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同穴

    白玉琥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围坐在会议桌旁的数位公司高层管理人员，会议室里的气氛降到了极点。吴晓来在给他倒茶时手都有些发抖，差点溢出水来。
    “这件事情应该由我负责。”脸色同样不好看的何孝深开口说话，他不可能指望别人会替他说好话。
    白玉琥摆了摆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消除影响。盗用合作伙伴的商业资料，就是恒远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做过这种事！”
    公关部的经理马上接过了话题，表明已经和对方进行了充分的沟通。“他们相信这只是员工的个人行为，并非是我们公司指使的，而且因为是……未遂，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所以同意继续合作、不再追究，但是对于该名员工，希望我们公司能给予严惩，并确保不再发生同类事件。”
    白玉琥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他当然也明白，虽然理亏的是恒远，可恒远集团的实力比对方雄厚，对方自然也不想闹大，还不如趁机送个人情。
    他点了点头，说：“他们愿意不再追究当然最好，我们也不可输了礼数，你告诉他们的负责人，以后凡是恒远集团还有类似的合作需要，都会优先考虑他们，对于事件的责任人我们也决不会姑息养奸。对于企图盗取资料的员工，坚决辞退，直接和间接领导也要承担责任，具体的处罚措施由人事部自己拟定再报给我。”
    白玉琥严肃地看着与会人员，又说道：“对于整个事件以及我们的处理办法要在公司内部公告，不要怕丑，我们要让所有员工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哪怕是想着为公司好，也绝对不能做出有违职业道德的事来！”
    晚上回到家，白玉琥的情绪仍然不太好。虽然事情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也得到了顺利的解决，可他的心里还是撇着一团火。
    作为一个大公司，恒远也难免会出现害群之马，但还从未发生过盗取合作伙伴商业资料的事件，更别说那位肇事者还自认是在为公司谋利，如果人人都以这种方式为公司谋利，恒远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哼，你们行政部还真是出人才。”没处发泄的白玉琥冲着吴晓来说了一句。
    “我都没在行政部了，关我什么事啊？再说现在也不叫行政部，叫人事行政部，由何经理管理，不要什么事都往我们行政人员的身上泼。”吴晓来的心里也不好受，她没想到陈敏真的出事了。
    从王燕婷那里了解到，为了做好员工满意度调查，人事行政部选择了一家业内很有名的咨询公司合作，费用当然也不低。在一次开会讨论时，谈及费用的问题，何孝深说其实这样的调查并不难做，只要掌握了调查方案的设计方法和统计方法，以后恒远就可以自行操作。
    王燕婷还告诉她，当时有人笑着说：“我们想办法把他们的资料偷过来不就行了。”而何孝深也难得地笑着回答：“好啊，你要能偷回来，我就给你记一功。”
    当然，所有人都只是把这看作是一个玩笑，没有人想到陈敏会把它记在心里，并付诸行动，可惜没能得逞就被对方发现了，并向何孝深提出了抗议。何孝深经过确认后，并没有包庇陈敏，而是将结果呈报给公司，才有了会议室里的一幕。
    “要不是以前吴经理不管你们，能有这么大胆子？”
    “哼，病急乱投医。吴经理虽然管得松，但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去做有违职业道德的事情，就是有违社会公德的事情他都看不惯，才不会像别人那样。”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何经理就会允许他的下属做这样的事。”
    吴晓来冷笑两声，说：“公开的鼓动当然不会，暗中唆使可就难说了。”
    “晓来，这已经涉及到一个人的品德问题，可不是八卦，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你要证据啊，我给你啊。”吴晓来气愤白玉琥对何孝深的信任，便把她从王燕婷那里听到的传闻都告诉了白玉琥，当然没有说出王燕婷的名字。
    白玉琥思索了一会儿，问道：“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从哪里听来的这并不重要，以前的事情是真是假你查一查也就清楚了。问题是，身为一个部门经理，身为一个重要的管理人员，他怎么能说只要掌握了对方的工作方法，以后就可以不花钱办事了。这分明就是暗中唆使！”
    “这只是说笑吧。”
    “说笑？你认识他以来见他说笑过几次？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他的话会对某些人产生鼓动作用呢？他明知道陈敏急于讨好他，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就像他以前利用那个暗恋者一样。”
    白玉琥又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只能是怀疑，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再说他也没有明确地指使陈敏。陈敏作为一个主管，应该能区分什么是不应该做的，所以她仍然是最主要的责任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可也不能放过何经理，要不然他以后还会害人。”
    白玉琥有些不满地看了吴晓来一眼，“对事不对人，没有实质的证据我不可能给何经理定个教唆罪。他的责任在于管理失职，他并没有推卸责任，你今天也看到了。刚才那些话不要和别人说。”
    吴晓来委屈地撇撇嘴，“知道，除了你我谁也没说过。可是陈敏怎么办？真的要辞退她么？”
    “公司对她做什么处罚都是有章可循，这些事就不要在家里讨论了。”白玉琥不想吴晓来越过了秘书的职权。
    “只是问问嘛，又不是想吹枕头风……”
    白玉琥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你、你这是什么比喻啊！”
    “唉，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词，你就将就一下吧。”看到白玉琥的惨状，吴晓来居然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轻松了些。
    吴晓来趁机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不辞退啊，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她又是个女孩子，再背着个被公司辞退的恶名，可就更难了。留用察看也行啊。”
    “还说不吹枕头风……”白玉琥又咳了两声，这个词将就得好别扭啊。“公司会公平处理，你不准再多话。”
    吴晓来又撇了撇嘴，她忘了，她没有吹枕头风的资格，那是苏小姐的专利。
    第二天，还没等公司做出正式的处罚决定，陈敏就主动提出了辞职申请，想必她也清楚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得知这一消息时，吴晓来心里很难过。虽然以前也曾经坏心地诅咒过陈敏，但她从未想过陈敏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在恒远的生活。而且她也知道，尽管陈敏已经做出了辞职的决定，公司对她的处罚依然不会变，因为白玉琥要杀一儆百。
    在陈敏就要离开恒远的那一天，吴晓来约了艾菲和张海天为她送行，她知道陈敏在恒远没有朋友，不会有别人主动为她送行。
    毕竟是共事了几年，又对这次事件的起因比别的部门的人了解的多一些，艾菲也没有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反而因为同为女性，对陈敏的遭遇又多了几分同情。
    饭桌上，陈敏忍不住痛哭流涕，说自己一心要在恒远有一番作为，却想不到会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离开，更想不到自己的人缘这么差，最后来送行的居然是平时被她视为敌人的人。
    “嗨，这才说明你有本事啊，你的敌人都舍不得你走。要是我离开恒远，那些三姑六
    婆肯定要在我背后放鞭炮。”艾菲因为性感靓丽的外形，尖刻无比的言辞，也给自己树立了不少女性敌人。
    “别担心，陈敏，你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宽，遇上的男人只会越来越好，让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后悔去吧。”吴晓来为了安慰陈敏，不惜把白玉琥和何孝深一起贬低。
    和两位姐妹不同，张海天纯粹是被拉来充数的，对于陈敏的不幸本没有太多的同情，可是看到一向强悍的陈敏在他们面前流下了泪水，显现出软弱的一面，也忍不住出声安慰：“凭你的本事去哪里都一样，不会比恒远差。”
    同事们的安慰非但没有减轻陈敏的悲伤，反而让她的泪水流得更多，做出辞职的决定实属无奈之举，对于未来她其实充满了惶恐。
    看到她这付模样，吴晓来更是对何孝深不满。“何经理真过分！这事明明他也有错，为什么就不能帮你说说好话，否则你也许、也许……也许就不用离开了。”
    陈敏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这不能怪他，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自己。怪我自己被成功麻痹了大脑，以为不是在为自己谋利，就怎么做都可以，却忘了一个人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公司对我的处罚是必需的，何经理如果包庇我也就不配坐在这个位子上。如果我是他也会这么做的。”
    事发之时，她对何孝深不是没有怨恨，可是最初的激动和紧张过后，冷静下来，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不是别人的错。即使何孝深曾经明确地要求她去盗取资料，她也有拒绝的机会，不是吗？