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借道万万年

第二十五章 任务找上门


    瞅着一饮而尽,便烂醉如泥的单双。女侠不免心疼,酒是忘忧水,忘忧不记事。
    只是喝酒人,总是记不得忘忧时。
    那册子上的故事她细见了大半,同样是伤透人心。
    将年轻的说书先生抱上屋里的木床,消瘦的年轻人却有些沉重。疑惑中,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单双的脚踝上绑了两袋细沙。
    怪不得一路打拳,总是慢。其实单双有句话说的很对,拳,就是一点一点磨出来的功夫。
    第二日,单双很少起床这般晚。
    出了门,客栈已经是人来人往。女侠就坐在一张桌上,似乎正在和两位正经危坐的江湖人士谈些事。
    或许是瞧见了单双,女侠连连招了招手,俏皮的眨了眨眼,介绍道,“这两位都是青云城功劳旁上的侠客,云中鹤罗北升,北海一刀邱秉川。”
    单双自是打量,能在功劳榜上有那一席之地的,自不是什么庸人。
    真正能如那卢家兄弟二人,人在江湖走,锄地在田间的,毕竟是少数。
    两人倒也好认,左手边一头长发随意飘散,怀里一把弯刀紧抱,一股狂野气息扑面的中年汉子,应该就是那北海一刀。
    功劳榜上排名第六,名声在这青云城里还算不错。
    倒是右手边的青年男子,一把摇扇在手把玩,神色玩味更多,看似文雅,可在功劳榜上的排名却是第四。
    只是听闻,此人放浪不羁,喜爱留恋烟花场所,便是单双记忆深刻“葡萄园子”的常客。又与一些女子牵连甚多,真要说名声,好坏皆半。
    不过听闻终究是听闻,人在江湖,便当不得真。此道理,单双早已明晰。
    向两人抱拳致礼,便点了碗阳春面,或许是酒意还未完全散去,平日里甚香的阳春面,吃着便少了一些味道。
    两位江湖人暗自对视一眼,女侠也瞧出了单双心不在焉,便缓和道,“他今日心情不佳,望两位海涵。”
    两人自是抱拳道了一声,无妨。
    江湖人,起起落落,突然崛起之辈,易说不上什么罕见。
    可如同女侠,不过几日时间便从默默无名,登上榜顶。委实不可多见,尤其是那个牛栏山的任务,涉及大妖二字,更能说明其份量。
    抛开一切运气不说,实力定然也是其中关键。至于单双,本就不是他们所找之人。
    三人商议,女侠多少提醒一两句,单双也算是听出了事情的大致脉络。
    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两人真是上门求女侠办事。怪不得女侠如此热情,原是等待已久。
    为的,还是一场江湖罕见事!
    江湖虽乱,可亦有规矩。少年入江湖,仇深怨重。
    江湖人厮杀,不论生死,刀光剑影之中,皆无怨言。
    可若是江湖人,真对无辜百姓出手,便被官府不容。那江湖缉拿榜上,更有那前车之鉴。
    两人此次来,是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老前辈,华医圣手,西门纪业。
    这位西门老前辈医术了得,混迹江湖,救人无数。
    可惜年老体衰,便有了金盆洗手,退名归隐的念头。此次,广邀江湖人士,便是为了做个见证。从此,隐退江湖,再不涉恩怨情仇。
    说明原委,单双不由得道,“若只是观礼,女侠去与不去并无区别。其中,可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那两人望了一眼女侠,见女侠不搭话,只能是回答单双道,“西门前辈虽然德高望重,可江湖人,谁又能逃得脱仇怨二字?金盆洗手,绝非易事。”
    单双恍然,女侠便跟着恍然。观礼与否,其实女侠真未觉着有什么区别,这等江湖罕见事,她总是有些兴趣。
    罗北升进门目光便未曾离过女侠,当然,也不是那傻子才会有的愚蠢直视,徒惹人厌。
    其中的分寸,常年流连于女色之中的罗北升自有把控。
    偶有对视,转瞬之间的凝望,方才是最佳的对眸。
    虽然女侠一直未曾睁眼瞧过他,可通过一些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依旧看得出,女侠对这金盆洗手大会,极有兴趣。
    只要女侠跟着去,他便有更多的时间去深入这个女子。
    有副好皮囊的罗北升,从来不会急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是罗北升攻于此道的至理名言。
    不论是烟花之地的女子,还是深闺怨妇,又或是这江湖女子,终归是一颗玲珑剔透心,对这俊俏的面貌便是多一份好感。
    至于女侠眼眸中,对这个相貌平平年轻人的那一丝丝情愫,罗北升看在眼里,却未记在心里。
    虽江湖有些此人的传闻,爱好讲些女子爱听的江湖故事。可此事亦说不上什么风采。女侠这初入江湖,自是容易受其吸引,罗北升自有法子将其熄灭。
    于是故意不去理会单双,只是对女侠说道,“这金盆洗手大会,可是几十年都难有一次。不说是不是为了老前辈,去看上一看总是佳事。”
    女侠脸上果然有些意动,可依旧没有答应下来。反而是看向了单双,这让罗北升心里多少有些不喜,可还是一脸笑意,似乎也在征求单双的意见。
    单双没搞懂罗北升的小心思,就是明白,也不会上心,郑重思虑片刻后,方道,“此事明日一早我再作答复,既然还有一段时间,也不急于一时。”
    罗北升还想说话,邱秉川却率先应了下来。这个狂野的汉子,单双多有好感,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他那大胡子略显熟悉而已。
    商讨至此,邱秉川率先起身离去,罗北升再有心思,也只能是跟着抱拳而去。
    单双多是瞧了两眼,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可曾招惹过那罗北升?”
    女侠心里笑得开心,自是明白单双心里的困惑。单双并不是一个愣头青,事实上,他对情感的敏锐远超常人。所以遇到事,不论是自己与否,都会感同身受。
    罗北升夹杂的那一丝针对,虽然是棉里藏针,可单双早便有感。
    女侠不知道单双为何有这本事,兴许是天生,也兴许是因为别物。
    只奈何单双的情感世界里,对男女之间的情愫近乎一片空白。或许只有好坏二字,是他情感的全部描述。
    女侠故作调侃道,“若不是你长得比他俊,故而心生嫉妒不成?”
    单双白眼一翻,没好气道,“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论相貌,那家伙确实有些姿色。”
    女侠这次可是面上也开心,多少让单双有些气,羞恼的模样终归是暖人心。
    不过调侃过后,女侠还是严肃起来,正经问道,“为何明日才给他们答复?岭南主城对你帮助甚大,去观礼又并无坏处?”
    单双莞尔一笑,道,“就是单纯报复罗北升,晾他一天而已。”
    女侠一愣,旋即笑得暖心。专横跋扈的单双,最是惹人喜爱。
    只是这样的单双,总是白马过隙。下一刻,便又忧思重重,“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我得再去确定确定。”
    提了壶酒,女侠便一路跟着。真到了地方,女侠却没进门,目送单双走了进去。
    卢大坐回小板凳上,瞧了一眼单双提着的酒,继续装卸着锄头把子,说话不带感情,“我若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虽然看不清你的实力,可我若真舍弃生死,不一定没有机会。”
    单双也不恼,虽无愧于心,可汉子对自己有怨恨,才实属正常。将酒放在汉子身旁,单双也不客气,直说道,“来找你,有两件事。一件是找你打听个事,另一件是我希望你能暂替我去做。”
    卢大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单双,道,“这可是怪事,我以为,你要来找我讲些道理。”
    单双道,“这般简单的道理,谁都明白,我何必来多嘴,徒招厌恶不是?”
    卢大点头,道,“第一件事,是为那西门纪业而来?”
    卢大心里透亮,单双也不诧异。那两人既然能找上女侠,便不会错失“待人极好”的卢家兄弟。
    见单双点头,便继续道,“大会可以一看,无伤大雅。但此人不值得为之出手,华医圣手,医术高明不假,可亦是贪财之人。浪荡江湖几十载,救了不少人,可害的人更多,不然也不会老来担心受怕。”
    说道这里,卢大一顿,“传言,西门纪业为了敛财,曾放毒百里水源,尸横遍野,这才得了岭南主城的家业。不过这些事,都是江湖流言,是否属实,也无人查证。我知道的,便是此人立过规矩,无钱无命,千金开门,此事属实。”
    单双默默记下,果然,这华医圣手不仅仅是德高望重四字这般简单。
    卢大话了,便问道,“至于第二件事,愿闻其详!”
    单双又从怀里掏了一袋钱银,放在了桌上。
    卢大目光一冷,“谁还差两个钱?”
    单双便道,“此钱不是给你,是给你的家乡。”
    卢大一愣,是真的发愣,“给我的家乡?”
    单双重重的点头,神色很少这般严肃认真,“我想请你拿这些钱,回乡开家夜塾。不求赚钱,只求镇里孩子有书念,有那故事听。”
    卢大目光呆滞,那一眼忘了不知多久这张年轻的脸,良久,那呆滞的脸上居然有泪水划过,流了,便再也忍不住。
    一个年过三十的大汉,居然就这般杵着锄头大哭一场。
    单双就这么蹲在大汉的旁边,默默打开了酒壶,唑了那么一口。
    等卢大平复情绪,再不管那未斗好的锄头把子。不是那江湖规矩,而是躬身稽首道,“多谢先生!”
    只是这习惯了抱拳的大汉,这生硬的稽首,再怎么瞧,也让人忍俊不禁。
    单双连忙搀扶卢大,惶恐道,“先生二字当不得,当不得!”
    卢大却执意不起,严肃道,“先生教我道理,领我进门,为何当不得先生二字,若是先生不答应,此事我便不应允。”
    单双神色变换,终究是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三字经,交到了卢大手中,“起来吧!老来学问,可不简单。”
    卢大神色坚定,“若世间能再无卢家两兄弟,再老,也算不得晚。”
    女侠瞧着那门口,一直目送两人离开,神色恭敬无比的卢大,对这位年轻的说书先生越发看不透。
    到了院前,她手中的灵剑便始终握在手里。随时,都可以在下一瞬间飞射而出。
    只是她如何也想不到,最后居然是以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收尾。
    不解的女侠,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难道你真往那酒里下了药?”
    单双摇头,道,“我只是给他讲了一个道理,说了一个原因,给了一个途径。”
    女侠听的云里雾里,虽在院外,可两人的对话,她听得真切,何曾有什么道理,更别提什么原因、途径。
    见女侠还在迷糊,单双也不多解释。
    事,得分人,有些人不用讲,便心里透亮。有些人,再怎么讲,也是对牛弹琴。
    不忍女侠继续敲破脑壳也想不出答案,便道,“我们同行去大会可行,但此事能否帮忙,还得再看看,暂时不能应允那两人。”
    女侠点头,道,“卢大所说,毒害方圆百里一案,是真!”
    单双眉头一皱,女侠便继续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倒也不能说是为了钱财,故意下毒百里水源,而是无心之失,后悔莫及。”
    单双默默点头,没有再去做评判,女侠便不再多言。
    第二日一早,罗北升便携邱秉川而来。
    四人商榷完毕,听闻答应下来,罗北升不断在这初春时节,天气微凉时摇着羽扇,笑得最是开心。
    单双心里暗叫一声怪哉,便也只能是暗中偷看了两眼。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女侠,难忍捧腹之笑。
    岭南主城不算近,既然确定下来,四人便不在青云城继续逗留。
    江湖人,多是飘来飘去,无牵无挂,倒也没有什么留恋。
    倒是单双,又耽搁了半日。在这青云城里,各自学院、私塾走了一遭。
    四人往北,目标岭南主城可是北晋王朝有名的大城之一。
    也是北晋王朝在东南山区,唯一一座驻兵重城。岭南以南,多是县市地区,城镇虽然不少,可重城却是罕见。
    其原因也离不开地理形势,山势延绵,城多是依山而建。而重城占地、用功,都是一些不得不考虑的因素。
    岭南主城便处在第一阶梯深处,紧靠着第二阶梯的上升处。地势较为平缓,便是重城的建造地。
    再者,北晋王朝的南部大山,便是天然的守卫屏障,只需遏制住关键关隘,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无需开造重城!
    四人神采飞扬出发,但真赶路,可说不上快,甚至可以说是慢!
    女侠的黑龙那便不用说,日行千里不是问题。罗北升和邱秉川倒是也两匹快马,比不得黑龙,赶路不是问题。
    唯独那走两步,就昂昂叫两声的毛驴,却怎么也快不起来。更别提这毛驴的主人,还背着一个竹箱,手里翻看着一本印着一些印章的小册子。
    这便是单双在各个私塾所得之物。
    竹箱,是装的地方山水杂记。
    印章,是私塾先生的个人印章。
    这都是先生信里交代的功课,一一说明了其中的由来,等到了地方,可是要交给老爷子复查。
    龙阳城事有变故,一时又不敢回,只能是错开。这青云城,自是不能再错过。
    至于武馆,本是单双自己想找的练拳之地。学个百家拳,再得拳中意。
    如今想来,反倒是有些舍本逐末。
    一步步拳,一拳拳意。都是磨水功夫,七步桩走好再说。
    四人,三匹好马,可惜被一匹毛驴拖累。
    读书累了,单双便练拳而行。
    练拳疲了,便又骑驴看书。
    最有耐心的,反倒是那怀中抱刀的邱秉川。不但没有催促,反而是下了马,任由马儿跟着罗北升,掌刀而立。
    比单双这七步拳还要简洁,一刀,一刀,跟着再一刀。
    也就劈、砍、挡三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女侠依旧是看山看水,偶尔来了兴致,便跟着两人耍耍剑,只是这剑法可比两人这呆练要精彩。
    经常迎来罗北升的寻常夸奖,真的只能是说是寻常二字。既没有大声叫好,亦不会少夸一句。
    每每舞完,总能听见那么一句,不重不轻的赞赏。
    最让单双佩服的,每一剑招的夸奖都不一样,缓缓而来,听着,并不让人觉着刻意、啰嗦,这般大的学问,单双自认不如罗北升。
    罗北升见女侠道了谢后,又去看那山水,几次轻吸,这才忍住不驾马跟上去念头。
    心里低喃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四人,最尴尬的便莫过于他。单双可以不要脸下驴练拳,邱秉川亦可下马练刀,就是女侠,也能舞一通剑术!
    可他手中的,那是一柄羽扇啊!
    总不能跟着乱舞一通羽扇,即使他有信心,舞得极好。
    望着那又跑去在路边啃草的毛驴,再有怨恨,罗北升只能是希望它能走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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