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忏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众人所做的小木船已经到了那条亮线跟前。
    远远看来，那条亮线还只是一条线。可是事到眼前那条亮斑已经被无限扩大，恍若大海中的断层，一个海水的裂谷，无可抗拒，令人望而生畏。
    但是奇怪的就在于，人人都知道那不是一条裂谷或断层，就只是一片发光的海水罢了。这是这种虚无的恐惧感苦苦折磨着船上的每一个人，那种如临深渊的痛苦，不亲身经历是根本想象不到的。
    和妶听楷人的话闭上了眼睛。这也是为了保护眼睛。这样强烈的光线堪比曜日，人穿梭其中，若是正面相对恐怕会造成眼睛的暴盲。
    当然，她也想知道楷人说的那种非得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水流越流越急，连同着浅水层的海洋生灵一起无可逆转地想那条亮线流去。
    披拂再一次轻声提醒众人要十万分地小心，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稍有不慎，恐怕死无全尸。
    一瞬间极致的光明。
    没错，通过那道看似磅礴的大亮线竟然只需要一瞬间，短暂得记不住任何东西。当然，除了骤亮的感觉之外，痛楚或是爽快什么肉体感觉都没有。
    一瞬间，大亮线已经在身后了。
    披黧难以置信地说道：“不会吧……就这么简单？我们已经过来了？”
    她说这话时仍然不大敢张开眼睛，但是周身灼热的感觉已经一点点在消退了。
    “确实。”泓一叹了口气，“我又以为是什么厉害的阴火，原来是故弄玄虚。搞得我白白担心了一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和妶问道。
    众人一片静默，沉粼淡淡开口，“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点亮线，应该就是界原线。”
    “界原线？”显然包括和妶在内的几人都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名词的解释。
    “我也只是在古书上看过的。这条线，隐没在北溟海之中，无形无影，无声无息，若非是这次北海巨妖一番折腾，我们根本就见不到界原线。”
    沉粼的意思是，界原线是大海的尽头，三界的终点。过了界原线，世界已经跳出三界之外，一切常理、法术都会在此失灵，那个世界扭曲而神秘，所有的规则都会重头洗牌。
    “还真是有意思呢！”楷人多对这样的变化有些兴奋，搓搓手忍不住道：“如果一一切都颠倒的话，那么我是不是也能从凡人变成神仙了？我是不是也能飞了？”
    沉粼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按照常理，不是颠倒常理。”
    和妶正紧张地听着沉粼解释，听得楷人这家伙又打岔，不由得心中郁闷。这家伙真是一会儿不闭嘴就难受。
    忽然想起过界原线之前楷人曾说闭上眼睛就会感受到意外的东西，如今想来，自己也没感受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啊。问起楷人，那家伙指了指自己，笑道：“你不觉得我比以前更帅了吗？”
    和妶甩开他耍帅的手，“别闹，快点告诉我。”
    他一阵泄气，靠在船帮上淡淡说道：“哦，那个是我随口瞎说的。”
    “瞎说的？”和妶大为嗔怪，亏得自己还当做金科玉律，自己也真是疯了！
    “你只是随口气说的？”
    “嗯……”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大好，于是便换了个说法，“其实，你要是觉得我是关心你，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也不是可以。”
    和妶大是愤愤，若不是小木船太小，她真像锤爆他的脑壳。
    竖子不可与之共事也！
    披黧冷笑着，“我看他也是欠收拾了。”
    众人又顺着水流漂流了大半日虽说沉粼说界原线之外事事不按常理出牌，可是众人走了这良久，也再没遇见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跟着水流的方向，很明显前方有一大片相对地势低洼的海域，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能碰上一座岛。
    因为丢了地图的缘故，众人此刻又身处界原线之外，根本就不知默塔默泽离着还有多远。海上日日夜夜并不分明，白日里灼热的太阳就跟烧开的滚水一样浇在众人身上，夜晚空气如同凝结的寒冰一般，海面上起大大小小的冰霜花。
    因为这种极其恶劣的昼夜冷暖，醒复病情一再恶化。她的高烧也开始往复不定，常常迷迷糊糊地呓语不断。沉粼又给她输过好几次真气，真的一点用也没有。和妶自己也得了虚热之症。照这样下去，病气迟早互相传染，船上每个人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一日清晨太阳久久不肯出来，灰色的天空之下，久违的大雾又重新生了起来。众人敏感地意识到可能已经身处默塔默泽的领地，因而天气又重新恶劣起来。
    这样的征兆立即令人紧张起来。自从启航到现在，关于阴雨天众人留下了太多太多不好的回忆，以至于稍一阴天就好像灭顶之灾就要来临一样。
    拨开云雾，一座岛屿赫然临于眼前。
    或许那并不是一座岛，因为众人目光所能见的地方根本望不到尽头。或许那是真的是一片陆地。
    陆地上的一切很快证实了这真的不是一座普通的岛。众人还没有着陆，很快便远远滴地眺见一二三四……整整七座巨石人临于陆地之上。再往近些，那些巨人有头有手，那样子好像坐在一张宝座上，形貌神情与之前在无雪干谷看到的铜座巨人如出一辙。
    这！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这绝不是巧合。
    一阵狂喜系上小木船上的众人，难经历了这么多艰难困苦，难道……难道那里就是阿狱族人所居住的弥尼岛。
    披拂又揉了揉眼睛，生怕看到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过一会儿就全都消失了。好在那并不是海市蜃楼，而是实实在在的陆地。
    雾气包裹之下，那可以称得上是广袤的岛屿逐渐清晰起来。头顶仍是氤氲笼罩，散发着腐败与死亡的气息。岛屿的最高处似乎是一座山，从山顶的轮廓可以看出来那是一座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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