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骤然亮起,虽然不够明亮,确实在一刹那之间刺了莫晓晓的眼睛,她伸手将了灯光,挡了挡,片刻又才回过神来,继续打量着四周。
虽然许久没有人居住了,屋子里也生了许多霉味儿,四处都有潮湿的感觉,不过屋子里依旧是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黑木漆桌子上,放着干净整洁的茶具,红木框书架上依旧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本本书籍,笔架上排列有序的一只只钢笔和狼毫,一张檀木床铺,上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一切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改变。
莫晓晓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到他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前了,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他们家的一个丫头,可何语温从来不把自己当做一个丫头来使唤,那个时候他重病躺在床上,自己煮好了鸡汤偷偷送来给他,他依旧是那般不近人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还一本正经的告诫自己,让自己不要随意进他的房间。
那些事情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般记忆犹新,莫晓晓轻轻走上前去,用手指指腹划过他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书本,还有他那叠得一丝不苟的被褥床单。
天气回凉回的厉害,这南方的天气总是这么阴晴多雨,他那干净整洁的被子,摸上去都有几分湿润的感觉,整个屋子里除了潮湿的味道,还有他身上那独一无二,淡淡的清香还依旧留在屋子里,她却唯一摸不到他的温度。
莫晓晓手指游走着那些旧物,心里却是万般的沉重,她知道他曾经就在这里,只是自己的目光再也看不到他,她甚至有些怨他了,不辞而别,却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着想,这些实在是令她难过。
“这就是我哥哥的房间了,想必你之前也来过吧,我哥哥走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他离开的这几个月,也就写过一封信回家,他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不过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上次写信回来,说若是你想念他了,便让我带你来这里,这里的东西你可随便观看,如果是想要什么便拿去,就算是留个念想吧。”
何语华心如明镜,不知道是她将愁思表达的太过明显,还是何语华擅长察言观色,轻而易举的就洞穿了她的心思。
听了何语华的话,莫晓晓依旧沉默,没有说什么。
“那就这样吧,你四处随便看看吧,我去外面抽支烟,这屋子里的霉味儿太大了,赶明儿等天晴了,才叫人进来打扫打扫。”何语华见她情绪不高,便随意找个理由出去了,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也许会好些。
何语华离开以后,莫晓晓才变得不那么拘谨了,她坐在了何语温的书桌面前,轻轻拿起他书架上的一本书,随意翻了起来。
他是个博学多识的人,屋子里最多的东西便是书籍了,翻开书页,屋子里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上面,照清楚了书本上的字迹,他素来有做笔记的习惯,书本上密密麻麻的,除了编排的文字,便是他行云流水的笔记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她竟然觉得十分的亲近,就像是他本人就坐在自己的对面,然后一笔一画的在灯下,桌上铺着书本,他手里拿着钢笔,正专心致志的做着笔记,他认真的样子,充满了魅力。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随意翻完他的书,便又将那书本物归原主,小心翼翼的放到书架上去。
突然,当她将把书本放到书架上的时候,一个笔记本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那个笔记本看样子十分的陈旧了,封面是淡清色的,不过年岁已久,已经泛黄了,这与旁边崭新的书本形成了巨大的差别,这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人不知鬼不觉的,莫晓晓便伸出手去将它轻轻取了下来。
这似乎是一个日记本,莫晓晓只是翻开第1页,便见到了何语温书本里卡着的一张照片。照片是黑白的,只有几寸大小,卡在笔记本的第1页。
瞬间,莫晓晓便感觉面色发烫,血液也瞬间沸腾,心里有暖意上升,因为,他笔记本里的照片,正是她的。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画面上的自己笑颜如花,一条又粗又黑的辫子放在胸前,穿着粗布衣裳,身子单薄瘦弱,眼睛里却是清澈无比,样子单纯,面容姣好,笑容很有感染力,就像是一个来自仙间的小天使一样。
莫晓晓轻轻拿下那张照片,反复观看,直到真的确认是自己之后才放心,又坐了下来,只需翻着那个日记本。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晓晓才从那屋子里面出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发旧的日记本,面色如土,心事重重,连眉头都紧皱着,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何语华一直站在院子里,默默的等待她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何语华才转过身来,见莫晓晓怅然若失,面色沉重的从屋子里出来。
何语华连忙朝着他走去,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你出来了,怎么了,我怎么见你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莫晓晓摇摇头,面色沉重,似乎遭遇了什么大事一样,也不想与他多说什么,缓缓的朝前走去。
“到底怎么了?你这般模样,可是因为我哥?”何语华小心翼翼的揣测着,站在她的身后问:“我知道你很伤心,很难过,可是,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可能真的是我错了吧,我以为带你来看看,你会好过一点,没想到,更加让你难过。”
莫晓晓突然的就站住了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何语华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也很是疑惑,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晓晓沉默了片刻,又才缓缓的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里都是冷漠:“你老实告诉我,莫尧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全部?”
何语华被她这突如其来问的问题,吓了一大跳,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啊?你在说什么?”
莫晓晓脸色沉重,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莫尧是顾清水杀的,莫玉承也是顾家杀害的?”
何语华见莫晓晓这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就知道她已经对这些事情全部知道了,脸色微微一变,可是又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这……”何语华十分的纠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问你到底是不是这样,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瞒着我,你是不是害怕我把他顾清水杀了?他心里一直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是因为他的心里一直还对顾清水保持怜悯和可怜,还是不忍心的疼爱?”
莫晓晓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她的话语之间充满了失望和疑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悲切的情怀涌上心头,让她痛不欲生。
何语华一下子乱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晓晓,你先听我说,你不要那么激动,其实这些事情不告诉你是因为,是因为……我哥不想看到你因为这些而痛苦而已,所以不要追究了好不好,你就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现在已经云淡风轻,好吗?”
莫晓晓站在原地仰视着他,眼里都是悲泣和失望,他亲眼看见,她那清澈的眼里泛起泪花,可他却是无能为力的。
莫晓晓沉默了许久,左眼落下一颗犹如珍珠般的眼泪,她悲痛欲绝的摇摇头:“罢了,罢了我算明白了,这一切不过就是一个骗局罢了,以后的事情也不要你管,我与他之间,也罢了。”
她沉重的说完,便怅然若失的朝着门外走去,手里还拿着那个罪魁祸首的日记本,她的脚步十分的沉重,每走一步都得费些力气。
“哎,晓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何语华站在她的身后,朝她喊道,可莫晓晓置之罔闻。
莫晓晓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心里的愤懑不平下子涌上心头,何语华担心她出什么事情,便连忙追了上去,一下子拉住她的衣角:“天色已晚,我送送你吧,不管再怎么样,你也不要记恨他,我哥心里是有你的。”
莫晓晓愣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一下子便甩开他的手。
“我倒是不记恨他,只是他的做法太让我寒心,为什么连这些都要隐瞒我,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这就是为了让我不要去报复顾清水,不要去报复顾家是吗?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让我宽容顾家,他有什么权利替我做这个主,罢了,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用不着你们劳心了。”
莫晓晓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句一句悲痛欲绝的说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准备离开。
何语华被她那些悲痛欲绝的话,一下子就噎在了原地,片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晓晓朝前走了几步,又才停在原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对了,这个日记本我暂时带走了,里面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他还需要的话,我会给他送回来的。”
说完,她便离开了,在那斑驳的路灯光影下,一步一步,沉重而又悲痛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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