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兵破魔

第47章


石敏忽然心中一动,心道:“琴心阁?莫非这儿便是琴圣之居处?是了,在来雁荡山的船上,便有人说他有一个女儿,心智只及常人八九岁光景,也许说的就是这韩放吧?”
如此一想,忙向韩放问道:“无忧妹妹,你爹爹是谁?是不是叫琴圣?”
韩放一愕,道:“我爹便是我爹呀,这儿除了我与我爹外,只有阿帅了。我爹一向不喜欢外人来我们这儿的,所以我一直只能同阿帅玩,不知为什么,我爹对你却挺不错,见阿帅将你提了回来后,似乎吃了一惊,替你把了脉,才脸色变缓,就吩咐我将你擦洗干净,又喂了你一些药丹,然后让你在我的房间里休息。先前,我爹是不许任何外人进入我房内的。”
石敏想要问一句:“那你娘呢?”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是问道:“你爹是不是常弹一架六弦琴?”
韩话道:“是呀。我爹常常在月高之夜弹琴,至于是不是六弦琴,我却不知道,姐姐你是如何知道的?”
石敏一听,顾不上回答她,双足一点,人如惊鸿,疾掠而出,向东侧的那片丛林中跃身而去。原来他一听韩放之言,便已断定其父必是琴圣,所以她想到古错如果现在未死,找到之后请琴圣出手相救,或许有一线希望,古错中毒至今已二天二夜了,剩下的时间已极少,所以顾不上与韩放打招呼便开始找寻古错。
也许,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古错早已身亡;
也许,古错中的毒早已夺去他的生命;
也许,古错暂时未死,但这茫茫林海她未必能找到;
也许,即使她找到了,琴圣也未必会相救;
也许,琴圣真的出手相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也许……
但,所有的不可预知的情况,都无法拦住石敏焦虑的脚步,无法阻止她做出一切的努力。
为了笑大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会全力以赴,做百分之一百的努力。
山路太长,九曲十八弯;幽谷太深,鸟鸣谷更幽;丛林太多,满山遍野一片青翠。
此路与彼路,此山与彼山,此谷与彼谷,此林与彼林,都那么的相似,石敏一鼓作气奔出十来里山路,仍是一无所获。
刚开始,她曾觉得似乎身后有人影晃动,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后来才知并非眼花,而确实有人在紧紧跟随着她。石敏先是一惊,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定是韩放在随着自己,她曾几次突然改变方向狂奔一段路,但等她回首一望,却仍是无法甩脱韩放,无奈,只好任她不远不近地跟着。
石敏渐渐地绝望了,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无助地望着茫茫大山,心中满是哀伤。
眼前人影一晃,那韩放又俏生生地立于前面。这么长的路奔掠而来,石敏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脚步滞重,而韩放却似乎无事一般,轻松洒脱,口中轻轻地道:“姐姐……”
石敏也不说话,看了看她。
韩放低着头,摆弄着衣角,道:“姐姐,我看你一定是很想找到那人了,不如我回去求我爹,他一定会帮忙的。我爹谁的话都不听,只听我的话,好不好?”
石敏一想:“也对,即使她爹不出手相救,至少能替我想想办法,琴圣在此久居,定是对四周熟悉得很,与其这么乱闯,不如回去一问,总比这般毫无目的地寻找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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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琴圣,石敏觉得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座冰山,寒意彻骨的冰山。
他的脸色极为苍白,白得似乎可以透视而进,他有着坚挺的鼻梁,那鼻梁也让人会想起山,想起高耸而不可攀越的山,他的双眼极为冷寞而寂寥。在这冷寞与寂寥之外,似乎又罩着一种温濡濡如雾一般的东西。
他的脸很瘦,但瘦得好看,每一个棱角都在凸现着一个高傲不羁的灵魂。他的肩也很瘦,但骨骼却很宽,那件洁白如雪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并不会给人以瘦弱感,反有一种飘然出世的神韵。
更瘦的是他的那双手,那双手的手指很长,指关节却不大,这使得整只手显得很完美,尤其是他的指甲修剪得很仔细:干净、光滑,竟透出一种淡淡的亮泽。
石敏觉得,这样的一双手去弹琴,是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琴圣就在弹着琴。琴是六弦琴,琴身不知何物制成,竟通身晶莹剔透,更奇异的是,这把六弦琴竟比一般的六弦琴细长得多,或者换句话说,这琴比一般的琴削瘦得多。
一个削瘦的人在全神贯注地弹着一把削瘦的琴。那么,琴声是不是也会削瘦?
琴声果然削瘦!
在那琴声中,石敏听到晚风,听到断桥,听到瘦马,听到寒鸦,听到夕阳西下,听到魂断天涯……石敏觉得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苍凉之感,不知不觉中竟有泪水朦胧了双眼。
琴圣似乎没有看见石敏与韩放的到来,他就那么坐着,一心一意地弹他的琴,他的眼光投向楼外远远的地方。
楼外有青山,楼外有雁湖,楼外有秋雁。
楼外还有什么?莫非楼外有他的一份牵挂,一份伤痛,一分情感?
若非如此,那琴声又怎会那么的凄凉落寞?
一曲既终,琴圣长身而起,向着石敏道:“石姑娘?”那声音透着一股成熟男性的磁性,独具魅力。很难看出他的年龄,或是三十有余,或是将临五旬?
石敏惊讶了,她没想到琴圣一眼就认出她是谁?所以,她便决定还是让琴圣开口问她为好。
琴圣道:“你便是石君子的女儿?”言罢,他的目光看了看石敏手中之乾坤圈。
石敏恍然大悟,自己手中持有这乾坤圈,而自己父亲与这琴圣本就交往甚密,岂有认不出之理?如此说来,自己与琴圣倒有点联系了。
琴圣道:“我与石君子交往甚久,但我们之交与常人有异,总是平平淡淡如静水,所以,我从未曾见过你的面。不知你父亲如今可好?”
石敏脸色一变,泪如泉涌,半天,才哽咽出声:“家父……已被奸人所害,我亦被他们四处追杀,几无可隐身之地。”言罢,人已哭得如风中弱柳,双肩轻颤。
自石敏的父亲石君子死后,她一直把悲痛压在心中,即便是遇到古错之后,也是如此,但琴圣是前辈人物,虽然他的冷傲让人望而止步,但终不比外人,与她父亲交往甚久,所以石敏被他一问,心中的委屈不由一起涌了上来,也顾不得礼数,就在他面前痛哭起来。
韩放赶忙用手帕替她擦去眼泪,谁知越擦越多,最后哭成了一个泪人。
琴圣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哭。
终于,石敏止住了哭泣,觉得心中舒坦了些。
琴圣用他那平缓的声音道:“是什么人居然有胆对石君下手?我倒是想不出武林中有如此神通之人。”
石敏咬牙切齿地道:“是天绝!!”她的目光中有无边的仇恨,寒意逼人,谁见了都会觉得骇然。
琴圣一听“天绝”二字,那本就如刀削般的嘴角抿得更紧,眼中有一种如雾一般的东西升起,这使得他的眼睛格外地亮。
良久,他道:“果然如此。”谁也不知他是对谁说的,也许,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说罢,他竟转身向内室走去。
石敏忙叫住道:“韩叔叔,我另有一事相求。”
琴圣慢慢地转过身来,道:“你说吧,不过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并不姓韩。”
石敏一愣,心道:“你女儿都是姓韩的,你又怎会不姓韩?”但她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寻根究底,只是急切地道:“我有一个朋友,身上中了毒,而且一不小心落入一个山涯下,不知……不知你能否相助?”
琴圣缓缓地道:“你的朋友是谁?中了什么毒?在什么地方落下悬崖的?”
石敏便将事情的经过略略地描述了一遍。
琴圣皱了皱眉,道:“是哭神农的传人?”似乎颇有不满,但也没说什么,等到石敏说到“铁血王朝”时,他的喉节上下滑动了一下,仍是沉默着。待到石敏说到古错如何奋战宫无为时,他的眼中雾状的东西更浓了,眼也更亮了。当石敏说到古错如何坠崖时,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他死了。”
石敏如何会相信这个结果?她拼命地摇头道:“不,不可能,笑大哥不会死的。”
琴圣道:“你们是不是从那三折瀑向西走?是不是有一道三尺高的石坎?石坎边上是不是有一棵二人合抱的巨松?”
他每问一句,石敏便点一下头,点着点着,她的心也慢慢地揪起。
琴圣问完后,又郑重地道:“他定已死了。”
石敏突然大怒,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希望他死?莫非你也怕他揭开你当年围攻哭神农之事?我告诉你,天绝的兵刃即使已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这种故作深沉的人也仍是浑然不觉的,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说笑大哥死了,他就真的死了吗?真是可笑之至!”
她简直是把每一句话都用全身力量喊出来,也许惟有如此,她才能说服自己:笑大哥真的没死,只是琴圣在此胡言乱语!
琴圣注视着激动万分的她,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本也可以用假话敷衍你,但痛苦掩埋的越久越深,日后暴发出来就会越剧烈越深刻,长痛总不如短痛。你的朋友落下之山崖,当地人称 ‘折鹰崖’,意思是苍鹰飞过山崖而下,也会被折了翅膀。我在这儿居住了十五年,在那儿落下摔死的有名有姓的就有三十四人,每个人都已碎成一团,石姑娘,你必须振作一点,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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