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美人(1女N男)

第16章



  「啊?」他越说我越胡涂了。「你到底在气什么就直接说,如果是我错我会道歉,你这样我怎么猜得出来你在气什么?」
  风城定定地打量我许久,之后用一种好似我很无可救药的表情说:「我真是服了妳了!」接着他起身离去。
  「你去哪啊?」我望着他背影问。
  「小、解!」说罢身影没入林子里。
  他刚刚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说到底他还是没告诉我他在气什么啊?
  算了!不管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人难理解。
  是夜,我本来想让风城过来躺布巾上,一起盖睡袋,可他一整晚都还是那样阴阳怪气的,连睡觉都背对着我,我挣扎了好一会儿,结果没做出决定就先睡着了。
  睡梦之中,我隐隐约约听到风城的声音。
  「不是!我不是!不准你们这么说!不准这么说我娘!不准……不准……」
  我逐渐醒转,眨眨惺忪的眼,天还是黑的,只有火堆还剩些光芒。转头看看风城,发现他还睡着,只是睡得极不安稳,表情痛楚,嘴里不停喃喃自语,好似作了恶梦。
  「风城?风城?你醒醒!」我起身过去拍拍他的脸,发现他满脸冷汗,身体抽动着,好似在挣扎。
  我近一步推推他,好一阵子后,风城慢慢睁开眼,眼神一时没有焦距,而后他缓缓偏头看向我,嘴角微掀,似要给我一抹笑,可是一颗泪水却早一步滴落眼角。
  我愣住了,他似乎也愣住了,接着他迅速地把头偏到另一边,遮掩似地抹着脸。
  「你……你怎么了?」
  他转过头来,笑得好像刚刚那滴泪不曾存在。「没事,发恶梦罢了,现在没事了。」
  虽然我念的是中医,但我们还是得念很多西医的东西,大四也有西医临床实习的学分。大四上我基于自己是女人的原因而选了妇产科,而大四下我则因对中医学中较少着墨的心理学有兴趣,所以选了和心理学相关的精神科。
  风城刚才的状况应该是所谓梦魇,梦魇通常好发在幼童身上,成因有很多,可能是心里有郁结、看了恐怖片或听了鬼故事、被被子压住口鼻胸口、又或是肠胃不适。就风城而言,后三个应该是不可能,那么就是心里有郁结了,而且他已是成人,这郁结恐怕从儿童时期便跟着他。听他刚才喊了娘,八成和他娘有关联。
  「真的没事?刚刚你做了什么恶梦?」从梦里找线索而后慢慢引导,是精神科医生常用的方式。
  「我梦到我和妳示爱,结果妳狠心拒绝我了。」风城扯扯嘴角,眼神闪烁。
  这谎撒得真烂!看来他似乎不太想提,算了!他想说自己会说的,这种事逼也没用。
  我接着他的谎下去说道:「那好吧,你说,我要怎么替梦里的我赎罪?」
  风城微笑想了一下,坐起身。「那云笙妳给我唱只歌儿吧!」
  「唱歌?那有什么问题!」从小练琴弹弹唱唱,我歌喉还算挺好的。
  想想唱什么好呢……有了!就唱陶喆的吧,反正很应景,不过那转音有点困难啊……算了!用自己的方法唱吧。
  我清清喉咙,唱了起来:「
  看那紫蓝的天 快要消失在一瞬间 无限美景的缠绵
  我的宝贝也盼着明天 看着你无邪的脸 这世界还像个乐园
  孩子 梦里笑的甜 在我怀里你可以安眠 影子 是恐龙玩具
  你的想象在恶作剧 月光在墙上和你玩游戏 真假 有时难分清
  到银河边缘摘星星 你的梦幻 冒险我陪你去 别再哭 我就在你身边
  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紧紧握着你的小手陪你远离一切的梦魇
  为你做什么我都情愿
  宝贝 乖乖盖上被 窗外微风吹 你要学着不怕黑
  未来 你要自己面对 生命中的喜悦与伤悲 记得我的爱永远相随 」
  「唱完了!来宾请掌声鼓励。」我自己捧自己场,拍起手来。
  风城一脸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笑问:「这首歌叫什么?」
  「摇篮曲。」
  「敢情你是把我当婴孩儿了?」
  「不论大人小孩,要哄人睡觉自然是要唱摇篮曲啰,你娘小时候没唱过?」话刚说出口我就想咬断自己舌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偷偷瞄向风城,他垂下了眸子,沉默着。
  惨了惨了!他果然生气了!我又不能安慰,不然他不就知道我其实听到他的梦话了!真是的!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哎……那个……好像很晚了,快睡吧!」还是装傻逃跑先。
  就在我要起身逃难之际,风城淡淡地开口了:「她没唱过。」
  「啊?谁?」将装傻进行到底。
  他拉开一抹苦笑,看了我一眼。「我娘。其实妳听到我梦话了不是?」
  哎呀,被发现了!
  我尴尬地用两指比了个「很少」的手势。「一……一点点啦!」
  他躺了回去,仰望着漆黑的夜空良久后,闭上了眼。就在我几乎以为他根本已经睡着时,他忽然开口说话。
  「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妾,虽是妾,但因为我娘生得貌美,个性温柔,我本来喊他爹的那个男人非常宠她,两人十分恩爱。」
  我点点头,果然风城的外貌是有良好家族遗传的。
  「可是两人的恩爱引起了元配的忌妒,便使计污蔑我娘和家里的长工有奸情,男人相信了,无论我娘怎么解释,他还是以我娘红杏出墙为由将我娘和我赶出门。我外公认为我娘让家里蒙羞,不让她回娘家,我娘只好用她攒下来的积蓄,带着我生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周围邻居总对我娘指指点点,说我娘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而他们的小孩常向我丢石子,骂我是杂种、是个不知道亲爹是谁的小孩。」
  他的语气很平淡,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是我却听得心里发疼。
  「我被骂时,总哭着去找我娘。我娘自己被骂时,总是一笑置之,可每次知道我被骂,我娘都会搂着我哭一整夜。于是我知道,如果我难过,我娘会比我更难过。之后,无论我怎么被打被骂,在我娘面前我总是嘻皮笑脸,因为我不想再让她哭,可我知道我娘每晚还是偷偷哭着。为了能保护我娘,我十岁那年加入了金辉神教,和前任左护法学武,可惜我功夫还没练成,我娘就染病死了。之后我就经常发同样的恶梦,梦到我娘和我上街时,被邻居嘲笑的画面。」
  或许正因为这个遗憾,所以他才会连在梦里都想着要维护自己的母亲。
  我望着他好似没有表情的脸。「嗯……老实说,我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我没有办法真正站在你的角度来看整件事,可是我有一点想法……嗯……反正你就随便听听啦!」看他没啥反应,我自顾自地继续说。「其实我觉得……你已经尽了你当时所有的能力,去保护你娘了。我想想,我十岁前在干嘛……嗯……我忙着生病,我小时候身体很糟糕,一个礼拜没生病我爸妈—我爹娘—就要放鞭炮庆祝了。当时我爹娘又要上班又要照顾我,可我一点都没有体谅他们的辛苦。痛了就哭、饿了就喊、劝我吃苦苦的药我就发脾气,这是十岁不到的小孩会有的正常反应。可是你十岁不到就懂得耍坚强,不让你娘担心,你不觉得你的反应很不正常吗?哎,不是啦,我是说就十岁小孩来讲,那已经很难得了,而且也是你能力的极限啦!」
  风城苦笑了下。「或许吧,但我还是没有保护到她。」
  「你所谓保护又是怎么定义?」
  「如果我早点学武,至少我能反击,让那些邻居不敢再说胡话。」
  「你是说把那些嘴贱的邻居打一顿,那个不叫保护,叫报复、叫恃强凌弱!」我把自己国小打人的那件事告诉风城。「虽然后来他们没敢再嘲笑我,但我却在他们身上看到当初的自己,那种因不敢反抗而隐忍的表情,我才发现自己从受害者变成了我原本最讨厌、最看不起的加害者。如果你娘看到她最宝贝的儿子变成这种人,你觉得她会比较开心吗?」
  他偏头过来愣愣地看着我,没说话。
  「你娘上了天堂遇到老乡,应该是骄傲地跟他们说:『哎,我家小城啊!从小就坚强成熟又孝顺,总是努力让我开心。』,还是你觉得她跟别人说:『我儿子为了保护我把人打得满地找牙,都不敢再欺负我了呢!』,这样会比较好?」我一人分饰两角地演着。「还有啊,你娘都上天堂了,什么俗事烦恼都没有了,说不定还找到英俊潇洒多金深情温柔体贴又居家的好男人在天堂共创第二春,结果你心心念念都是她生前悲苦的样子,一天到晚只会作恶梦,害她本来想进你梦里跟你炫耀她在天上日子过得有多爽,结果行程表都排不进去。你说!你这样对得起你娘吗?」我指着他鼻子。
  风城哑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好一会,最后他偏过头去抚着额,放肆地笑了好久一阵。
  在我还没弄清楚状况时,风城迅速起身,敲了我脑门一记。
  「妳啊妳,我真想掰开妳脑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总之不要是豆腐渣或大便,其它东西你任选。」
  他愣了下,随后摇摇头,用一种莫可奈何的表情瞅着我,笑道:「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把这秽词挂在嘴上。」
  「排泄是人体正常的生理现象咩!」我狡辩着。
  虽然这种郁结不是一时半会纾解得了的,但现在看来风城应该是好多了,不过这样坐久还真是有点冷啊……
  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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