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兵法

第64章


他小心地将火堆引大,将身体向火堆边靠近些,旋即又挣扎着起身,摇晃着将散了架的桌子拖到火堆旁,把桌板用石头砸成细条架到火堆上,火焰高起来。屋里真的热乎起来,从屋顶落到屋内的雪堆也较软地塌了下去,化成了雪水。
老鼠的味道还不错
这个人双手高高地罩在火苗上,眼睛望着火堆出神。突然,墙角的一只老鼠被火光和火苗呼呼地响声惊吓,竟撞到了他衣服洞里爬不出来,他眼睛一闪,手竟是如此之快,隔着衣服狠狠地掐住了那只可怜的老鼠,又慢慢地顺着衣服洞将它抓出来,攥在手里。小老鼠在他的手中吱吱地哀号,长长的牙齿咯咯直响,却被抓得动弹不得。他看着手中的老鼠,目光冷得吓人,“嘿嘿”地笑出声来,一咬牙,猛用力,老鼠不再挣扎,两只小眼突突地鼓出眶外,四只小腿扑蹬几下便没了气息,竟活活地被他掐死了。
他笑着将手中的死鼠扔进火中,立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刺鼻的糊焦味随之弥满庙屋,他却全然不知似的,贪焚地望着火中被火舌舔得冒油的老鼠,嘴巴不停地陋动着。他用一根细木条拨了拨火中被烧得焦糊不辨的老鼠再也等不及,将烧焦的鼠肉拨出来,用木条敲了几下,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又立即编了回来。那焦鼠还在“吱吱”地响着,但他复又伸出手担起来,用嘴不停地吹着气,将它放到左手,又掂回右手,边吹边不停地双手倒着。等到不怎么烫了,他便将烧鼠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去,露出了红白的鼠肉,一股白气散出来,竟还略略有生血,他哪里顾得这些,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国囵吞枣般地连老鼠骨头一并吞了下去。外面雪下得正紧。
乞丐大聚会
当他吃得正香的时候,忽听外面有人喊道:“大伙儿快点,这里有个破庙,还能这些风,都到这里来吧——”
他停住吃,一抬头便见一个乞丐打扮的年轻人闯了进来,那人也发现了他、双方都是一惊。那年轻人手中拎着一个半大的瓦罐,不知里面装些什么东西,冲他笑了笑,说:“哟,原来这位大哥早来了,……咱们一块儿沾个光怎么样,我,还有几个弟兄,也是流浪儿,缺吃少穿,无家可归,又赶上这倒霉的雪天,——”
他也没有理会,漠然地看看那个年轻人,便又自顾啃起手中的烧鼠肉。
随后,那年轻人说的弟兄便跟着拥进庙屋,一个个衣衫不整,鞍履破敝,脸上身上脏乱不堪,有的手里捧着豁口的瓷碗,有的抱着坏口的小陶坛子,说笑着挤进来。发现他后,先是愣了,但打量打量他后便又都说笑着凑过来,和刚才先进来的那位年轻人一起,挤到他生的火堆旁,与他对面围坐下来,他依旧没抬眼皮。
诉苦
那年轻人笑了,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才又说:“我叫张琦,我自己起的名字,我从七岁便开始流浪,这些人也和我差不多,都成了要饭的。这位大哥虽说衣服有些破了,但看上去不像一般人,想是碰了什么灾祸,流落到这里的吧,——”
他手中的老鼠只剩下干瘪的鼠头,他顺咂嘴,又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糊肉末和殷红的鼠血,抬起头看看这些人,慢声说:“我——,我前几天和家人来京应试,谁知,路遇强盗,可怜我一家人被杀得惨死不堪,只有我死里逃生,苟活至此,有冤无处申诉,三四天没有吃过饭,每天靠捧点雪充饥,好不容易挨到这座破庙之内,浑身酸软疼痛,方才勉强生起火来,唉!——”
张琦旁边有一位和张琦年龄相仿的年轻小伙子听他说完,气得呼呼直喘气,捶着腿直骂:“嘿,真他娘的,这世道,好人没法混啊。这位大哥,你的遭遇和我差不多,我爹妈也是被匪寇给杀害的,抢走了我家的财产,还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他娘的,我赵志要是遇到那伙狗贼非得跟他们拼命不可,只恨自已当时年纪小,没有记清那伙狗贼的模样。嘿,他娘的,让老子如今四处讨饭过日——”
又一个小伙子接口安慰道:“志哥,这位大哥,你们遭遇和受的苦我们也能体会得到,我们兄弟几个哪个没有受过苦,哪个不是流浪的孤儿,爹娘不疼,姥姥不爱,无依无靠。可是,咱兄弟们走到一块儿了便是福份,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人随声应和着:“李正说的对!——”
他叹口气,低声自语道:“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与我同病相怜之人——”
那张琦见他叹气,拍拍手说:“这位大哥不必担心,咱兄弟们既然碰上了,咱们就是有缘份,以后便是朋友,接着咱们穷哥儿们的规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位大哥若不嫌我们,咱们便交个朋友怎么样?”
他苦笑几下,叹气说:“唉,这位小哥真会说笑,我还敢嫌别人?我现在都要冻饿致死,倒怕你们不可怜我呢?”
众人笑了,善意地笑了,赵志说:“这位大哥,瞧你说的,咱是穷帮穷,富帮富,什么嫌不嫌的,再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哎,对啦,光说话,还没问这位大哥的名字——”
他忙回答:“啊,我叫布世仁——”
“好”
张琦和李正齐说好,张琦说:“行啦,以后你就是布大哥,兄弟们,咱们又有了一位大哥,布大哥——”
众人随声应和,布世仁连忙摆手,又相互辞让一番,便加入这伙穷流浪汉中。
张琦又让大家把各自的盆碗罐坛都搬过来,搬到火堆旁,张琦说:“布大哥,今天是腊月初八,腊八这天是咱叫化子喝百家粥的日子,也巧我们几个出去讨了许多剩饭回来,虽说有些——,但放到火上再熬一会儿,也可以当作一顿好饭,美美吃一回,——”
说着,把大大小小的罐罐盆盆凑到一起,里面尽是些米粥豆饭什么的,都结成了硬硬的冰块,上面落的一层雪花已经开始在火旁融化了。张琦找出一个比较大一点的陶罐,把其他盆碗里的冷粥小心地倒进陶罐里,又有人找来几个枝叉搭一个三脚架,将陶罐小心地放上去,然后在下面添着柴火。高高的火焰,跳动着,亲切地舔着罐子底,罐里的冰块一点点地融化。
大伙儿都看着那堆火,望着上面的陶罐,张琦边往火里填木条边跟布世仁闲聊着:“布大哥,你刚才说是来京应试的,嗨,应什么试呀,现在这世道,官官相护,丈人当官升女婿,一人得道家里的鸡狗都比别人的威风。他娘的,一般人哪里能捞得什么官哟,你没听人说吗,‘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娘的,就苦了老百姓啊——”
布世仁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又看了看眼前这帮衣衫难以遗体的叫化子,轻轻摇摇头,又看了看火上烧着陶罐,喉结上下动了动,咽了口唾沫,听张琦接着说:“这不,听说有过两天知府庆什么五十大寿,真他娘的,五十庆什么大寿,又是借口搜刮钱财,又让人给他演戏装点凑热闹。听说光戏班就要了好几个,各县县官还要各献宝贝珍玩,可再看看咱们,太冷的天,躲在破庙里吃剩饭剩菜,真他娘的——”
布世仁的眼睛便是一亮,眼珠子动了动,来回转几下,急切地问:“你说什么?知府要庆寿,要庆寿?——”
张琦一愣,别人也有些吃惊,张琦转头看看他,拉长音说:“是啊,怎么,布大哥——?”
布世仁眨眨眼,低头轻声说:“啊,没什么,随便问问,我也觉得奇怪,五十庆什么大寿嘛,够黑的,够黑的——”
陶罐时已经开始冒热气了,一股淡淡的米香飘出来,散在四周,大伙儿都忍不住多吸几口香气,用舌头湿湿嘴唇。布世仁低着头,却无反应,似在细心考虑什么。张琦又往火里加了些木条,庙里的那张供桌几乎烧净了。李正和赵志则坐在一旁用小木棍和土块玩起了游戏,其他人也各自找些乐趣,等待陶罐里的剩饭熬热。
 世上还是好人多
布世仁呻吟了半响又自言自语地叹气说:“唉!”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张琦等人又是一阵困惑,张琦问道:“布大哥莫非有什么为难之事吗?要是有事,你尽管说出来,兄弟们能帮的一定帮忙。布大哥既然和咱们成了朋友,有什么事说出来大伙儿想想法子,‘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没准儿呀,我们还能帮上忙呢——”
其他人也纷纷说:“布大哥说说看——”
布世仁抬起头望着张琦又看看大伙儿,却又低头叹口气,欲言又止。
赵志有些着急,抱着拳说:“布大哥,你真是急死人,怎么这般婆婆妈妈,有事你就说嘛,嘿,急死人啦——”
布世仁又抬起头,嘴唇张了张,好半天才出声说:“兄弟们的情义太让我感动了,其实,其实——,我——我是说现在我分文皆无,一身破烂至此,也没有颜面去城中朋友家借些钱来,我——我实在是——唉!——”
张琦等人听着,忍不住笑起来,李正说:“布大哥却是为这事,这也不用怎么愁,我们兄弟几个虽说是要饭的,可有时也偶尔碰见几个好人送些粮食、银两。我们便将粮食攒多了卖掉换回些银两,各自也略略有些积蓄,这样吧,布大哥拿去买件衣眼也好办事,大伙儿愿不愿意?”
众人谁也没有二话,各自在紧身的衣袋里掏出些琐碎银两,凑到一起也没多少,但买件衣服足够了。都将银子捧到布世仁面前,递到他手里。布世仁的眼睛挤了挤,泪水涌了出来,他用双手推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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