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宇一脸呆愣地看着刚放到钟灵心手下的血晶,不过几息之间,便化作一捧暗色的尘沙。
他的瞳孔倏然剧烈的收缩了一瞬,眼中闪过一抹惊诧,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暗自腹诽道:
“血晶吸收的速度,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快了?”
高雅似乎也感受到了异状,下意识地侧过头看着钟灵心,脸上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皱着眉道:
“不知道为什么灵流输送的速度和量比之前多上一倍,难道她快醒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交了一瞬,又纷纷落在钟灵心的脸上,只是他们很快失望了,她仍然紧闭着眼睛,平静安然如湖面的脸上上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仿佛陷入了香甜的梦乡一般。
高雅有些泄气的收回了视线,眼角眉梢压得很低,露出一抹疲惫而失望的神色。
她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酸涩情绪,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犹豫了一下,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缓缓开口道:
“妖鸡,你说等会儿那些石头都用完了,转化还没结束,我们是立刻结束,还是再坚持一下呢?”
任明宇听到这个问题,面庞上的神情大变,脸色一会绿一会白,一时间狼狈不堪。
任明宇的眉宇间流淌出一种深刻的悲哀,恍惚了一阵,艰难地别过头,仿佛他刚才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咬着牙关,没有出声。
简单的一句话,却要在两个对他来说都无比重要的人身上做出选择,任明宇此时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嗓子眼里卡了一根细小的鱼刺,进退两难。
就在高雅以为自己听不到任明宇的回答时,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压抑着某种情绪的声音却忽然在她的耳侧响起。
“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你立刻停下来。她不仅仅是我们来这个世界的使命所在,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哭会笑,会感到疼痛,而不再是一块石头……”
任明宇边说着,边扭过头,像是假装拨开耳边的碎发,指腹却轻轻的掠过眼角。
“我们身为洪荒人族的守护神,千万年来,为了掌控圣灵之力,一直心无旁骛,超脱于尘世,从来没有体验过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小羊羊,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甚至会生出一种莫名的庆幸,挣脱了从出生开始便决定好的宿命。
我们……好像此时才真正的为自己活了一次,而不再只是受天下朝拜的神祇。
虽然成为一个人的时光太过短暂,但我也愿意用拥有的一切来交换。
她……是我心中那个最在意的人,在我坠落深渊的时候,是她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就算我们的使命失败,我也不愿意让她为了无能的我们而牺牲自己。我想要守护她,不再是因为,什么十二圣守护者的名号,只是因为这份心的羁绊。”
高雅怔怔的看着任明宇,耳边恍如隔世的笃定而认真的语气,令她产生了不真实的错觉,那种笃定中甚至于带着些许的忧伤。
高雅的心头瞬间涌起千头万绪,动了动唇,到达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任明宇说过的话,如海潮一般在心底翻涌着,荡出层层水花,汇成停不住 的波纹。
“为了自己而活一次,放弃拥有的一切,挣脱宿命,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吗?”
高雅的目光变幻莫测,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仿佛自言自语般的重复着,声音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钟灵心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她的耳畔似乎传来一阵模糊不清的低语,仿佛隔着一层雾气,似是幻听了一般,让她听得不太真切。
冰冷的掌心中紧贴着一只温热而柔软的手掌,真实的体温从钟灵心的手心一点点蔓延开,彻骨的冷意缓缓的散去。
钟灵心的身体内凝固成冰的血液,开始融化,汨汨地流淌进胸腔里的心脏,失去的知觉慢慢地爬上了神经,透支灵力的撕裂感,如浪潮般一阵阵涌来。
钟灵心紧闭着的眼睑上,纤长的睫羽轻轻的颤动,像是向阳飞扑的蝶翼。
钟灵心缓缓地掀开了眼皮,随即迷迷糊糊的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眼眸上就像是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水雾,令她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的清亮。
她光洁额头中央倏地亮起一抹翠绿的光华,正是那片奇特的叶子,闪着盈盈光泽。
叶片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转眼间,隐没入她的额间,幻化出一个浅绿色的印记,颜色浅淡得令人无法一眼看到。
简单至极的几个线条便勾勒出叶片的形态,却似乎暗藏着某种玄机。
印记的边缘处隐约透出点点金光,稍纵即逝。
下一刻,钟灵心眼中那些涣散的光突然聚在了一起,好像从梦中苏醒了似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澄澈通透.
全身那种难耐的疼痛感,仿佛被那片神奇的叶子通通都带走了,瞬间烟消云散。
然而,她的身体似乎又多了什么,就像干旱的大地,迎来了一场春风细雨,万物萌发。
一股无法言语的能量似破蛹而出,挣开了束缚着的枷锁,在钟灵心的体内急速地膨胀,循着某种规律而流转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令她的整个灵魂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任明宇那双潋滟着波光的桃花眼,此刻正瞪得圆溜溜的。
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钟灵心,恰好没有错过她苏醒时,出现的无比神秘那一幕,刹那间消失的印记,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任明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双眼像是失焦了一般,眼角也有些酸胀,微微泛红。
任明宇挪动不了腿,迈不开脚步,就那样愣愣地站在原处,心神全被眼前的她所占据。
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像是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堵住了嗓子眼,想说的话挤满了胸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任明宇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平复下那些澎湃而汹涌着的情绪。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却只是轻轻的叫出她的名字。
“钟灵心……”
任明宇的喉头上下滚动之后,没有说接下来的话,千言万语梗在了心底,好像在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不再重要,只要她平安的苏醒过来就好。
钟灵心正因为身体里那股莫名出现的能量而晃神,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终于回过了神。
任明宇轻柔的声音和语气中透出的急切和惊喜,近在咫尺,忽然一下子,她觉得心口像是被温暖的泉水淌过,涌起一股暖流,心头暖洋洋一片。
钟灵心好整以暇的侧转过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眼圈染上了一层红晕,眼底泛起的水光。
她的眉梢不禁轻轻的挑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
“怎么回事,谁把你惹哭了?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鼻子。”
钟灵心轻声的一字一句说完,语气轻快,上扬的尾音里,一丝戏谑一晃而过。
沉默了半晌后,任明宇终于迟钝的反应了过来,那抹红晕攀上了耳根,恼羞成怒的瞪了钟灵心一眼,舒展的眉眼和唇边极力掩饰的笑意,却昭示着他并不生气,暗自嘟囔一句。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说完,任明宇不动声色的侧过头,唇边悄无声息的勾起一丝微弯的弧度。
钟灵心拉长嗓音“哦”了一声后,看着任明宇由怒转红的脸。
她抿了抿嘴唇,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
钟灵心似乎想要到了什么,眸光微闪,没有继续打趣任明宇,轻咳了一声后,默默转开了话题。
“我昏迷了多久?”
另一边的高雅正一脸紧张兮兮的看着钟灵心,眼神中还带着没有褪去的惊喜,双眼亮晶晶的泛着光,迫不及待的说道:
“你可不是昏迷,是假死,把我都吓坏了。其实也没有多久,才一刻钟不到。
不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刚才你好像被勾了魂一样,我和妖鸡怎么喊你,你都没反应,我还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训。”
高雅边说着,边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末了还眨巴着眼睛,挤出了一滴眼泪。
任明宇听到她的话,扬起的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他的眉宇之间似乎带着隐隐的不快,幽幽地看向了高雅。
高雅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促狭,毫不示弱地回望了过去。
两人谁也没有退缩,仿佛有电火石光在之间摩擦,气氛凝固了几秒钟。
任明宇轻轻的哼了一声,脸上也马上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无精打采地低垂着眼睫。
只有露出的耳朵微微泛红,他埋着脑袋连看都不好意思看对面的钟灵心。
钟灵心愣了一下,她的脸色似乎有些尴尬,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侧过头看着高雅,嘴角勾出若隐若现的一丝笑意,轻声道: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高雅闻言,只是更用力的握住钟灵心的手,语气有一瞬间的停顿,笑着打了个哈哈。
她有些心虚地说道:“没事儿,只要你醒过来就好了,其实,我刚刚也有些后怕呢。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啊?若不是你还能在收血晶,我刚刚差点以为你死掉了,浑身像个冰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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