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剑望长安

第二章 太原往事


    当叶随风再到大堂时,已是戌时。
    除去仆人侍卫,大堂里仅有薛定天几人,薛定天起身,道:“风儿,薛家世代以剑为器,祖祖辈辈悟习剑之道。薛家上上下下四十男丁,皆有剑、习剑,练剑。如今,你已是冠年,虽为叶家之后,但身在薛家,况且我与你的父亲也为生死之交,今日赐你一把剑,希望你能以剑明心,以剑明志。”随后仆人举着两个盒子走到叶随风面前,随即打开第一个盒子,刹那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更有凤凰涅槃之势,叶随风定睛一看,一把通体赤红的剑,虽然剑还未出鞘,叶随风已经感受到了此剑霸道的气息,不由得说了一句:“好剑!”薛定天说道:“这第一把剑是友人所赠,是张鸦九大师以陨铁所铸,据说所铸之时散发出的热气引来千里外的凤凰,故名为‘凤引’。”
    接着仆人打开了另一个盒子,盒子里躺着的剑,通体黑色,相比于上一把剑,此剑气势稍逊一筹,但剑鞘上覆盖的隐隐约约的光芒也让叶随风感到此剑的不俗,更引起叶随风注意的是剑鞘上的“墨竹”二字,“墨竹!”叶随风惊讶的看着这把剑。
    薛定天笑道:“风儿,此剑是否熟悉?”叶随风点了点头,薛定天接着说道:“它正是你父亲的佩剑,也是你们叶家祖上传下来的剑。”随后,薛定天走到叶随风身旁,道:“此二剑皆为好剑,你想要哪一把,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叶随风心想“‘凤引’虽为好剑,但怎可有祖上的东西重要。”正要出手去拿‘墨竹’,此时坐在旁边的薛赢天说道:“风儿,此二剑虽皆为好剑,可依薛某看来,这第一把剑乃名匠所铸,气势上也更为霸道,这把剑要是在风儿手里,岂不更为合适!”叶随风看了一眼薛赢天,想起了纸上的话,便收回了手。薛定天注意到叶随风的动作,对薛赢天说道:“兄长,莫干扰风儿。”“赢天,莫说话!”薛云华呵斥道。此时的叶随风既顾及着‘墨竹’,又想知道是谁屠杀了叶家,一时陷入了苦恼。
    叶随风看着‘墨竹’,渐渐陷入了回忆:那是六岁时的叶随风,看着父亲在各位祖宗的牌位下祭拜‘墨竹’,便不解的问道:“父亲,‘墨竹’不就是一把剑吗?你为什么要祭拜它?”父亲大惊,小声呵斥道:“风儿,莫乱说话!”随后对着牌位磕了头,道:“风儿还小,不懂事,请各位先祖不要怪罪!”之后起身对叶随风说道:“风儿,这虽然是一把剑,但是它的作用不在于抵御外敌,它可以使叶家成为如日方中的高门大户,也可以使世代叶家子弟严于律己、明德正道,甚至可以支撑叶家千百年的风雨中屹立不倒。对于叶家,这把剑,便是重中之重。”叶随风一脸惊讶的看着父亲问道:“它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吗?”父亲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轻声道:“见此剑如见祖。”想到当年的情景,叶随风攥紧了拳头,对着大堂里薛家各位长辈说道:“灭族之仇,不可不报,但尚若放弃家族之重物,我怎能有脸面去面对先父,怎能有脸面去面对叶家的列祖列宗!”说完拿起‘墨竹’,两手拖举着,道:“‘墨竹’不失,叶家不灭!”
    薛赢天的脸渐渐变黑,满眼怒气。薛定天撇了一眼薛赢天,之后拍了拍叶随风笑道:“哈哈哈!风儿好气魄,不愧是我大哥的儿子。”随后对着大堂上在座的各位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要和风儿单独说几句话。”其他人走了之后,薛定天也让仆人与侍卫在门外等候。此时的大堂,只有薛定天和叶随风。
    薛定天缓缓坐回椅子,拿起桌子上的杯子,道:“你父亲当年很爱喝这种不夜侯。”随后啜了一口,皱着眉头,道:“就是有点苦。”“薛叔父......”叶随风刚一开口就被薛定天阻止了,薛定天道:“风儿啊,你知道你啊姐薛蜉闻在哪个地方吗?”“我听羽妹说阿姐在太原。”叶随风恭敬的答道。薛定天道:“太原啊,可是大唐的起点,当年唐高祖可是在那里发的兵啊。”叶随风点了点头,道“因为唐高祖发兵于太原,太原也倍受大唐历代的皇帝的重视,若更有像狄梁公那样的贤能之人去治理,太原恐怕要成为第二个长安了。”
    薛定天起身说道:“四十多年前,我和你一个年纪,辞别父母带着剑独自流浪,想通过历练增进剑法与心志,我流浪到到太原,在一个村庄暂时住下,我得知当地一个叫高江的富户仗势作恶,又正碰上高江的大儿子在欺凌民众,我一时气愤,当场斩杀了他的大儿子,我也因此被高江追杀。”薛定天起身走向叶随风,道:“我逃了几天,不料还是被堵在了酒馆,我心一横,刚要拼命,被在旁边喝酒的你父亲拿剑挡了下来,问我道:‘何处人?得罪何人?’我警惕的看着你父亲,应答道:‘卢阳人,高江。’你父亲听完冷笑一声,拔剑杀了追杀我的人。”薛定天取过叶随风手中的剑,仔细的看了看,道:“当时你父亲还不是用的这把剑,所以啊,‘墨竹’!我也没见过多少次。”
    叶随风接回‘墨竹’,薛定天继续说道:“你父亲带我回了客栈,之后我才了解你父亲也是卢阳人,并且他召集了十几人准备去教训高富户,我当时因为被追杀的精疲力尽,没有加入他们。你父亲把我安排到客栈,之后的几天时间,我没有见到过你父亲。”薛定天把叶随风拉到旁边的椅子一同坐下。“父亲定是去教训那个高富户了。”叶随风道。薛定天摇了摇头,道:“一天晚上,我看到了刚回到客栈的你父亲和其他人,本来的十几个人,回来的只有六个人,而且身上衣衫破烂,狼狈不堪,尤其是你父亲,血迹覆盖了整件长衫,身上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客栈掌柜找来了人手帮他们打理,整理完之后你父亲和我描述了当时的情况:他们一行人到了高府外,就发现了一地的血迹,进门之后的场景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院子里一片狼藉,散落的武器和不计其数的尸体。你父亲他们去查看了一下,都是高府的侍卫和仆人,当时你父亲要去寝室寻找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刚到门前,你父亲便听到了拉弓声,心想不好,立即侧身跃到一旁,随后三支箭破门而出,其他人正想要进屋,你父亲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躲避,自己刚想找机会进去,突然四周陆续响起了声音,你父亲首先察觉到,‘是弓箭!’你父亲立即朝向其他人喊道。
    “之后便是你父亲他们拼尽全力逃了出来,但还是死了不少兄弟。”“他们是谁?”叶随风问道,薛定天道:“不知道,当时你父亲他们已经检查过四周,应该不会有差错,而且根据你父亲的描述,箭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所以很难判断方位。”“那高家什么情况?”叶随风继续问道。薛定天思索片刻,道:“我记得......高家好像死了三十多人,高江也死在上房里,只不过在整理尸体时没看到高家三女儿高香离,应该是逃走了。”叶随风道:“在这之后呢,我父亲回卢阳了?”薛定天道:“没有,我们在太原待了几年,然后一起回的卢阳,各自继承家业。”
    与此同时,薛蜉生刚从薛蜉羽的闺房出来,正要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本应该在大堂内的仆人都在外面,便走向大堂,刚走到大堂旁,一个侍卫拦住了薛蜉生,说道:“二娘子,薛阿郎有令,不准其他人进入大堂。”薛蜉生觉得奇怪,便问他道:“里面都是谁?”这时走过来一个侍卫答道:“回二娘子,只有薛阿郎和叶郎君。”此人名为方许,是薛府的领头侍卫,也是薛定天的贴身侍卫。薛蜉生正要说话,耳边突如其来的“嗖嗖”声引起了她的注意,感觉甚是奇怪。薛蜉生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并问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方许仔细的检查四周。薛蜉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加强防备!”说完便快步回了自己的闺房。
    这时薛定天与叶随风的交谈还在继续,叶随风问道:“薛叔父,我父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薛定天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父亲非常随和,交友甚多,在太原时,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街头乞丐,结交了许多朋友。你父亲也喜欢喝酒,尤其是喜欢喝黄酒,那时的酒可不是平民百姓能喝得起的,当时酒可是要一万两一斗的,你父亲都是酒里加水存着喝,虽然淡了点,但是一斗可以喝很长时间。”薛定天突然察觉到什么,便停止了说话,叶随风察觉到了薛定天的异常,便问道:“薛叔父,怎么了?”薛定天定了定神,道:“没事,最让我羡慕的还是你父亲的轻功,你父亲的轻功甚是了得,尤其在喝酒之后,那更是单行数十里而不憩,因此你父亲也得了一个外号:‘沾酒轻’。”
    叶随风又问道:“薛叔父,我母亲她......”“风儿,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没等叶随风说完话,薛定天打断了他,并叫来了方许,道:“你护送叶郎君回去!”叶随风眼看自己也留不住,便带着“墨竹”和方许一同回去。
    此时的大堂内,薛定天回到自己的座位,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道:“出来吧!”此时一道黑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坐到了旁边的位置。那人隔着面具说道:“那个就是叶千星和南宫问歌的儿子?倒是有几分相似!”没等面具人反应过来,一把剑已经架在脖子上,持剑人正是薛定天,薛定天威胁道:“我警告你们,如果敢害他性命,你们可要想好后果。”面具人冷笑一声,拨开剑,道:“放心,‘饕餮’是不会取他性命的,但是‘墨竹’一定是我们的。”面具人起身对薛定天说道:“还有,不要视图威胁我们,别忘了,叶家是怎么没的,更别忘了,你们薛家是怎么活下来的。”说完便跃上房梁离开,只留下薛定天面无表情的站在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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