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赋之和绅

第十二回


长春宫
    是夜,弘历独自一人靠坐在富察兰的灵柩下。身边已经堆满了空酒壶,看着四周随风飘动的白纱,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眼神迷离得得摇晃着酒壶,醉醺醺地咕哝着,稚气的举动让人很难把那个在朝堂上威风凌凌的他和现在这个醉酒鬼联系到一处去。门外,弘昼釉黑的眼眸直直得盯着弘历,眼眸深邃无底,瞧不出任何端倪来。自从他奉皇太后上五台山静修,兄弟两个就很少见面了。如今,皇后吊丧,需太后主持丧仪,这也自然给了他回来的理由。
    许久没见,这次回宫却瞧见了以酒买醉的他,富察兰的死真的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打击吗?眼神渐渐有些阴冷。弘昼缓缓跨入正殿,“皇兄,请节哀。”抬眉看是弘昼,弘历打了个酒嗝,“五弟,你怎么……回来了。”只比弘历晚了一个时辰出生的弘昼,一身月牙色的白袍,面无表情的一张娃娃脸上此刻像是附着一层霜似的。没有了以往灵俏的逗人模样。
    “我看皇兄是喝酒喝糊涂了,臣弟自然是随皇额娘一起回宫的。”看着身子渐渐支撑不住往下滑的弘历,弘昼有些心疼得扶起他。“臣弟送你回去。”
    “放开,朕不走,朕就要呆在这里。”挣脱了弘昼的搀扶,站不稳妥的弘历只有双手抱住一边黑色的灵柩,才渐渐站稳了脚。
    “富察兰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她死了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哪里还有一个皇帝的样子,弘昼满腔温柔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他冷冷的丢下话。他哪里知道,富察兰的死,弘历确实难过,但是真正让他的痛彻心扉的却是那个为了逃避自己而楞是丢掉性命的和绅。在富察兰的引子下,他的伤悲不需要隐藏。想起他,弘历心痛得靠着灵柩滑坐了下去,抱膝弓着背的他并没有减少一丝一毫的苦楚,反而在这飘逸得白纱下显得是那么的无助,脆弱。
    弘昼一言不发,顺着他,两人肩并肩坐着。只是又是担忧又是关心地一眨不眨的望着弘历。这个他昔日敬重的四哥,却为了一个妃子的死,如此伤神落遢。他颓然的垂下脸,静静的陪伴着他。他自小就是熹贵妃抚养长大的,所以他和弘历的关系也就比较亲近。儿时的他们一起上书房,一起玩耍。就算弘历成了皇上,他们由兄弟变成了君臣,他也甘愿居他之下,协助他。他们的感情并没有随着这样的局面而有所改变,这也是之所以自己一直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的理由。
    一场秋雨一场凉,门外渐渐飘起雨丝,凄迷的风声在大殿里回荡。
    “皇兄,夜凉了,臣弟恳请皇兄保重龙体,允臣弟唤小张子来送您回宫休息。”客套的一席话让弘历酒醒了不是好,弘历知道每次纸鹞说话变得如此客套生分,那么离他发怒也就不远了。心道他也是担心自己,便也不好为难,弘历凄然一笑,“有劳五弟了。”
    再度搀扶起弘历,弘昼义正严词得柬言“皇兄为皇后感伤但也万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兄是万民之首,不可倒下啊。”把弘历交托给小张子以后,弘昼双手作揖,转身即去。弘昼言语间的担忧弘历听在了耳里,“五弟去了趟五台山成熟了不少,有为臣之范了。”弘昼的步伐停了片刻,也并不转身,只是继续往外走去,白影渐渐消失在黑幕中。忽地想起那个也同样爱着白衣的男子,弘历叹了口气,任由小张子把他扶上了龙辇。飘零的雨滴,啪嗒啪嗒地落在龙辇顶盖上,
    一切就让他过去吧,半眯上眼的弘历一遍一遍得告诫着自己。但是,那张清秀的脸庞却是越来越深刻得印入了心底。那片无人可知的苦涩渐渐蔓延开来……
    弘历深知富察兰身前喜好简朴。因此丧仪也不过于铺张。一切去繁化简。大祭当日,虽然神色依旧憔悴,但是无论是遣告天地、宗社。还是他诣梓宫奠酒。弘历都不曾露出一点点的软弱,仿佛前些天的灵堂醉酒只是黄轲一梦似的。看着富察兰的灵柩渐渐运进了陵墓,弘历深深的望着,就像望着她的人一样,“兰儿,朕对不起你。”看着陵墓入口渐渐闭合。他沉痛得闭上了眼,弘昼远远得看着他,心里也泛出了些道不明的难受。
    九日后
    乾清宫
    龙椅上的弘历看着刚呈上来小金山战场快马送来即将班师回朝的奏报,原本严肃的脸渐渐缓和开来,眉眼间尽是笑意,“传朕旨意,特封傅恒为忠勇公。岳钟琪一样有功,封岳钟琪为三等公,加兵部尚书衔。”这场战役总算胜利了,先不提耗财劳民,单是牺牲的百万将卒,也令大清元气大伤啊。眼色忽然黯淡了起来,他也是死在了那里啊。转了转心思,掩饰掉心头的那阵黯然神伤。弘历笑道“等傅恒,岳钟琪凯旋归来,朕亲自为他们接风洗尘。内务府操办一切事宜。”
    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英廉恭谨得领旨。
    “退朝。”
    想起数日没去向皇额娘请安的弘历一下朝就直奔慈宁宫去,才发现,原来弘昼也在。
    “来来来,哀家刚刚还和弘昼提起,富察皇后去世后,六宫无首。皇上你还是尽快定一个人选,也可以稳固人心啊。”钮祜禄氏说着就拉着他坐下,母以子贵的钮祜禄氏,自从当了太后,也鲜少管事了,也看乏了宫里的阿谀奉承和你争我夺的,因此过往都常居五台山研讨佛经。弘历喝了口茶,淡淡得得回答“皇额娘都回来了,又怎么会六宫无首呢?何况皇后方才去世,恐有不妥。”虽然已经过去些时日了,但是心里的伤痕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痊愈了呢,他隐藏得很好,在众人眼里,他还是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窟窿空荡荡得,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足以令伤口产生撕裂般的疼痛。
    “哀家可管不动六宫了。”钮祜禄氏轻捻着手中常年持着的佛珠,眼神淡然而又悠远。看着钮祜禄氏发髻中隐约可见的丝丝白发,弘历也不忍她为了管理后宫过分的操劳,思量了片刻,“小张子。”
    “喳。”
    “传朕旨意,册封娴贵妃乌拉那拉氏为皇贵妃,掌管凤印摄六宫事。”
    弘历转头正视钮祜禄氏“皇额娘对儿臣的安排可满意?”
    赞许得点了点头,钮祜禄氏道“乌拉那拉氏倒也不错,出自满族贵族,更为皇上喜添了十二阿哥永璂、十三阿哥永璟,也不会有人不服。”
    一旁的弘昼也并不搭话,只是若有所思的轻轻抚摩着杯身,钮祜禄氏也注意到了他的过分安静,有些戏谑道“弘昼今儿怎么了?这么安静?”
    弘昼猛然抬起头来,甚至还没过滤掉眼里的介意,只是掩饰得笑道“我这不看皇兄和皇额娘说正经事,就不插嘴扰得你们心烦了。”嘴里说的圆滑,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上仍是一派纯真。
    “谁烦着你了,看你说得。”笑着睨了弘昼一眼,毕竟也是自己带大的,心里头不由得多宠他一点。
    于是,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得在弘昼的逗趣中闲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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