总觉得有一个背影是当初的姐姐。她笑着在日光下走行走，呼吸伦敦阴湿的空气。可能还会有爱慕他的男孩子捧着玫瑰花，在街角盛装等待着。
    你比伦敦的空气干净，比晴空明朗……
    去爱吧，像不曾受过伤一样；去跳舞吧，像没有人在欣赏一样；去爱吧，像不曾受过伤一样；唱歌吧，像没有人在聆听一样；工作吧，像不需要钱一样；生活吧，像身处于地球上的天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